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宇| 有人破防了：憑什麼外國人來中國平台那麼風光？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周德宇】

隨着“TikTok難民”們湧入小紅書，一場聲勢浩大的中外交流活動就在這幾天如火如荼地開啓了。

有些人欣喜，有些人擔憂。很多人戲稱這是讓外國人開眼看中國的一次“洋悟運動”，有些人也擔憂這只是曇花一現，或者一些境外勢力藉機滲透。

·“悟”了的仍只是少部分人

我覺得這種事情放平心態就好。我們不需要速勝速敗，不指望外國人來一趟小紅書就能真的改變看法，也不用擔心曇花一現的蜜月期過後什麼都留不下來。總有一天他們都要開眼看世界的，不在初一也在十五。

實際上，這種讓外國人瞭解真實中國的“洋悟運動”也不是第一次了。就在幾個月之前，當中國開放144小時免籤的時候，展現中國面貌的“China Travel”就在國外社交平台上火過，那時候大家也戲稱這件事為“洋悟運動”。

這種真實看待中國的“洋悟運動”，廣義來講，一直也沒停過。很多年前我們就能夠看到類似的正面介紹中國的媒體或者自媒體創作在國外出圈，你總能看到很多老外們在下面感嘆自己被主流輿論所矇蔽等等……但是也就這樣沒下文了，西方國家整體民眾對中國的敵意也並未有所消減。

一方面，西方的政客和媒體通過輿論引導與控制，讓普通人所產生的印象，確實是難以撼動的。

比如你看特朗普和馬斯克這對組合，一邊是特朗普這樣依靠傳統政黨機器加個人魅力來直接煽動民眾，一邊是馬斯克這樣通過控制社交平台來影響民眾接收到的信息……這種輿論影響手段，就連民主黨和建制派都難以打破，怎麼指望一個平台一點宣傳一羣人就能簡單做到呢？當然，民主黨那邊也有自己的輿論機器和被輿論機器控制的選民。

馬斯克分享了他和特朗普的這一AI視頻

而當這些在國內立場相反的政治勢力都動用自己的影響力去反華的時候，那無論怎樣的“洋悟運動”，都只能是曇花一現。

而另一方面，説到底，願意來了解中國的人，本來其實也不是“普通人”，只是一小部分西方民眾。

在長期的反華宣傳或者是單純的傲慢心態之下，想要去了解中國這樣一個被描繪為落後野蠻危險的國家，那確實需要有點不一樣的心態。就好像我之前在《大部分美國的“中國通”，既不懂中國也不懂美國》裏面吐槽的美國大眾的傲慢愚蠢和冷漠，雖然本質上講這不是他們的錯，但出於種種原因，現狀就是如此。

如今的“TikTok難民”也是一樣的。他們雖然人數眾多，而且確實來自於美國的各個地區和階層，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但是他們所具有的很多心態和理念，從比例上來看，在美國恐怕並非主流。畢竟他們之所以故意選擇遷徙到小紅書這樣一箇中國平台，就是因為他們憤恨美國主流媒體和政客對TikTok的打壓。所以他們在小紅書上對中國表現出的友好態度，並非是美國整體民眾的看法。

因此，目前來説，那些參與了“洋悟運動”、瞭解真實中國的人，仍然只能算是小圈子，難以突破西方整個大環境的限制。

·中外交流正從量變走向質變

所以有人可能會對“洋悟運動”的成果表示懷疑，覺得這都是無用功。甚至有人可能還要反過來擔憂，那要是西方的輿論藉機滲透，是不是反而對我們有害了？

但是事情我想得反過來看。“洋悟運動”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正説明了在種種不利條件之下，人們對於中外的真正交流存在着強大的無法被扼殺的需求，以及源源不斷的供給。

而如果我們梳理每一次“洋悟運動”的規模和性質，我們會發現事情還是在逐漸地從量變走向質變。當前的“TikTok難民”並非是一蹴而就的，是中國和西方多年來社會變化的結果，也很可能代表中外交流新階段的到來。

