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納哥政府“偏袒”親王侄子，官員作證——彭博社

摩納哥阿爾貝二世親王2019年出席宴會資料圖。

攝影師：皮埃爾·伊曼紐爾·德萊特雷/SIPA過去五年間，摩納哥一項刑事調查始終在暗中探究一個敏感問題：阿爾貝二世親王政府是否將國家合同不當授予了統治者的兩名侄子？

正如*《彭博商業週刊》*去年報道，調查已發現證據表明，一名政府官員與侄子們的直升機公司Monacair建立了秘密溝通渠道，向其透露贏得重要航線經營權所需滿足的具體條件，而王室高官在合同簽署前後均為其提供助力。

文件顯示，此後調查加速推進，當局準備傳喚兩位侄子接受問詢。這一政治敏感舉措令阿爾貝親王日益感受到壓力。警方已約談參與審核交易並向親王內閣推薦Monacair的摩納哥官員，多數人表示對偏袒安德烈·卡西拉吉和皮埃爾·卡西拉吉侄子的行為不知情。

但彭博獲取的證詞顯示，參與該交易的一名政府官員向當局表示結果"早已內定"。

“Monacair的投標受到特殊照顧，“凱瑟琳·馬里亞尼三月底向警探陳述，“我認為這是因為皮埃爾和安德烈·卡西拉吉屬於親王家族成員。”

現已退休的馬里亞尼曾為公國工作數十年。2015年她以財政部部門主管身份加入評審委員會，負責評估連接法國尼斯國際機場與摩納哥公國的直升機航線運營提案。當時參與競標的兩家企業分別是卡西拉吉家族部分持股的Monacair公司，以及運營該航線數十年的Héli Air Monaco公司。委員會對兩家企業的運營、財務狀況等進行了全面分析，並舉行聽證會分別約談雙方代表。

“上級在我參加候選人聽證會前明確表示，這些面談的目的是對Héli Air Monaco公司運營摩納哥-尼斯常規航線的能力提出質疑，“她向警方陳述道。在進一步追問下，她透露財政部一位非委員會成員的經理在聽證會前向她作了簡報。

委員會主席、親王政府核心部長瑪麗-皮埃爾·格拉馬利亞主導了聽證會上對Héli Air服務的"抹黑行動”，馬里亞尼回憶道。“我記得（委員會）成員間的氛圍非常詭異，“她在證詞中説，“所有人都知道大局已定，我們的出席毫無意義。“她表示雖然委員們"沒有互相交流”，但能"感覺到"每個人都如坐針氈。彭博社聯繫馬里亞尼時，她拒絕置評。前部長格拉馬利亞通過聲明告訴彭博社，委員會"向兩家競標者提出了完全相同的問題”。她稱馬里亞尼的指控"令人驚訝”，因為委員會成員"從未對聯合報告的結論提出異議”。格拉馬利亞強調她與馬里亞尼分屬不同政府部門，對其"沒有管轄權”。

“關於投標，在摩納哥和所有國家一樣，落選者很少會滿意，他們往往迅速質疑中標者，對招標條件提出異議，而非承認自身不足，”格拉馬利亞表示。

時任財政部長的馬里亞尼的上級向警方表示他駁回了她的説法，並稱不清楚她為何如此陳述。王室和政府以調查仍在繼續為由拒絕置評。卡西拉奇家族亦未予回應。

在先前向彭博社發表的聲明中，親王與卡西拉奇家族均否認存在不當行為。兄弟倆表示其"商業活動秉持誠信原則，嚴格遵守所有政府法規”。阿爾貝親王強調"我絕不會以任何形式干預這些程序”。

調查進展出現在阿爾貝親王的關鍵時刻——儘管他今日將舉辦登基二十週年慶典，但近年來接連陷入醜聞。這位君主正面臨來自摩納哥國內及周邊大國的雙重壓力。

兩年前親王解僱了其會計師克勞德·帕爾梅羅，指控其貪污及管理王室財務不當。帕爾梅羅否認指控，稱其具有政治動機。這場糾紛引發多項警方調查。上月，摩納哥最高法院前院長因其中一項調查被指控貪污。帕爾梅羅目前未被刑事起訴，前法官亦否認存在違法行為。

同樣在上個月，阿爾貝親王任命的國家部長——除親王外政府最高官員菲利普·梅圖突然辭職，稱"負面勢力"阻礙他改變"過去的陳腐做法"。在其繼任者克里斯托夫·米爾芒德準備接任之際，歐洲議會於7月投票決定將摩納哥列入存在戰略性反洗錢缺陷的高風險國家名單，該認定通常會導致其金融體系受到限制。歐洲反腐敗監察員還呼籲摩納哥制定新措施以"防止利益衝突"，並建議親王迴避涉及自身或家族的事務。

