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紀時代：政治領域的中世紀風潮正捲土重來——彭博社

Adrian Wooldridge

馬上長矛比武。

攝影師：奧爾巴尼時報聯合/赫斯特報業/赫斯特報業集團在《低俗小説》這部充滿經典場景的電影中，最令人難忘的一幕是洛杉磯黑幫老大馬塞勒斯·華萊士對綁架並虐待他的人反戈一擊。他説要叫兩個朋友用"鉗子和噴燈"教訓襲擊者，確保對方"在短暫餘生中痛苦不堪"。簡而言之，他要讓對方"嚐嚐中世紀酷刑"。

最近世界上發生了大量"中世紀式報復"。以色列和伊朗之間的"十二日戰爭"動用了人類設計的最現代化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相關討論卻頻繁使用比科學實驗室更接近中世紀的語言。

彭博社觀點西班牙薩瓦德爾銀行出售英國業務或實現三贏制裁無效？伊朗石油業蓬勃發展將GDP從中國等式中剔除小羅伯特·肯尼迪正在玩弄嬰兒生命看看特朗普針對民主黨眾議員亞歷山德里婭·奧卡西奧-科爾特斯（“愚蠢的AOC”）的"憤怒推文"，她曾提議因總統未經國會批准授權轟炸伊朗而彈劾他。眾議員伊爾汗·奧馬爾被稱為"老鼠"。總統喬·拜登是"瞌睡喬"。參議員查克·舒默則是"哭包查克"或"我們偉大的巴勒斯坦參議員"。

特朗普的政治成功得益於他取綽號的天賦。在2015年和2016年競選共和黨提名時，他用一系列令人難忘的綽號讓共和黨對手們相形見絀：“低能量傑布”（傑布·布什）、“邋遢克里斯”（克里斯·克里斯蒂）、“小馬可”（馬可·魯比奧）。希拉里·克林頓被稱為“騙子希拉里”；拜登最初是“騙子喬”；卡瑪拉·哈里斯則在不同時期被稱為“瘋癲卡瑪拉”、“傻笑卡瑪拉”和“撒謊卡瑪拉”。至於外國領導人，巴沙爾·阿薩德是“野獸阿薩德”，賈斯汀·特魯多是“州長特魯多”，金正恩則是“火箭人”或“小火箭人”。

這一切讓人聯想到中世紀，那時每個偉大的政治人物都有一個綽號。有時，皇室綽號會嘲笑（或頌揚）人們的外貌：禿頭查理、胖子查理、無骨者伊瓦爾、毛褲拉格納。有時，它們頌揚政治或軍事成就，比如穿刺者弗拉德、血斧埃裏克或獅心王理查。征服者威廉在通過征服英格蘭改變聲譽之前，最初被稱為私生子威廉。

或者想想北約秘書長馬克·呂特在最近北約峯會前夕寫給特朗普的私人信件（“總統先生，親愛的唐納德”），隨後被欣喜的特朗普泄露給全世界。作為啓蒙運動先驅國家荷蘭的前首相，呂特一邊對美國總統卑躬屈膝，一邊採用其獨特的語言風格。他在信中稱伊朗的“果斷行動”“確實非同尋常”，“是其他人都不敢做的事。這讓我們所有人都更安全。”他還表示，通過讓歐洲同意增加國防開支，“您將我們帶到了美國、歐洲和世界真正重要的時刻”，“您將完成幾十年來沒有一位美國總統能做到的事。”峯會上，秘書長甚至為特朗普用粗話警告伊朗和以色列停止衝突辯護，理由是“老爸有時不得不用強硬的語言。”

呂特的信函沿襲了臣民向君主呈遞效忠書的悠久傳統（儘管用詞更簡短且大寫字母更多）。君主們常被讚頌其智慧、公正與遠見；臣民則總被描述為感恩、謙卑且充滿敬畏。對尊長的讚美永遠不嫌過分。王室成員非但不會因過度奉承而尷尬，反而視之為應得之禮並要求更多。為強化中世紀氛圍，呂特甚至在信末寫道"旅途平安，陛下晚宴見"。

最後再看伊朗領導層對爆炸事件的表態。伊朗議會議長穆罕默德·巴吉爾·卡利巴夫怒斥道：“猶太復國主義犯罪恐怖集團的邪惡之手再次染上了我們視若生命的伊朗指揮官與聖戰者的鮮血。“伊朗最高領袖阿里·哈梅內伊宣稱其國家"狠狠扇了美國一記耳光”，並表示"猶太復國主義政權"“實際上已被伊斯蘭共和國的打擊徹底擊潰”。美以兩國被稱作"大撒旦"與"小撒旦”。

這種言辭在中世紀的基督教與伊斯蘭世界司空見慣，當時人們普遍相信善惡勢力終將迎來終極對決，隨後迎來普世和平。自1979年革命以來，伊朗政權不遺餘力復興這種思維模式：宗教機構煽動對隱遁伊瑪目再臨的信仰；霍梅尼采用"時代伊瑪目代理人"尊號；專門機構研討再臨細節；電視台播放血色鬱金香（象徵血染的殉道者）與白衣馬赫迪策馬遠去的畫面。

這與全球事務的傳統表述相去甚遠——那時平庸的政客和技術官僚們只會談論國際原子能機構最新報告中第三章第五節，或是其他滿是縮寫的權威文件。如果認為"世界再中世紀化"只是曇花一現的潮流，是由特朗普險勝無能的民主黨及伊朗古怪行徑引發的暫時現象，這種想法或許能帶來安慰。但這是錯誤的：我們正目睹自啓蒙運動以來所有關於進步的基本假設被徹底顛覆。

越來越多的強人領袖將國家視為私產，把國際關係當作個人虛榮的試金石。宗教對全球政治的影響力與日俱增。而處於後文字時代、腦力衰退的公眾痴迷於綽號和梗圖，而非 demanding speeches 和複雜論證。在核武器與超音速彈道導彈並存的世界裏，再中世紀化能否與人類長期存續兼容，實在令人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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