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歐洲的堅固邊境線上，希臘島嶼阻擋移民潮 | 路透社

2025年6月28日，希臘萊斯博斯島北部海岸，一艘曾被難民使用的小船殘骸擱淺在岸邊。路透社/Louisa Gouliamaki在萊斯博斯島六月的陽光下航行時，希臘漁民薩諾斯·馬爾馬裏諾斯回憶起十年前那個夜晚，他如何救起了橡皮艇在狂風中解體的移民婦女和兒童。

最初接到午夜求救電話時，他並不願離開被窩。寒風刺骨，而當晚他已執行過一次救援任務——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移民乘坐破舊小船抵達。

“如果他們淹死了，你會內疚的。“這位70歲的老人回憶妻子當時的話。

很快他就開始往船上救人。有個嬰兒被裹得嚴嚴實實，只能看見眼睛。

“我們還會再幫忙的。我會第一個站出來。“馬爾馬裏諾斯説。

如今這樣做可能讓他鋃鐺入獄。根據2021年歐洲為遏制中東和亞洲大規模移民通過的法律，任何被發現在希臘海岸協助移民的人都可能面臨指控，包括協助非法入境或幫派犯罪。

廣告·繼續滾動2025年6月28日，希臘萊斯博斯島附近特索尼婭海域，70歲漁民薩諾斯·馬爾馬裏諾斯正在收漁網。路透社/Louisa Gouliamaki這類威懾措施使歐洲移民數量自2015年危機以來大幅減少，但人權組織指出，這會讓試圖入境者面臨生命危險。

十年前，萊斯博斯島——這個靠近土耳其、被寧靜村莊和綠樹成蔭的小海灣環繞的旅遊勝地，成為了來自敍利亞、阿富汗和伊拉克等國約百萬赴歐人羣的首站。當地居民曾幫助他們尋找食物和棲身之所，該島一度成為慈善組織和援助工作者的樞紐，也象徵着歐洲對逃離戰亂與貧困者的聲援。

如今，這座島嶼折射出各國政府對歐洲尋求庇護者的政策已變得何等強硬。2015年，部分國家最初對 newcomers 持歡迎態度，尤其是逃離敍利亞內戰的人羣。德國總理安格拉·默克爾當年向近90萬尋求庇護者開放了邊境。但社區不堪重負，其支持率驟降。如今反移民政策正在歐洲各地蔓延。

2025年6月28日，移民乘橡皮艇在希臘萊斯博斯島Tsonia村附近海灘登陸。路透社/路易莎·古利亞馬基歐盟邊境管理局Frontex數據顯示，到2024年，歐盟非正常移民入境人數已降至約24萬，不足2015年水平的四分之一。聯合國難民署統計表明，去年萊斯博斯島僅接收了11,200名移民。

廣告·繼續滾動如今當移民抵達萊斯博斯時，往往在接近遊客使用的沿海公路時就會被警方攔截**。** 慈善工作者需獲得當局特別許可才能幫助移民上岸，否則將面臨罰款或監禁。島上偏遠地區的松林中正在建設一個新的移民營地。在斯卡拉西卡米亞斯村——十年前這裏曾充斥着破損的橡皮艇、疲憊的移民和慈善工作者——如今遊客們一邊享用烤魚，一邊聽着海邊松樹上蟬鳴的聲音。該島的旅遊業在急劇下滑後已恢復。根據希臘旅遊聯合會SETE的數據，2024年乘坐國際航班抵達萊斯博斯島的人數超過7.6萬，回到了危機前的水平。

“這座島正在繼續前進，”萊斯博斯島主要城市米蒂利尼的市長帕納約蒂斯·克里斯托法斯説。“對我們來説，危機已經成為過去。”

2025年6月28日，遊客在希臘萊斯博斯島莫利沃斯村欣賞日落。路透社/路易莎·古利亞馬基### “他們本可以救她”

