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水務陷入困境之際，一人着手整頓問題行業——彭博社
Priscila Azevedo Rocha
泰晤士水務公司漏損排查小組的工程師們在倫敦進行夜間作業。
攝影師：何塞·薩爾門託·馬託斯/彭博社2013年喬恩·坎利夫入職英國央行時面臨一項艱鉅任務：實施英國銀行業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整頓——這項金融危機後設計的方案旨在防止高槓杆率銀行倒閉。2024年，這位72歲的退休人士被返聘來完成類似使命，但這次是作為改革方案的總設計師，拯救英國負債累累且民怨沸騰的水務行業。
過去九個月裏，這位被現任和前任同事評價為"敢於直言"的職業公務員走遍英格蘭和威爾士，實地考察水務行業癥結所在。下週他將公佈調查結果。部分人士認為，其改革建議可能是重建公眾信任的最後機會——對於這個經濟增長關鍵卻深陷股東分紅與污水泄漏等醜聞的行業而言，或許也是財務重振的最後契機。
“似曾相識的是，我們面對的都是公眾失去信心的行業，“坎利夫在報告發布前接受採訪時，將水務行業與金融危機後的銀行業相類比，“投資者對監管體系失去信心。而信任重建需要時間，絕非朝夕之功。”
喬恩·坎利夫二月在曼徹斯特發表講話。來源：獨立水資源委員會工黨政府——任命坎利夫負責此次審查——正推動變革並希望快速見效，因此延誤不太可能受到歡迎。
政府要求他根據環境部長史蒂夫·裏德的説法，審查從投資模式到流域管理計劃的一切，並設計一個使現有系統運作的計劃。從一開始就排除了國有化，這讓坎利夫在行程中遇到的一些環保團體、活動人士和政治家感到沮喪，他們希望看到私有化的行業迴歸公有。
坎利夫的重點反而是行業的組織，專注於如何吸引長期投資者以及監管的作用——他表示在這方面可能有立即改變的空間——以保持公司的高標準。為了實現這一目標，他將建議為該行業制定更簡單的法律框架和“更一致的方法”來規劃。
如果還不明顯，當他六月發佈中期調查結果時，任務的規模變得清晰。幾小時後，泰晤士水務有限公司的首選投標人KKR & Co撤回了40億英鎊的股權注入，以扭轉這家陷入困境的公用事業公司——該國最大的水和廢物公司——兩年來一直處於崩潰邊緣的局面，這一消息使公告黯然失色。
12月，倫敦皇家法院外抗議泰晤士水務公司紓困計劃的示威活動。攝影師：克里斯·拉特克利夫/彭博社中期報告指出，該行業因缺乏明確的優先級劃分和規劃而停滯不前。報告特別批評了多頭監管現象，認為這導致了責任缺位。這對飽受詬病的水務監管機構Ofwat可能是壞消息——若想繼續存在，它必須承擔更大監管職責。這種強化監督旨在吸引坎裏夫所稱的"正確類型"投資者：即追求長期穩定收益的"無聊"股東，而非近年某些追求短期套利的行業投資者。
去年，公眾對污水排放和費用上漲的憤怒成為大選議題。坎裏夫表示行業必須更清晰地説明消費者資金去向：“我們重點工作是重建信任，證明賬單將切實轉化為服務提升和投資——這非常關鍵。”
建議書不涉及2030年4月前五年週期內企業的具體支出限額、用户收費標準或股東債權人的收益分配，這些數據已達成既定協議。
“根據我們從中期報告中瞭解到的情況，這份報告確實顯得有些技術官僚和管理主義色彩，在我看來，它並未觸及行業內的根本文化問題，”英國議會環境、食品和農村事務委員會主席、自由民主黨議員阿利斯泰爾·卡邁克爾表示，“公務員體系、英國央行以及喬恩爵士工作過的所有地方，向來都只推行漸進式改革。”
“我們確實需要看到更具驅動力和徹底性的方案，”卡邁克爾補充道。
快速學習者的探索之旅
坎利夫在英國各地的實地調研始於2024年10月上任後不久對牛津污水處理廠的考察。此後他的足跡南至康沃爾郡的聖艾格尼絲——在那裏他會見了環保組織"衝浪者反對污水”，北抵曼徹斯特的時尚食品市場——他在此發起的證據徵集活動已收到來自學術界、政界、監管機構、消費者及行業從業者等社會各界逾五萬份反饋。
作為調研起點的牛津污水處理廠，幾乎堪稱行業問題的縮影。這座由泰晤士水務公司運營的工廠未來幾年需要數百萬英鎊投資，對當地新建住宅和商業地產開發至關重要。然而當坎利夫到訪時，負債約200億英鎊的泰晤士水務已處於破產救助狀態，這一狀況至今未變。
泰晤士水務公司的檢漏員正在倫敦工作——由於供水不足威脅水資源安全，該行業正承受着減少浪費的壓力。攝影師：何塞·薩爾門託·馬託斯/彭博社從許多方面來看，泰晤士水務都是該行業問題的典型代表，沮喪的消費者對他們將為此買單感到不滿，幾十年來監管不力，公司所有者將數十億英鎊的股息收入囊中，而不是用這些錢來維護基礎設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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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訪問都是為了做一件事：通過會見從高管、工程師到活動人士的每一個人，儘可能快地瞭解該行業的癥結所在。自從三十多年前離開環境部門後，他就沒有在這個行業工作過。