大家可以想想以前中外交流是什麼樣的。就是在幾十年前中美關係最好的時候，中美之間的交流渠道反而是稀少的而且是被壟斷的。作為弱勢的一方，中國人對美國的理解當然都是被各路精英和文化產品所塑造的“文明”“富強”這些刻板印象。而美國人對中國的認知渠道也都是本國精英和媒體所灌輸的“異國風光”的刻板印象，就跟看一個旅遊景點一樣。

所以，過去的所謂的看似中美友好的現狀，本身就是建立在虛幻的前提之上的。那時候的美國精英，以及所謂的“中國通”，之所以創造對華友好的輿論，是因為那時候他們認為中國是貧弱的，是美國可以將其和平演變的，是構不成威脅的。而當中國不甘於此的時候，這樣的“友好”瞬間就會被創造它的人所摧毀。

雖然很長一段時間中美之間的相互交流是脱離實際而存在的，但是這個世界終究是唯物的。中美之間的經貿交流必然帶來相應的人文上的交流。這些交流當然並非都是愉快的，在包裝之下往往還會變成“中國威脅論”，但是這無論如何是建立在實際上的交流。而中國自身的現代化發展，以及美國當前所面臨的政治社會困境，必然又要轉變中美交流的方向與性質。

就從“TikTok難民”逃到小紅書這件事來説，無論最終結果如何，一個服務中國用户的中國平台最終吸引了大量美國人，在中美交流的歷史上肯定是具有標誌性的。這些美國人利用翻譯軟件主動地試圖用中文來與中國人交流，這又是歷史趨勢的一次逆轉。

而這一奇特現象的出現，既是TikTok被封禁的偶然，也是中美兩國發展的一個必然。

從中國方面來看，中國的社交產品吸引美國人從來就不是什麼意外。雖然相比於中國經濟和工業上的“硬實力”，很多人認為中國在文化和宣傳上的“軟實力”極其落後。從某種角度上是這樣，但這種不匹配並不會持續很久。

在我看來，大部分美國社交平台，不管是臉書推特INS還是別的什麼，從產品到社區都是比不上國內產品的。一個14億人的統一市場卷出來的社交產品，從用户體驗上就不可能差。而一個14億人統一語言的文化社區，背靠正在高速發展的社會，裏面所迸發出的創造力和多樣性，又必然是一般國家比不了的。

很多美國人在小紅書上説中國社區的梗和表情包都超有趣，這一點都不意外。我好多年前在美國的時候就是這樣了。不論是我跟美國同學講中國社區的梗，或者是在網上搬運中國社區的梗，都能夠給他們一點小小的震撼。“中國社區的梗更好”，很早之前就已經是歐美社區裏一些小圈子的梗了。

説到底，被當前政治極化所裹挾、到處都是政治站隊的歐美文化產業和網絡社區，實在是有點無聊。境外勢力的滲透和引導雖然仍具有重大影響，但在自發的文化交流中，歐美文化已經不復當年的強勢了。

所以雖然“文化輸出”這個東西往往是一個被取笑的梗，但是中國在對外交流中逐漸從輸入走向輸出，是一個符合客觀規律的事情。

從最早的去迎合西方刻板印象的文化和旅遊產品；到開始向文化親近的地區輸出電視劇和網文；再到向西方輸出一些沒有明顯中國特色、但是來自中國製造的文化產品；到如今我們可以用中國的產品來講中國的故事……路是一步步走出來的。這中間既有官方有意識的推動，也有民間無意識的交流，但終究都是中國發展的必然。

而從美國方面來看，美國當前所處的發展階段也必然要培養出一批逃往中國平台的“TikTok難民”。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些“TikTok”難民所反感的事物，無論是美國政府和媒體的輿論控制，還是美國公司的壟斷和無情，再或是美國政治鬥爭的醜陋，以及他們自身在生活中所遭遇的從教育到醫療的各方面困境，都是早就有的問題。

雖然我前面説那些“TikTok難民”相對親近中國的心態不具有代表性，但是他們的遭遇是具有代表性的。對現狀不滿、對傳統媒體和政客不滿的美國人是為數龐大的，只是很多人出於根深蒂固的反華偏見或者思維慣性，選擇加入了特朗普他們主導的極右翼平台。而那些反對建制派又反對極右翼的少數人，最終會發現中國平台反而是更好的選擇。而網絡平台和翻譯技術的發展，最終實現了量變到質變，為這些人突破傳統媒體封鎖，實現大規模中外交流，特別是用中文來交流，提供了技術和時代的鋪墊。

