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羅地亞極右勢力抬頭 納粹時代標誌再現——彭博社

7月5日薩格勒布Marko Perkovic Thompson音樂會上，粉絲們穿着印有爭議標語的T恤。

攝影師：Damir Sencar/AFP/Getty Images

對湧入亞得里亞海海岸的數百萬遊客而言，克羅地亞是陽光、帆船與海鮮的代名詞。但今年夏季旅遊旺季期間，這個巴爾幹國家卻浮現出歷史的陰霾。

一位曾遭多地禁演的極右翼歌手突然走紅，納粹時期的口號與符號隨之捲土重來。而該國部分高層政客非但不予譴責，反而與之同流合污。

明星歌手Marko Perkovic Thompson上月薩格勒布演唱會主辦方稱，在這個380萬人口的國家售出了50萬張門票。當Thompson在演出中高喊二戰時期克羅地亞法西斯分子使用的口號時，眾多粉絲身着印有此標語的黑色T恤應和。

國防部長Ivan Anusic盛讚該活動凝聚了克羅地亞。“這遠不止是場演唱會，從今往後政治和社會某些方面將開始不可逆轉的變革，“這位執政黨右翼實權人物接受RTL電視台採訪時表示。

歌手馬爾科·佩爾科維奇·湯普森是克羅地亞最耀眼的明星之一。攝影師：達米爾·森查爾/法新社/蓋蒂圖片社民族主義勢力已在歐洲各地蔓延，但克羅地亞正成為最新警示案例——那些曾被視為不可接受的事物，正以驚人速度成為主流。

自克羅地亞12年前加入歐盟以來，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已增長近一倍。旅遊業佔經濟總量約20%，佔比超過其他歐洲國家，與希臘和馬耳他相當。作為成功的標誌，該國於2023年正式啓用歐元。

然而表面繁榮下暗藏隱憂。自1991年南斯拉夫解體、克羅地亞通過其所謂的"祖國戰爭"獲得獨立以來，該國人口已減少近五分之一。忙於戰後重建和加入歐盟的克羅地亞領導人，無暇處理包括二戰期間支持納粹政權在內的歷史遺留問題。

據格拉茨大學東南歐歷史與政治學教授弗洛裏安·比伯觀察，克羅地亞在這些戰爭中的歷史定位已變得"模糊”。選舉中或許表現不明顯，但足球和音樂領域民族主義的抬頭顯而易見。

“克羅地亞在歐洲並非特例，法國、德國、奧地利和意大利的極右翼支持率同樣居高不下，“比伯指出，“但在流行文化層面——這是克羅地亞的顯著不同——這些象徵符號正被更廣泛的社會羣體所接納。”

克羅地亞的法西斯歷史陰影籠罩着這個夏天，成為媒體、酒吧和客廳裏的熱議話題。

人羣中可見準軍事組織克羅地亞國防軍（HOS）的旗幟。攝影師：Damir Sencar/Getty Images佩爾科維奇在克羅地亞獨立戰爭期間作為志願軍使用美製衝鋒槍，因而得名"湯普森”。他最著名的作品是1991年熱單《博伊納·查夫格拉韋》（意為"查夫格拉韋之戰”），這是他曾經戰鬥過的村莊。歌曲中包含克羅地亞烏斯塔沙法西斯分子使用的口號"Za Dom, Spremni!"（意為"為家園，準備就緒！"），相當於納粹德國的"勝利萬歲"敬語。

在充滿國家象徵的燈光秀和無人機繪製的聖母瑪利亞空中畫像下，人羣齊聲合唱。當湯普森高喊"Za Dom"時，觀眾回應"Spremni!”