“老實説，當有人對我説‘請來審查水務行業’時，我有點意外，”坎利夫承認。“但顯然出了問題，我接到的任務是如何糾正它。這不是要改變系統，而是要讓系統運轉起來。”
公民科學家在泰晤士河畔亨利鎮從泰晤士河採集水樣，進行每日大腸桿菌檢測。攝影師：薇薇安·萬/彭博社他遇到的其中一位人士吉爾斯·布里斯托認為，坎利夫的努力是真誠的，但需要更有雄心。“他想做好工作，”反污水衝浪者組織的首席執行官説。
“他需要思考這個機會有多麼寶貴，並盡最大努力推動該行業的轉型，”布里斯托補充道，“否則水務行業會感覺只是被輕描淡寫地警告了一下，而十年後我們又將重蹈覆轍。”
吸引資本的必要性
這個因將分紅置於系統維護和改善之上而飽受詬病的行業，其投資角色必將成為焦點。
卡邁克爾議會委員會發布的文件指出，英格蘭10家供排水公司中有7家由私募股權投資者控制，並呼籲終結該行業依賴債務的文化。委員會還提到，約70%水務公司股權由海外投資者持有，包括中國、香港、阿布扎比、卡塔爾和馬來西亞等地機構。議員們表示，這種所有權演變伴隨着"部分領域業績下滑或停滯、公眾對企業運營失誤認知度提升，以及一些最惡劣的分紅與獎金髮放案例”。
坎利夫隨後向卡邁克爾委員會表示，私募股權控股本身並非壞事，但更關鍵的是審視投資者的注資計劃、回報預期及退出機制。
2月27日，坎利夫在曼徹斯特發起證據徵集活動，獲得超過5萬份反饋。來源：獨立水務委員會“當我們研究不同所有權模式時，並未發現某種模式必然導致特定結果的清晰關聯，無法簡單地將各點串聯起來，”他在六月向立法者表示，“我可以明確的是，蘇格蘭的環境績效遜於英格蘭，而私募股權持有的諾森伯蘭水務公司客户滿意度高於威爾士水務。”（威爾士水務由非營利性公司Glas Cymru持有，該公司無股東且完全為客户利益運營。）
水務行業需在截至2030年的當前監管週期內吸引1040億英鎊私人投資——這將是該行業史上最大規模投資，資金主要來自股權和債務。坎利夫表示獨立水務委員會的提議不會影響已敲定的五年規劃，但可能為後續政策奠定基礎，相關審議最早或於2027年啓動。
企業需提前至少兩年制定提交監管機構的五年投資計劃。該流程將最終決定其獲准投資額度、向股權債權投資者提供的回報率，以及未來五年可向客户收取的費用上限。
目前水務監管局通過企業間對標評估效率並核定水費。委員會稱更主動的監管方式能讓監管機構及早干預問題，這一創新借鑑了2008年後銀行業改革經驗。此前該局因放任企業陷入惡性循環再介入而受業界詬病。新方法也有助於行業更好應對從引資到氣候變化、人口增長等多元挑戰的統籌規劃。
2024年7月，南方水務有限公司在惠特斯特布爾市斯瓦爾克里夫污水處理廠鋪設新排污管道。攝影師：克里斯·J·拉特克利夫/彭博社南方水務戰略與監管總監克里斯·奧弗表示：“監管機構’現行方法過度依賴歷史成績來規劃未來’。面對行業所需的投資規模，歷史經驗已不再適用，這對企業的日常運營產生了直接影響。”
當被問及對最終報告的預期時，英國水務辦公室發言人表示，他們認識到仍需做出更多努力，改革勢在必行。
泰晤士水務戰略與對外事務總監、前水務辦公室首席執行官凱瑟琳·羅斯指出：“擬議改革必須足夠徹底。現在正是最佳時機，因為水務公司需要為發展所需的投資規模吸引資金。現在行動為時不晚。”
任何改革的實施效果取決於政府對委員會建議的執行力度，這已超出坎利夫的職權範圍。英國銀行業確實通過他的整頓擁有了更穩健的資產負債表，現在都制定了"生前遺囑"，詳細説明在遭遇嚴重財務困境或破產時的重組方案。但倫敦金融城許多人士抱怨，由於金融監管政策，英國銀行的全球競爭力有所下降。
環境大臣表示“徹底的改革”是必要的，並承諾政府將“詳細研究”坎利夫的最終建議。但根據律師事務所Slaughter and May的説法，任何需要初級立法的提案可能需要長達兩年時間才能實施。
6月倫敦泰晤士水務公司的道路施工標誌。攝影師：Jaimi Joy/彭博社坎利夫表示，他不知道政府將如何回應他的報告，但這是一次重大調整，需要時間。不過，他表示，有動力嘗試更快地改變公眾對該行業的看法。
“我們建議的一些措施可以相當快地帶來變化，特別是在政府政策方面，”他説。但歸根結底，“除非人們開始看到實際變化，否則他們不會接受已經有所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