直升機調查直指王室核心。安德烈·卡西拉吉和皮埃爾·卡西拉吉分別位列摩納哥王位繼承順序第四和第八位。兩人自幼與阿爾貝親王關係密切——在他們年僅6歲和3歲時，生父斯特凡諾·卡西拉吉在快艇事故中身亡後，阿爾貝親王如同他們的養父。

阿爾貝親王與妻子夏琳王妃攝影師：馬琳·阿瓦德/彭博社卡西拉吉家族是他們家鄉最知名的面孔之一。他們的公司在著名的蒙特卡洛賭場附近建造了豪華住宅，並贏得了重大公共工程合同，其中包括一項重建摩納哥遊艇俱樂部的工程。五月，安德烈與阿爾貝親王和夏琳王妃一同亮相，當時F1車手們在摩納哥大獎賽後噴灑香檳並領取獎盃。

直升機調查始於Monacair被拒絕的競爭對手的刑事投訴。近四十年來，摩納哥與尼斯藍色海岸機場之間的定期直升機航線一直由雅克和帕特里克·克羅維託兩兄弟控制。

但在2014年底，令兩兄弟驚訝的是，摩納哥政府終止了與Héli Air的合同，並向其他公司開放了這條航線的競標。多年來，政府一直抱怨Héli Air拒絕支付乘客税，並取消了允許飛往倫敦或紐約的乘客在摩納哥直升機機場而非尼斯機場托運行李的服務。一份政府機密備忘錄稱，其許多飛機已使用超過十年，油漆褪色且沒有空調。

當政府宣佈這條航線將開放競爭時，Monacair提交了提案。幾個月後，由馬里亞尼等成員組成的評標委員會將Monacair評為獲勝者。

摩納哥的法律體系與法國相似——如果有人提起刑事訴訟，調查法官（類似於領導大陪審團的檢察官）可以主導調查。克羅維託斯家族於2020年提起訴訟，向當局表示該招標是格拉馬利亞策劃的"一場騙局"。

由法國借調至摩納哥的預審法官盧多維克·勒克萊爾接手此案。他命令當地警方查扣公司檔案，並傳喚至少30名證人進行問詢。文件顯示，在招標公告發布前一年，某政府官員就與Monacair公司代表進行了秘密會談，向該公司透露了中標所需的具體參數。

問詢過程中，政府官員否認給予Monacair特殊優待。但隨着勒克萊爾傳喚更多證人，更多利益衝突逐漸浮出水面。

親王私人會計師帕爾梅羅自始至終參與直升機公司的收購。他既是當初建議開放合同招標的團隊成員，後來又擔任卡西拉吉家族的會計師。

帕爾梅羅向勒克萊爾團隊供述，阿爾伯特親王的兩位侄子在2015年春天找他協助收購Monacair。他作證稱自己認為這屬於王室資產經理的職責範圍，因此未考慮拒絕請求。“我的服務是免費的，“他向當局如此陳述。

其繼任者、王室會計師薩利姆·澤格達爾於9月就利益衝突問題接受質詢。當警方指出他在整個過程中收到委員會成員抄送的郵件時，他解釋自己只參與摩納哥直升機機場現代化改造，未介入直升機合同授予流程。

四月，警方詢問了前財政部長讓·卡斯特里尼，他在直升機航線授予過程中身兼數職。他是提議將合同開放競標的團隊成員之一，隨後又參與了評估兩家競標方資質的委員會，並作為政府內閣成員參與了授予Monacair合同的決策。他於2023年離開政府，轉投摩納哥律所Gordon Blair工作——該律所曾為Monacair與Héli Air的糾紛提供法律諮詢。卡斯特里尼向警方否認曾收到任何偏袒卡西拉吉公司的指示。

帕爾梅羅、澤格達爾和卡斯特里尼均拒絕置評。

2024至2025年間，勒克萊爾已傳喚十餘名證人問詢。根據彭博社獲得的備忘錄，他還同意向卡西拉吉家族成員取證。這在君主對警察及檢察官任免等日常生活各領域擁有近乎絕對權力的摩納哥實屬罕見。目前問詢尚未進行。

勒克萊爾的任期將於八月底結束。依照慣例，繼任者將由阿爾貝親王選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