但並非對所有人都是如此。據他告訴路透社，4月3日凌晨2點左右，貝克·莫拉德·薩德吉與其他30名來自阿富汗的移民，包括他55歲的妻子和女兒，乘坐橡皮艇接近該島。

他説，海岸警衞隊命令船隻返回土耳其。但當海岸警衞隊的船隻接近橡皮艇時，這艘載有六個家庭（包括嬰兒）的超載船隻失去了平衡。。 廣告 · 繼續滾動薩德吉説，有人落水，但海岸警衞隊工作人員觀察了幾分鐘卻沒有施救。包括他妻子和一名2歲男孩在內的8人溺水身亡。

“如果他們當時伸出援手，就不會有人遇難。”薩德吉説道。

2025年6月27日，希臘萊斯博斯島馬伕羅沃尼臨時難民營，65歲的貝克·莫拉德·薩德吉正在接受採訪。作為2025年4月3日海難的倖存者，他在事故中失去了妻子。路透社/路易莎·古利亞馬基希臘海岸警衞隊在4月3日的聲明中稱，發現橡皮艇進水後立即展開了救援行動。針對路透社的置評請求，其表示海岸警衞隊始終"以專業態度和絕對尊重生命的原則"開展工作。聲明指出，自2015年以來希臘海岸警衞隊已拯救了263,000名在海上遇險的第三國公民。

薩德吉表示至今仍被噩夢困擾，並呼籲其他移民不要冒險前來。

“人類本該互相幫助。“他説道。

儘管地中海移民死亡人數已遠低於2015年水平，但悲劇仍頻繁發生。聯合國國際移民組織數據顯示，僅2024年通過包括希臘在內的東地中海路線赴歐途中，就有191名移民死亡或失蹤。該機構記錄顯示去年所有地中海路線上共有2,573起移民死亡與失蹤事件。國際移民組織數據。

若當時獲得救援，本可無人遇難。

貝克·莫拉迪，一位來自阿富汗的移民，在穿越途中失去了與他共度55年的妻子

希臘因其對待通過海路抵達的移民和難民的方式而受到審查，包括2023年發生的一起沉船事件，數百名移民在此次事件中喪生，據目擊者稱，當時海岸警衞隊試圖拖拽他們的漁船。廣告·繼續滾動歐洲邊境和海岸警衞隊（Frontex）在4月表示，正在審查12起希臘涉嫌侵犯人權的案件，其中包括一些關於移民被強行遣返邊境的指控。1月，負責審理針對歐盟成員國投訴的歐洲人權法院認定希臘存在類似侵權行為。希臘否認其侵犯人權或強行遣返海岸線上的尋求庇護者。

與此同時，希臘的中右翼政府公開反對通過海路抵達的難民。7月，新任移民部長薩諾斯·普萊夫里斯稱這些抵達者為“入侵者”。

“我們對這種言論感到擔憂，”聯合國難民署駐希臘代表瑪麗亞·克拉拉·馬丁表示，“隨着衝突加劇，人們會要求採取更嚴格的限制政策。”

希臘移民部和總理辦公室未立即回應對此報道的置評請求。

新音樂學校

萊斯博斯島應對方式的轉變源於2016年3月歐盟與土耳其達成的一項協議，根據該協議，從土耳其抵達希臘的敍利亞難民將被遣返回邊境。希臘從前往北歐的中轉站變成了移民必須等待命運裁決的滯留區。

滯留島上的人數激增，因為向其他歐盟國家申請庇護的速度放緩。到2018年，莫利亞村外一處舊軍事基地內的難民營收容了超過1萬人，而2015年夏季之前僅有數百人。

移民之間爆發了衝突。當地居民指責他們偷竊牲畜和砍伐樹木當柴火。

在莫利亞村，鵝卵石街道狹窄得幾乎容不下一輛車，每天卻有數千名營地居民前來尋找食物。當地人稱，在一連串入室盜竊事件後，商家紛紛安裝了監控攝像頭。

塔納西斯·哈齊亞吉里歐在營地旁經營一家小型窗框廠。“我晚上睡不着覺，因為警報器一直響個不停，“他説。

萊斯博斯島的選民轉向了右翼。官方數據顯示，在2015年9月的大選中，極右翼金色黎明黨的支持率從年初的4.6%飆升至8%以上。“政治敍事變成了難民如何摧毀這個島，“萊斯博斯島的社會科學家兼慈善工作者埃菲·拉特蘇迪説，“人們只談論負面消息。”