雖然當前這些湧入小紅書的“TikTok難民”，在意識形態上往往屬於我們俗稱的“白左”，和中國的主流價值觀並非一致，但是求同存異，和而不同的基礎還是不少的。

大多數人還是想要過日子找樂子的，美國那個政治極化的環境是會引戰的，但小紅書這個中國平台暫時還是能讓人找回點網絡社區的初心，雖然以後可不好説。

·中國真正輸出的對世界的啓示，是什麼？

有些人可能覺得這種交流不太“公平”，畢竟中國人要去美國網絡社區，受到的往往都是限制和打壓，憑什麼外國人來中國平台那麼風光呢？

這種現象其實也沒什麼奇怪的。我們歡迎同樣尊重我們的外國客人，想要了解他們，這是很基本的好客和好奇之情。美國平台不歡迎中國人，那是他們的損失，不是我們的；美國網民沒有教養，是他們的問題，不是我們的。而且大家也都知道，小紅書這波蜜月期過後遲早都會迎來平淡期甚至衝突期，所以才想着儘可能抓住這個短暫的時期做點什麼。

無論如何，我們如今看到小紅書上的美國普通人開始和中國人交流雙方的真實情況，打破雙方的刻板印象，對美國人怎麼樣另説，但是肯定是可以再打擊一下以往被某些中介和精英所營造的對美敍事。

瞭解到“普通美國人收入不高”、“不少人要打兩份工”、“每天早上要宣誓效忠美國”……

我寫了那麼多年講美國到底怎麼樣的文章，總是有槓精説美國好得很、不要黑美國。我總是要嘆息，要是美國人也這麼想就好了。現在倒好了，美國人直接過來了，你們去找他們槓吧。當然，很多人又要説這些美國人都不代表真正的美國人，都是故意來迎合中國人的……我倒是希望他們當着面和這些美國人説，別和我們説。

中國當然還有很多發展不如美國的地方，也有種種問題，但是很多來到小紅書的外國人在交流教育醫療生活成本這些最基本的過日子的事情的時候，他們對中國抱有的羨慕也是真誠的。

這個時候我就會在想，中國真正輸出的，對世界的啓示是什麼呢？

美國靠着掠奪全世界的資源吸收全世界的人才，散播暴力和貧困，取得了世界霸權和前所未有的發展。但是即便如此，你看看這一年來的美國社會大事，政府救不了災管不了槍治不了毒，民眾看不起病上不起學租不起房……這是人類社會該有的發展方向嗎？

小紅書上中美網民對刺殺醫保公司CEO的路易吉的一致認可和推崇，恐怕説明了不少問題。

有網友做了守護路易吉（Luigi Mangione）的表情包

而中國在當前的發展過程中，雖然面臨着眾多問題和考驗，但是仍然在推動世界的和平與發展的基礎之上，為廣大人民羣眾提供了相當多的美國政府和社會所不提供的基本保障。這樣的發展，是否是比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所帶來的發展，更應為人類所追求呢？

某些外國媒體在報道這件事的時候，總要提起小紅書這一名字和毛主席語錄的親近之處。 在這個時候我就不禁想起毛澤東在《紀念孫中山先生》裏的一段話：

“事物總是發展的。一九一一年的革命，即辛亥革命，到今年，不過四十五年，中國的面目完全變了。再過四十五年，就是二千零一年，也就是進到二十一世紀的時候，中國的面目更要大變。中國將變為一個強大的社會主義工業國。中國應當這樣。因為中國是一個具有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土地和六萬萬人口的國家，中國應當對於人類有較大的貢獻。而這種貢獻，在過去一個長時期內，則是太少了。這使我們感到慚愧。但是要謙虛。不但現在應當這樣，四十五年之後也應當這樣，永遠應當這樣。中國人在國際交往方面，應當堅決、徹底、乾淨、全部地消滅大國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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