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社》："‘馬克筆門’事件中的美國氣象局長即將重返規模縮小的氣候機構"

尼爾·雅各布斯出席參議院商務、科學與交通委員會聽證會前。

攝影師：弗朗西斯·鍾/政客網/美聯社得克薩斯州丘陵地區洪水造成至少135人遇難數日後，氣象科學家尼爾·雅各布斯以美國天氣預報監管機構提名負責人身份出席參議院聽證會。他承諾建立尖端氣象建模系統，同時表態支持唐納德·特朗普總統大幅縮減該機構規模的計劃。

這需要艱難權衡。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肩負着全美髮布救命天氣警報的重任。這個曾僱用1.2萬人的機構正因數百名員工離職而步履維艱。數十個預報辦公室缺少首席氣象學家或與應急管理人員在風暴來臨前溝通的預警協調員。美國商務部已就得州洪水預警有效性及該機構是否具備應對未來災害能力展開調查；隨着颶風季核心時段臨近，該機構很可能很快再次面臨考驗。

德克薩斯州亨特市神秘營地內一棟受損建築。攝影師：伊萊·哈特曼/彭博社 其他氣象站缺乏人手釋放探空氣球和監測當地天氣。這些人力短缺導致NOAA的數據和工具出現缺口，而這些資源歷來被各行業企業用於制定戰略和規劃日常運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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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免費空調計劃助力民眾應對致命高温 白宮提出的預算案將撤銷NOAA研究部門，削減逾2200個崗位，總體資金減少約29%——這些變更需國會批准。雅各布斯向參議員保證，若通過這項史無前例的改革方案，NOAA仍能維持"關鍵任務"運作。

在確認聽證會上，雅各布斯表示支持特朗普的削減計劃，但未詳細説明NOAA如何為其建模計劃籌資或為氣象預測中心增聘人員。儘管如此，他仍獲得足夠支持通過委員會提名。雖然其重返NOAA局長崗位幾成定局，但任命仍需參議院批准。

尼爾·雅各布斯2020年於白宮橢圓形辦公室參加颶風季簡報會。攝影師：Evan Vucci/美聯社白宮發言人庫什·德賽表示：“尼爾·雅各布斯博士完全具備領導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的卓越資質。他在特朗普總統首個任期內擔任NOAA代理局長期間，積累了提供拯救性氣象預測所需的經驗與專業知識。我們期待他能迅速獲得任命確認。”

與特朗普任命的某些部門主管不同，51歲的雅各布斯整個職業生涯都深耕於其新職位所管轄的專業領域。這位享譽業界的氣象建模專家曾在特朗普首個總統任期內代理執掌NOAA，他主張建立全球性能最優的新型氣象預測系統。過去數年他持續領導NOAA資助的預報能力提升研究項目，稱這項工作關乎"拯救民眾於危難"。

雅各布斯未回應多次採訪請求。NOAA及其上級部門美國商務部均未就人員編制數據更新要求作出答覆。NOAA和商務部亦未向彭博綠色提供最新人員編制數據。

儘管雅各布斯在NOAA任內曾捲入"馬克筆門"醜聞，但仍獲得該機構眾多現任及前任員工支持。不過十餘位同事向彭博綠色透露，當前聯邦科研機構預算持續遭削減、氣候研究受打壓導致員工萎靡不振，雅各布斯或將面臨更嚴峻挑戰。 曾先後在共和黨與民主黨政府領導下任職NOAA超十年的前局長裏克·斯賓拉德表示：“希望他已從領導機構的經歷學會堅守立場的重要一課。我期待他掌握了在政治體系中周旋的鬥爭藝術——因為未來他必須持續戰鬥。”

馬里蘭州科利奇帕克市美國國家海洋與大氣管理局（NOAA）天氣與氣候預測總部的員工。攝影師：Michael A. McCoy/彭博社國會於1970年根據共和黨總統理查德·尼克松的指示創建了NOAA，將來自政府六個不同部門的預報員、衞星操作員、測量員和海洋研究人員聯合起來。過去半個世紀裏，NOAA的預算已增長至67億美元。它運營着一個先進的颶風預測中心、一支類似軍隊的制服部隊以及一支用於測繪和測量海洋與大氣的科研飛機和船隊。

