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維森以司法改革提案警示英國陪審團審判制度——彭博社

刑事司法系統正面臨案件積壓創紀錄、律師短缺和監獄人滿為患的巨大壓力。

攝影師：Dan Kitwood/Getty Images Europe在倫敦北部某法庭的陪審團審議室，12名陪審員就強姦和性侵指控進行裁決的三小時內，一名陪審員宣稱"所有女人都會撒謊"後拒絕與他人交流；另一人則因被告"頻繁眨眼"堅稱"所有土耳其人都具有攻擊性"，拒絕採信這位土耳其裔被告的證詞。

用首位陪審員的話説，陪審團已淪為實施嚴重霸凌、種族歧視和恐嚇的"私刑暴徒"。其他陪審員通過遞送紙條向法官提出類似指控，對彼此存在的偏見表示擔憂。

陪審團內部討論本應嚴格保密。今年早些時候，英國上訴法院的裁決罕見披露了陪審團審議細節，該裁決直指陪審制度是否仍具效力的核心問題。被告對11名陪審員作出的有罪裁決提出上訴，稱初審法官錯誤地僅因"導致審判延誤"開除了那名厭女陪審員，而非解散整個陪審團。上訴法院認為初審法官信任其餘11名宣誓將根據證據作出真實裁決的陪審員是正確的。

800多年來，這種對英格蘭陪審團制度的堅定信仰始終以不同形式構成英國刑事司法體系的核心，並被眾多國家所沿用。

但還能維持多久？

倫敦老貝利法院。截至2025年3月，全英刑事法院積壓待審案件近7.7萬宗。攝影師：Dan Kitwood/Getty Images由政府委託、退休法官布萊恩·萊韋森領導的審查報告承諾，將對資金緊張的刑事司法系統進行"一代人一次的改革"——該系統已瀕臨崩潰：案件積壓創紀錄、法官律師短缺、法庭建築破敗、監獄人滿為患。

審理重大刑事案件的刑事法院截至2025年3月積壓待審案件達7.7萬宗，是2019年的兩倍多。另有31萬宗案件在治安法院候審，這類法院處理輕微毒品或交通違法等低級別案件。案件積壓持續加劇。

為此，萊韋森建議減少最複雜冗長案件及低級別犯罪的陪審團審判數量，這意味着數萬宗案件可能取消陪審團審判權。他提議對可警告結案的案件推行庭外調解，增加刑事法院開庭天數，並在刑事法院設立新的合議庭——針對刑期不足三年的案件，由一名法官與兩名治安法官共同裁決。

報告顯示，英格蘭和威爾士的法院運營建築數量從2010年的600座減少到2024年的320座，工作人員也減少了21%。

布萊恩·萊維森攝影師：斯特凡·盧梭/PA Images萊維森在其388頁的報告中指出：“無所作為或僅進行漸進式改革，將導致危機急劇惡化，整個系統崩潰的風險將很快變得非常現實。為防止這種情況，必須在刑事司法程序的各個環節採取行動。”

目前所有刑事案件均由治安法院初審，可對普通襲擊、入室盜竊等輕罪判處最高一年監禁。強姦、謀殺、白領欺詐等重罪則移交刑事法院，由陪審團在法官法律指導下裁決。

萊維森表示，其改革方案每年可節省多達9000個刑事法院開庭日。但財政研究所研究顯示，2019-2024年間刑事法院開庭日數增加了30%，積壓案件仍未緩解。

然而司法系統內部有人認為這些提議未切中要害，警告英國可能正在建立廉價司法體系。

律師協會主席理查德·阿特金森強調，削弱同齡人陪審團審判權不應被視為解決案件積壓的方案。

阿特金森表示：“僅靠擬議中的皇家法院新分庭無法解決積壓案件問題。政府將徒勞地損害我們歷史悠久的陪審團制度。只有對整個系統進行投資才有望成功——從警方啓動刑事起訴開始，到案件進入皇家法院前的所有階段。”

阿特金森警告，否則"政府只會把皇家法院的積壓案件轉嫁為治安法院的積壓案件，並在新分庭製造另一批積壓"。

司法體系與效率缺口

政府數據顯示，儘管近年有所增加，但司法部2025-26年度約130億英鎊（178億美元）的預算經通脹調整後與2010-11年度基本持平。

系統內人士指出，資金短缺及新冠疫情影響正是問題根源。律師公會在提交給萊維森的報告中直言不諱：“如果政府確實認為社會無力承擔現行司法體系，就應當明確表態。”

英國財政大臣雷切爾·裏夫斯面臨秋季預算中數百億英鎊的財政缺口，使情況更加嚴峻。數十億英鎊。

根據TheCityUK與倫敦金融城公司2024年12月的研究報告，2023年法律服務行業營收超470億英鎊。民商事糾紛構成該行業最大板塊，是倫敦金融生態的重要支柱，但刑事法院系統的持續滑坡可能迅速侵蝕這一聲譽。

“司法是至關重要的公共服務。投資於我們的法院系統並解決案件積壓問題，將維護我國司法體系的世界級聲譽，”阿特金森表示。

萊維森並未在簡報中提出支出建議，但財政研究所副所長本·扎蘭科指出，相對少量的投資可能對整個系統產生巨大影響：“從公共財政的整體規模來看，這筆資金微不足道，對國民醫療服務體系而言甚至不足為慮，但卻可能對刑事司法系統產生重大影響。”

擬議縮減陪審團審判範圍，是提升整個司法系統生產力和效率的廣泛舉措之一。司法大臣沙巴娜·馬哈茂德今年三月表示，治安法官處理案件的速度可比陪審團審判快五倍。

英國司法大臣沙巴娜·馬哈茂德。攝影師：克里斯·J·拉特克利夫/彭博社財政研究所研究顯示，2019至2024年間刑事法院開庭日數增加了30%，但收效甚微

研究表明，各刑事法院2019-20年度日均審結1.16起案件，2021-22年降至0.96起，2024-25年前三季度回升至1.05起。若維持2019-20年度效率水平，迄今應可多審結7.8萬起案件——“從表面看，這完全足以消除積壓案件”。

“探索如何讓司法系統以同等資源處理更多案件，應是萊韋森審查的關鍵考量，”該研究的合著者扎蘭科表示。萊韋森承諾將於今年晚些時候就司法系統效率問題發佈專項報告。

除疫情影響外，導致司法效率下降的原因之一是案件正變得日益複雜。

布萊克福德律師事務所合夥人詹妮弗·理查森指出，技術發展使得犯罪性質與證據體系更趨複雜冗長。“當前多數案件中近半數證據由電子郵件和網絡信息構成，僅向陪審團完整呈現這些證據就可能耗時數日。”

理查森認為，通過減少進入法庭審理的案件總量，並改革訴前程序以便在檢察官提起公訴前更便捷地提交陳述意見，或將降低起訴率。“當案件進入法庭階段時，往往為時已晚。”

據馬哈茂德透露，政府將在秋季立法前對萊韋森提案作出回應。若採納相關建議，陪審團審判的存廢將由議會決定。

“由同齡人參與審判是我們能提供的最公平、最民主的司法程序，”瑞茲律師事務所刑事律師露西·塔珀強調，“尤其當裁決將改變當事人命運時。”

“該制度沿用至今的原因，”塔珀補充道，“在於儘管存在缺陷，但尚未有人能提出更優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