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這一針實在太快”,難道真的是因為“更早拿到了病毒株”?_風聞
今天敲钟人不来-2020-03-19 14:47
來源 | 海上柳葉刀(SH-scalpel)
撰文 | Dr.Dao
今天,鍾南山院士在新聞發佈會上講,疫苗是解決新冠肺炎最根本辦法,不能靠集體免疫解決問題。我們來聊聊,為什麼疫苗如此重要?
抵達武漢的第5天,陳薇院士在金銀潭醫院,見到了院長張定宇。
面對這位身患漸凍症、妻子感染新型冠狀病毒,卻依然奮戰在一線的同行者,陳薇的話很簡潔:“你的事蹟讓我非常感動”。
她忘不了張定宇更簡潔的回覆:“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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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關於疫情最重磅的新聞,無疑當屬中美兩國前後腳,其實幾乎就是同步開啓了新冠疫苗的臨牀試驗——
昨天(3月17日),官方重磅宣佈,中國工程院院士、軍事科學院軍事醫學研究院研究員陳薇院士領銜的科研團隊,成功研製出重組新冠疫苗,並於3月16日獲批啓動展開臨牀試驗。
陳薇院士在接受央視記者採訪時介紹,按照國際的規範,國內的法規,這一疫苗已經做了安全、有效、質量可控、可大規模生產的前期準備工作。
而據CNN報道,美國國家過敏症和傳染病研究所當地時間16日宣佈,美國研發的一種新冠病毒疫苗當天開始進行第一階段臨牀試驗,首位入組志願者已接受試驗性疫苗注射。這項臨牀試驗將招募45名參加者。
這一消息的公佈,使得美國生物科技公司Moderna股價再次狂漲。
新浪網友評論:美國宣佈疫苗臨牀試驗後,我們也迫不及待地宣佈疫苗情況,大有冷戰時期美蘇太空競賽的架勢。
只不過,大家這一次面對的是新冠病毒這個人類共同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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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羣眾可能會問,疫苗到底有多重要?
人類歷史就是和傳染病鬥爭的歷史,基本是輸多贏少,但疫苗的出現,我們扳回了一把,尤其是滅掉了天花。
身為70年代的人,大家還記得小時候種牛痘嗎?牛痘就是天花疫苗。
早在三千年前,埃及法老王時代-拉米西斯便死於天花。拉美西斯因為天花而死,康熙因為得過天花而被選中當了皇帝,所以康熙是一臉大麻子。
16-18世紀,天花幾乎佔領了世界各地,且有超過60%全球人口遭受天花的威脅。
在美洲,3500萬印第安人因為天花的流行,最終只剩下可憐的50萬人。
1796年,英國外科醫生愛德華•琴納將來自牛痘病毒的物質注射到一名8歲的男孩身上。他有預感,這將拯救人類免於天花病毒之死。事實上,他成功了。這個接種了牛痘病毒的8歲孩子,也成為世界上第一個疫苗接種者。
1976年,全球推行天花疫苗接種,1980年5月,世界衞生大會正式宣佈,曾使歐洲3億人喪生,在全球殘害着無數生靈,就連位尊萬民之上的國王、號稱“真龍天子”的皇帝們也未能倖免的天花,在全世界範圍內消滅了。
戰勝天花是人類預防醫學史上最偉大的事件之一。據説現在世界上僅存兩株天花病毒,一株保存在俄羅斯,另一株保存在美國。
當免疫學在20世紀誕生後,人類由天花疫苗推而廣之,更加清晰地確認了疫苗的工作原理:將一個存活的病毒減毒後,注射進健康的人體,引發一次極輕微的此種疾病,喚醒調集人體中自然的抵抗力,從而對此病毒產生免疫。後來,威脅人類生命的許多疾病通過疫苗接種法得以預防或根除。
不過,請大家留意疫苗之父故事發生的時間——18世紀末。要知道,微生物學是19世紀才正式誕生的,琴納的疫苗出現時,人們還並不清楚疾病和微生物的關係。這個關係要留給琴納的繼承人——法國人路易·巴斯德(Louis Pasteur)來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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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斯德其實是個化學家,同時也是個使用顯微鏡的高手。
疾病源自侵入身體的微小生物,這個理論早就問世了,不過巴斯德第一個以令人信服的實驗證明:特定的病原會造成特定的疾病,他分別在牛、羊、豬、雞身上驗證了這套理論,最後是人。
巴斯德最傑出的成就,是發明了狂犬病疫苗。
1880年底,一位獸醫帶着兩隻病犬來拜訪巴斯德,並詢問:“ 能不能利用病犬的唾液製成狂犬疫苗呢?”