儘管其他科學機構對自己的支出和優先事項擁有自主權，但NOAA隸屬於商務部，並向總統任命的內閣部長彙報工作。

雅各布斯於2018年加入NOAA，領導數據和天氣建模部門。作為一名熱衷於衝浪和自然觀察、痴迷野生蘭花卻對政治興趣寥寥的專家，雅各布斯此前曾在松下子公司工作。在那裏，他作為首席大氣科學家構建了複雜的天氣模型，將大量專有數據轉化為對航空業至關重要的預測。他曾一度自豪地表示，其公司的模型性能超越了美國和歐洲預報機構創建的模型。

在NOAA內部工作以改進該機構的模型，這份工作誘人得讓人無法拒絕。儘管他需要往返於華盛頓和北卡羅來納州（他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留在那裏），但他晉升迅速。經過多次領導層變動後，雅各布斯在到任僅12個月後就接任了NOAA的最高職位，承擔起向白宮彙報天氣威脅的責任。

這一角色讓雅各布斯陷入了風口浪尖。2019年9月，特朗普在推特上發文稱阿拉巴馬州“可能受到（比預期）更嚴重的打擊”，儘管雅各布斯已向總統解釋風暴可能會襲擊佛羅里達州。當阿拉巴馬州伯明翰的國家氣象局辦公室電話開始響起時，一名工作人員發推文稱該州沒有面臨威脅。

隨着颶風逼近墨西哥灣沿岸，特朗普加倍堅持己見，向記者展示了一張地圖，上面用黑色馬克筆繪製了一條穿過阿拉巴馬州的新風暴路徑。這一事件迅速傳播開來，深夜脱口秀主持人塞斯·邁耶斯、吉米·坎摩爾和斯蒂芬·科爾伯特紛紛嘲笑特朗普。

根據調查人員引用的內部電子郵件，白宮代理幕僚長米克·馬爾瓦尼敦促商務部就“故意”與特朗普相矛盾的行為發佈“更正或解釋或兩者兼而有之”。雅各布斯批准了NOAA的一份公開聲明，該聲明批評阿拉巴馬州的預報員發佈了過於自信的預測。

“這已經暗示得很清楚，如果你違抗，這就是足以被解僱的行為，”雅各布斯後來表示。

2019年，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在橢圓形辦公室展示了一張用黑色馬克筆修改過的颶風地圖。攝影師：奇普·索莫德維拉/蓋蒂圖片社雅各布斯批准的那份NOAA聲明雖僅三句話，卻引發了包括國會調查在內的三項獨立調查。斯賓拉德和時任NOAA代理首席科學家的克雷格·麥克萊恩分別提出正式投訴，指控雅各布斯損害了預報準確性。

“如果連NOAA最高層都不能捍衞我們的科學，”麥克萊恩質問，“還能信任誰？”

“馬克筆門”事件後，雅各布斯發起重建員工信心的行動。他承諾要走訪NOAA122個地方預報辦公室中的儘可能多。當疫情在調查期間爆發時，他開始凌晨2點起牀，花數小時給NOAA員工逐一發送表彰郵件。 調查最終認定雅各布斯存在不當行為，且“故意、明知或罔顧”NOAA科學誠信標準。雅各布斯發表聲明質疑調查結論，同時表示願意接受關於其處理方式的其它“批評意見”。

其導師兼前研究生顧問加里·拉克曼稱，這場醜聞讓雅各布斯精疲力竭。“他竭力想做正確的事，”拉克曼説，“但根本不可能既堅持原則，又保住職位並維護組織。”

示威者在馬里蘭州銀泉市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總部外抗議可能出現的預算削減。攝影師：Chip Somodevilla/Getty Images特朗普對NOAA的預算削減提案與其首個任期內對該機構的支持形成鮮明對比。儘管質疑者長期抨擊NOAA的氣候變化研究，但該機構關於長期局部天氣（即氣候）的工作此前基本未受影響。

