中國玩具製造商為應對特朗普關税採取激烈措施以求生存 - 彭博社

深圳玩具製造商凱特塑膠製品有限公司為美國兒童生產教育玩具。

攝影師：沈起來/彭博社阿標是中國南方一家玩具廠的創始人，該廠為美國兒童生產磁性拼圖和感官管玩具。儘管美國總統特朗普採取了邊緣政策，阿標的生意仍在繼續。

4月初，當特朗普將中國商品的税率從54%提高到145%時，阿標（同事和朋友對他的暱稱）在越南北部租了一家工廠。他將90套鋼鐵模具裝入60個箱子，其中一些重達700多公斤（1540磅），運往這個東南亞國家生產，以逃避關税。

6月4日，阿標在深圳的工廠。攝影師：沈起來/彭博社四周後，特朗普在與北京達成90天休戰協議後，突然將關税降至30%。這些模具很快從一個等待通關的中國邊境小鎮運回深圳，投入生產。

部分生產線現在每天24小時兩班倒運轉。此前阿標決定不實施裁員三分之一的計劃，被暫時停工的員工得以保留工作，如今他們已帶着全薪和加班費重返崗位。工廠還額外招聘了60名員工。與此同時，阿標正密切關注剩餘的航運艙位，以儘快將玩具運往美國。

深圳凱特塑料製品有限公司創始人阿彪，是中國4.7萬億美元龐大製造業中數百萬出口商的縮影。儘管特朗普誓言要讓大規模製造業迴歸美國本土引發廣泛關注，但有一點已變得清晰：中國工廠正設法保持在全球供應鏈中的核心地位。

“我覺得光擔心沒用，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們只能隨機應變，“阿彪談及過去幾個月的起伏時説道。出於討論地緣政治話題的敏感性，他拒絕使用全名，“總之地球是圓的，我們總能找到辦法。”

深圳凱特塑料製品廠的生產線上，工人正在操作玩具模具。攝影師：沈起來/彭博社儘管特朗普實施關税邊緣政策，這家玩具廠仍在運營。攝影師：沈起來/彭博社這在特朗普發起的第一次對華貿易戰中就已顯現——當時出口商通過大舉進軍東南亞應對關税；柬埔寨工業部數據顯示，中國企業現已擁有該國超半數工廠。如今面對特朗普更具破壞性的第二輪貿易攻勢，出口商們也更堅定了生存下去的意志。

貿易談判的突然逆轉凸顯了中國出口商靈活機動的應變能力，以及在全球眾多國家試圖減緩從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進口商品之際，他們仍能保持市場影響力的實力。

“美國願意降低關税，因為短期內中國產品幾乎不可能被完全替代，“法國巴黎銀行中國首席經濟學家榮靜表示，“從美國的角度看，這本質上是一次壓力測試，表明短期內無法脱離中國供應鏈。”

被美國客户稱為比爾的阿彪表示，公司始終重視與美國客户的關係，這些客户多年來持續提供大批量穩定訂單——美國是其最大市場。

美國是該公司最大的市場。攝影師：沈起來/彭博社疫情期間供應鏈和地緣政治動盪期間，公司客户開始要求其考慮分散中國以外的生產基地。2022年他花了一個月在越南尋找新廠址，但所見所聞令人沮喪——前期租金成本極高，招聘技術工人困難，從中國運輸原材料和設備費用昂貴。這些挑戰使公司意識到搬遷計劃需要比預期更長的時間。

阿彪表示，此後數年公司始終與美國客户保持良好關係，其中最大客户是教育玩具零售商Learning Resources Inc.。他的工廠為這家總部位於伊利諾伊州弗農希爾斯的企業生產教育玩具，該公司曾於四月就關税問題起訴特朗普政府。

這家工廠為教育玩具品牌Learning Resources生產產品，該公司曾於四月就關税問題起訴特朗普政府。攝影師：沈啓來/彭博社Learning Resources首席執行官裏克·沃爾登伯格向彭博社透露，公司產品在中國生產的比例曾高達80%，但隨着美中關係惡化，他決定在其他地區建立供應鏈。“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後，我們意識到時間緊迫，我們擔心的不是習主席，“他提及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時表示，“我們擔憂的是美國政客。”

沃爾登伯格的產品包括暢銷的"農夫市場"顏色分類遊戲，以及通過塔吉特、沃爾瑪等線上線下渠道銷售的"編程機器人老鼠”。他表示除了將生產轉移出中國別無選擇，過去幾個月已與長期供應商進行了艱難談判。

“我們明確告知工廠必須搬遷，這是緊急事項，我們別無選擇，“他説，“我不知道哪裏絕對安全。但當前形勢讓我確信，未來繼續在中國設廠缺乏保障——真的沒有安全感。”

工廠地面上堆放的金屬模具。這家玩具製造商已將其臨時轉移至越南。攝影師：沈啓來/彭博社中國在關税下調後恢復了生產。攝影師：沈啓來/彭博社2025年初，學習資源公司約60%的產品來自中國，其餘來自台灣、韓國和其他地區。沃爾登伯格表示，這一比例"低於行業平均水平，但現在我們知道還不夠低。”

雖然有人將特朗普限制從中國進口的舉措視為世界兩大經濟體之間的超級大國競爭，但對製造商而言，這更像是商業決策而非政治姿態。

多位廣東出口商和一名政府工作人員透露（因議題敏感性要求匿名），儘管官方擔憂製造商裁員或外遷的計劃，但由於地方政府正應對高負債問題，不太可能提供財政援助。廣東省商務廳未回覆傳真置評請求。

本月早些時候在倫敦會談後，美中同意維持現行較低關税水平。但阿彪不再對兩國關係長期改善抱有期待。

“雙方能談判妥協當然好，但就算不順利我也無所謂，“阿彪説，“最壞的情況我們都經歷過了。”

這促使阿彪最終啓動了越南搬遷計劃。越南政府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中港對越投資總額達近20億美元，同比增長23%，他並非唯一採取行動的人。

貿易談判的反覆凸顯了中國出口商的應變能力。攝影師：沈啓來/彭博社"我們正收到中國企業的諮詢，“總部位於河內的國際諮詢公司Peregrine Management International創始人約翰·德懷爾表示，“他們的客户希望開始在越南工廠生產。他們正在尋找降低風險的方法。”

轉移到越南不可避免地意味着阿標的部分員工也必須搬遷。為了吸引資深員工，阿標表示可能會考慮將他們的薪酬至少提高50%，並保證他們有時間回中國探親。

這對阿標來説是一場代價高昂的賭博，但40歲的他離退休還遠，不可能考慮收手。他認為自己還年輕，可以在動盪時期大膽押注以擴大業務，但也學到了"不要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的寶貴教訓。

“我常告訴員工要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阿標説，“這已深植於我們的基因中。”

——Daniela Wei、K. Oanh Ha聯合報道，John Boudreau、劉玉靜和Linh Vu Nguyen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