巴斯德和助理們想了想,認為這個方法可行。隨後歷經無數次的動物實驗,巴斯德推論出狂犬病病毒應該都集中於神經系統。因此他大膽地提出一個設想,就是從患狂犬病死亡的兔子身上取出一小段脊髓,懸掛在一支無菌燒瓶中,使其乾燥,看它是否有致命的危險 。經過多次的實驗,他發現,沒有經過乾燥的脊髓,是極為致命的,而經過乾燥的脊髓,卻沒那麼致命。
如果將未乾燥脊髓研磨後將其和蒸餾水混合,注入健康的犬隻體內,狗必死無疑;相反的,將乾燥後脊髓和蒸餾水混合注入狗的身上,卻都神奇的活了下來。巴斯德於是推斷出乾燥後脊髓的病毒已經死了,至少已經非常微弱。
因此他把乾燥的脊髓組織磨碎加水製成疫苗,注射到犬隻腦中,再讓打過疫苗的狗,接觸致命的病毒 。經過反覆實驗後,接種疫苗的狗,即使腦中被注入狂犬病毒,也都不會發病了。
1885年,一位幾乎絕望的母親,帶着被狂犬咬傷的9歲小男孩約瑟芬(Joseph Meister),來到了巴斯德實驗室門口,哀求巴斯德救救她的孩子。為了不眼睜睜看着男童死去,巴斯德決定為約瑟芬打下人類的第一針。
一個月後,少年健朗如常,安然返回家鄉。巴斯德成為世界上第一個能從狂犬病中挽救生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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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熟悉的關於疫苗的故事,其實還應該包括小時候吃過的糖丸,小兒麻痹症(脊髓灰質炎)疫苗。
之前的故事都來自歐洲,而這個故事發生在美國,時間已經來到20世紀初。那時,最先進的顯微鏡也無法讓人看到病毒,它們比細菌小多了,不過已經有辦法分離出病毒,脊髓灰質炎(簡稱脊灰)病毒是1908年被分離出來的。
從20世紀初到50年代,小兒麻痹症大流行一次次襲擊美國,因此致殘致死的孩子成千上萬。
為了結束這種局面,美國國家小兒麻痹症基金會付出了很多努力。
這其實是一傢俬人基金會,創始人是美國人最熱愛的總統富蘭克林61羅斯福,他本人也是一位小兒麻痹症患者。這家基金會籌措基金的能力前無古人,總能玩出新花樣。比如,每年花一天時間的“母親行動”,從1951年到1955年就籌到了2.5億美元。
在基金會的統籌和支持下,病毒分類、體外培養等瑣碎而艱鉅的任務相繼由不同的團隊完成。1954年,基金會開始了最大手筆的豪賭:涉及百萬兒童的實地疫苗試驗,“史上規模最大的公共衞生試驗”。
第一位接受注射的男孩,試驗用的是喬納斯•索爾克(Jonas Salk)研製的滅活注射疫苗。花費了整整一年時間的評估證明,疫苗安全有效,等待消息的民眾流下如釋重負的熱淚,索爾克成了民族英雄。
但是故事還沒完,在疫苗的大規模生產中,一家生產商的產品出現了嚴重的安全問題,公眾的信心隨之崩塌,索爾克的競爭對手阿爾伯特·薩賓(Albert Sabin)趁虛而入搶佔了市場。薩賓的疫苗就是我們熟知的糖丸,一種減毒口服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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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我們囉囉嗦嗦的講了牛痘,講了大家相對熟悉的狂犬病疫苗和糖丸。從分類角度,天花疫苗屬於傳統減毒型疫苗,狂犬病疫苗屬於傳統滅活型疫苗,口服糖丸屬於減毒,注射型的脊髓脊髓灰質炎又屬於滅活。
至於當下,我們打交道更多的有小朋友必打的百白破,前段時間非常火爆的HPV宮頸癌疫苗(病毒載體疫苗),還有政府免費供應的流感滅活疫苗。
話歸正傳,這次我們厲害的陳薇院士 ,研製的是另一種類型的疫苗——以腺病毒為載體的重組疫苗。
腺病毒,本身是一種會感染脊椎動物的病毒(當然人類也包括在內),它對淋巴腺有親和力,最早是從人類的腺樣組織中分離出來的。