音樂會結束後，這位歌手向國際媒體發表聲明稱，他和他的音樂"與納粹主義毫無關聯"，任何相反暗示都是"對我聲譽和尊嚴的嚴重冒犯"。

本週，他在克羅地亞南部城市辛吉舉行了約15萬人參加的演唱會，並演唱了《博伊納·查夫格拉韋》。活動前夕，警方在鎮上逮捕了約十餘名高唱烏斯塔沙政權禁歌的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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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在亞得里亞海旅遊區的科爾丘拉島倫巴達海灘酒吧，同樣的音樂震耳欲聾。三十多歲的員工和當地富裕客人跟着合唱，而一些年長的海灘遊客則捂着耳朵抗議着走過。

“魔瓶已開，"克羅地亞議會人權促進與保護專員特娜·西蒙諾維奇·埃因瓦爾特向當地媒體表示。她指出，儘管有人試圖為其正名，這句口號仍屬違憲。

對包括總理安德烈·普連科維奇在內的部分克羅地亞人而言，該口號可被視為對獨立鬥爭的認可，現已與二戰法西斯主義脱鈎。他稱其具有"雙重內涵”——對烏斯塔沙受害者是消極的，而對上一場戰爭的克羅地亞老兵則是積極的。

安德烈·普連科維奇總理去年與民族主義政黨組建了聯合政府。攝影師：斯特凡·維爾穆特/彭博社對其他人來説，這一趨勢令人擔憂，反映出普連科維奇去年為第三次連任與民族主義政黨結盟後，該國正向右翼傾斜。

薩格勒布64歲的平面設計師德揚·克爾西奇表示，這歸根結底關乎克羅地亞如何解讀其20世紀曆史，而這正是危險所在。

“我們這代人學過戰爭史，但當時我們痴迷西方藝術、電影和戲劇——我們沒有沉溺過去，“祖父被烏斯塔沙處決的塞爾維亞裔克爾西奇説，“湯普森的問題在於，他向年輕人提供了一幅經過美化的神話式歷史畫卷，並將其作為未來的鑰匙。”

烏斯塔沙組織曾對數以十萬計的塞爾維亞人、猶太人、羅姆人以及作為反法西斯游擊隊（即"游擊隊員”）作戰的克羅地亞人實施迫害和屠殺。在前南斯拉夫時期，該政權的一切象徵符號均被禁用。

但隨着共產主義政權的解體，這種情況發生了變化——在克羅地亞血腥的獨立戰爭期間，當名為"HOS"的準軍事組織採用”*為家園，準備就緒！"*口號時，這些符號開始悄然復甦。如今，最大的復興浪潮來自58歲的湯普森，他從被法院禁令封殺到成為娛樂界重要人物，完成了驚人轉變。

2018年克羅地亞足球隊獲得世界盃亞軍歸國時，球隊邀請湯普森在薩格勒布主廣場的歡迎儀式上表演。由於未使用爭議口號，這場演出被當局中途叫停。

2020年法院裁定該歌曲可以完整演出，理由是這句口號在獨立戰爭期間傳遞的是積極信息。儘管同年憲法法院已宣佈該口號與克羅地亞法西斯政權有關聯，屬於非法。

格拉茨大學的比伯教授指出，烏斯塔沙標誌的悄然迴歸助長了"對這些法西斯符號的常態化"，導致"許多參加湯普森演唱會的人根本意識不到法西斯主義的含義"。

弗洛裏安·比伯教授認為，民族主義情緒在足球和音樂領域的抬頭比在選舉中更為明顯。攝影師：Damir Sencar/Getty Images事實上，這種現象在足球界已存在很長時間。上週末在斯普利特的一場比賽中，當地球隊哈伊杜克的一些球迷高喊“Za Dom, Spremni!”（意為“為了家園，準備就緒！”）和*“Ajmo Ustaše，”*即“烏斯塔沙，衝啊”。該俱樂部過去曾因此類行為受到處罰。

這種現象也正更公開地滲透到政治領域。除國防部長阿努西奇外，議會議長戈爾丹·揚德羅科維奇也出席了湯普森在薩格勒布的演唱會。總理普連科維奇被拍到在前一晚的彩排中與這位歌手交談。7月下旬，兩名議員在議會中使用了納粹時代的口號。

阿努西奇讚揚湯普森捍衞了基督教民主價值觀，並稱演唱會“讓年輕人們團結起來歌唱祖國、英雄和家園戰爭”。他表示這位歌手喚起了“克羅地亞為生存而戰的最艱難時刻”。

對於58歲的急診科醫生德拉甘·馬洛舍瓦茨（他帶着兩個成年兒子觀看了演唱會）而言，這是代際差異。“現在的年輕人對烏斯塔沙或游擊隊都知之甚少，”馬洛舍瓦茨將法西斯政權描述為“可怕的”，“對他們來説那都是古老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