“我從未收到不支持氣候研究或削減相關經費的指令，“擔任NOAA代理局長逾一年、2019至2021年擔任雅各布斯副手的蒂姆·加拉德表示，“只是沒有將其作為優先事項。“但"這次情況不同”，他説，“一切都變了。所有項目都成為削減目標。”

特朗普政府通過"查找刪除"方式取消多元化、公平與包容項目的做法，似乎已全面波及全球變暖及氣候研究工作，斯賓拉德和麥克萊恩都注意到這一模式。雖然白宮提議資助部分氣象研究，但NOAA前科學家表示總統預算案取消了改善氣候變化下火災與風暴預測能力的項目。

據NOAA官員透露，該機構正調整工作重點，轉向氣象預測及其他核心職責。

雅各布斯為NOAA制定的氣象預報計劃頗具雄心。“他想重返崗位的原因之一是未竟事業，“氣象公司前高管瑪麗·格拉金表示，她職業生涯大部分時間在NOAA度過並支持雅各布斯出任局長。 過去十年間，NOAA主要通過對現有模型進行微調並在更強超級計算機上運行來實現改進。但雅各布斯提出，能在筆記本電腦運行的雲端簡化建模系統將提供更優結果——也更便於私營公司使用和定製。他在參議院委員會作證時表示，整合人工智能將幫助NOAA開發更快速的分析工具。

儘管雅各布斯具備獨立完成這項工作的專業能力，但斯賓拉德表示，“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需要的行政人員未必是技術專家”，尤其是在"本屆政府對 NOAA 多項核心任務表現出明顯敵意"的情況下。

NOAA在特朗普上任前就已舉步維艱：該機構當時正尋求國會批准近8億美元預算用於升級老化衞星系統，而國家氣象局在關鍵崗位已出現人手短缺，據代表其多數員工的工會透露。

弗吉尼亞州斯特林市，國家氣象局準備施放的探空氣球。攝影師：克里斯·格林伯格/美聯社雅各布斯曾呼籲擴充NOAA的數據儲備。但近期人員流失已影響到聯邦預報系統和私營部門共同使用的基礎觀測數據。

氣象局數據顯示，截至6月下旬，在全美102個探空站中，已有超過二十餘個站點縮減或完全停止了用於測量大氣高層風速、濕度與氣壓的氣球施放作業。該局警告稱“人員編制限制或運營優先級調整"可能導致進一步削減。

為NOAA提供輔助數據的AI氣象公司WindBorne Systems首席執行官兼聯合創始人約翰·迪恩指出，任何數據缺失最終都會降低預報精度。“我不願看到氣象觀測體系受損，“迪恩表示。

近期離職的員工表達了對特朗普準備將過度擴張的氣象服務私有化的擔憂，這一舉措呼應了傳統基金會《2025計劃》政策文件中的保守主張。該計劃要求將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NOAA）拆分並縮減其研究部門——比特朗普此前提議更為激進——以阻止該機構傳播"氣候危言聳聽”。特朗普多次撇清與《2025計劃》的關係，但自重新入主白宮以來，他已實施了其中多項建議。

雅各布斯此前似乎不願考慮這些可能性。在2024年7月一檔氣象播客中，他表示《2025計劃》對NOAA的構想"幾乎不可能實現”。對於員工的焦慮情緒，雅各布斯當時稱：“我不會擔心。你們的工作對美國經濟和全體公民安全至關重要，所以你們不會被裁撤。” 憂思科學家聯盟高級政策主任蕾切爾·克萊圖斯指出，雅各布斯執掌NOAA的資質過硬，但其在該機構的前任履職經歷令人質疑他是否準備好"在不受政治干預的情況下對員工及其工作能力負責”。

“這正是他在特朗普首屆政府期間的履歷令人憂慮的原因，“克萊圖斯表示，“當前正面臨更嚴峻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