如果感染了腺病毒,可能會引起呼吸系統和消化系統的不適,也可能會出現結膜炎、膀胱炎等症狀,不過,如果不是感染的免疫缺陷者,腺病毒很少會致人死亡。
這種病毒1953年被分離出來後,1957年人們就研發出了針對它的疫苗。
但是後來,人們發現腺病毒這種本身“戰五渣”殺不死人的病毒,可以被很好的利用,當成一個沒有 感情 殺傷力的“工具人”載體,把病毒基因組的關鍵區域“刪掉”,再把其他對人類更危險的病毒“裝上”。
現在,腺病毒就會像小車一樣,綁着這個要針對的危險病毒,在人類的免疫系統裏“遊街”,讓免疫系統記住該危險病毒的樣子,生成抗體,在病毒真正入侵的時候,就可以全軍出擊、迅速反應、當場消滅。
在所有腺病毒中,人5型腺病毒(Ad5)是應用比較廣泛的一種,是科學家們最偏愛的“工具人”,這次進入臨牀試驗的新冠疫苗,就是用它來完成的。
另外有意思的是,腺病毒這個“工具人”,是真的好用。
陳薇院士和康希諾此前聯手研發的針對埃博拉、結核病的疫苗,也是讓腺病毒來當這個“工具人”的(ps,陳薇院士攻克埃博拉疫苗,2014年研製成功,2017年上市);而且科學家們還讓腺病毒做載體,研發狂犬病、登革熱、乙肝、丙肝甚至HIV的疫苗,此前針對SARS的疫苗研究,科學家們用的也是腺病毒。
不過,刀先生覺得用工具人來比喻腺病毒還不是最形象——我們還可以把它看作是一個快遞小哥,而病毒抗體就相當於包裹。陳薇院士這次出成果為什麼如此之快?我們可以通俗的理解成:同樣的快遞小哥,只不過原來送的是埃博拉抗體,這次換成了新冠病毒抗體。
您看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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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來講講美國人。
我們在之前的推文中也説過,我們在新藥研發和疫苗研發實力方面和美國人相比,其實是好多條街的差距。
官方報道——自1月26日抵達武漢以來,陳薇院士團隊聯合地方優勢企業,在埃博拉疫苗成功研發的經驗基礎上,爭分奪秒開展重組新型冠狀病毒疫苗的藥學、藥效學、藥理毒理等研究,快速完成了新冠疫苗設計、重組毒種構建和GMP條件下生產製備,以及第三方疫苗安全性、有效性評價和質量複核。
而根據公開信息,美國人拿到新冠病毒基因序列不晚於1月12日。這一天,中國向全世界分享了新冠病毒的基因序列信息,包括中國在內的全球研究機構和疫苗公司紛紛投入疫苗的研發,疫苗與疫情的賽跑如火如荼的進行中。
前面説過,就現階段來看,中美兩國的疫苗競賽暫時是齊頭並進。
對此,清華長庚醫院急危重症部部長陳旭巖接受媒體採訪時回應,美國新冠疫苗進入臨牀階段“實在太快了!除非更早拿到病毒株”。
她講了很長一段話——
“美國這一針打在人體身上的疫苗,從推斷上來説實在是太快了。疫苗的研發,有一系列國際標準的法規和技術標準,必須不能跳步的東西就不能跳步。先把參數拿到做藥學研究,再反覆的做動物實驗求證有效性和安全性,抗體產生的時間和穩定性確定是一個反覆打磨的過程,然後才會非常謹慎的打到人身上,美國這一針實在太快了,除非很早就開始進行試驗,更早的拿到了病毒株。”
真的是這樣嗎?有專業人士指出,美國moderna公司做的疫苗既不是傳統滅活疫苗,也不是減毒疫苗,而是RNA脂質體疫苗(又稱核酸疫苗),這種類型疫苗的研發是不需要拿到毒株的,有基因序列即可。
對於疫情陰影籠罩下的地球村來説,這場疫苗競賽,不管最終哪個國家哪個團隊能贏,都是好事情。正如鍾南山院士今天在新聞發佈會上所説——疫苗是解決新冠肺炎最根本辦法,不能靠集體免疫解決問題。下一步是要生產出有效的疫苗,需要很好的國際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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