2020年一場大火席捲莫利亞營地，燒燬了臨時搭建的住所，迫使數千人露宿街頭。四名阿富汗尋求庇護者因縱火被判10年監禁，儘管他們的律師堅稱其無罪。隨後在海岸邊建造了規模較小的卡拉特佩營地，目前收容約1000人。希臘萊斯博斯島莫里亞村附近，2025年6月26日，在2020年被燒燬的莫里亞難民營圍牆上寫有一條標語。路透社/路易莎·古利亞馬基如今，莫里亞營地外牆上仍用大寫字母塗寫着"歡迎來到歐洲”。另一條被擦除的標語依稀可辨：“人權墓地”。

米蒂利尼市長克里斯托法斯表示，雅典政府計劃將卡拉特佩改造為城市港口的一部分，原莫里亞營地舊址將建立一所音樂學校。

雅典智庫diaNEOsis去年開展的年度"希臘人信仰"民調顯示，約70%受訪者認為希臘應加強移民流動管控。

歐盟希望推行更嚴格的法規。今年五月，歐盟委員會提議修訂歐盟法律，允許成員國將未獲庇護的尋求者遣送至與其無關聯的國家。該提案仍需獲得歐洲議會和代表各國政府的歐盟理事會批准。

七月，英國與法國宣佈加強移民管控，希臘則通過法律暫時中止受理來自北非移民的庇護申請。圖集1/4：2025年6月27日，希臘萊斯博斯島馬伕羅沃尼，一名難民望着臨時搭建的卡拉特佩難民營。路透社/路易莎·古利亞馬基

2025年6月27日，希臘萊斯博斯島馬伕羅沃尼，一名難民望着臨時搭建的卡拉特佩難民營。路透社/路易莎·古利亞馬基### “規模過大”

由歐盟資助的萊斯博斯島新難民營選址在米蒂利尼以北約40公里（24英里）處，一條土路盡頭被林木覆蓋的山丘之間的窪地。該設施可容納5000人。

與步行即可到達超市的卡拉特佩不同，這個由成排相同灰色集裝箱組成的營地距離最近的便利店有幾英里遠。

當地居民表示反對，稱這將增加該地區野火風險——該地區經常數月無雨。

“這個營地對島嶼來説太大了，”市長克里斯托法斯説。鑑於移民抵達速度放緩，他認為萊斯博斯島不需要這樣的營地。

但人們仍在不斷到來。

那年六月的清晨，漁民馬爾馬裏諾斯在海上發現又有一艘小艇靠近。

據當地為移民提供法律援助的機構"萊斯博斯法律中心"稱，船上載有19名來自也門和蘇丹的移民。

2025年6月28日，希臘萊斯博斯島附近的斯卡拉西卡米亞斯海域，70歲的漁民塔諾斯·馬爾馬裏諾斯駕駛着他的漁船。路透社/路易莎·古利亞馬基馬爾馬裏諾斯表示，2015年他花了大量時間幫助移民，以至於幾乎沒賺到什麼捕魚的收入。這次，他不太願意靠近那艘船，以防與海岸警衞隊發生麻煩。他遠遠地觀望着。他説，如果他們需要他，他會提供幫助。

船停靠在一個岩石嶙峋的小海灣。移民們下了船，跑上陡峭的山坡。從懸崖上監視海岸線的警察發現了這些移民，並將他們帶到了一個收容營。

“會有人打電話説船來了，海岸警衞隊也會來。我們最好離開這裏，”馬爾馬裏諾斯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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