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社》：小型保險公司站在納税人和昂貴的煤炭行業紓困之間

Indemnity的總部位於納什維爾市郊。這家保險公司支持了美國近五分之一煤炭採礦業清理的融資。

攝影師：Kristina Krug，彭博環保

挪威布洛莫伊納的北極光碳捕集與儲存項目的收貨碼頭，1月19日。

攝影師：Andrea Gjestvang在納什維爾市郊一個安靜的商業區，有一棟磚砌的單層建築，這裏駐紮着一家可能決定是否需要對煤炭行業進行另一輪數十億美元 納税人紓困 的公司。

這就是Indemnity National Insurance Co.的總部，這家專業保險公司的資金支持着美國近五分之一的煤炭採礦業清理工作。

煤礦在運營期間和關閉後都可能造成巨大破壞。它們可能留下巨大的礦坑和被夷平的山頂。它們可能污染溪流。這就是為什麼自1977年以來，聯邦法律要求礦業公司將土地恢復到原樣，這個過程被稱為復墾，可能包括重新種植土地和處理受污染的水域。但彭博新聞和NPR的調查顯示，大型煤炭公司經常通過將採礦許可轉讓給資源不足的小公司來規避這一昂貴的責任。

SHAFTED: 一項彭博社和NPR的調查

第一部分：煤炭已經消失，但混亂仍然存在第二部分：成為大煤炭替罪羊的綠色夢想家收聽NPR對考慮到的一切 和 早間版

站在納税人和潛在混亂之間的是 保險。 根據1977年的法律，採礦公司必須購買保證部分復墾成本的債券，作為獲得開採許可的條件。根據2018年美國政府問責辦公室的一份 報告，截至2017年，全國範圍內有102億美元的煤炭債券。其中絕大多數是通過第三方保險公司購買的，被稱為保證債券。保證債券的保費可能很有吸引力，但它們伴隨着嚴重的義務。如果一家採礦公司無法負擔清理現場的費用，州政府可以“召回債券”——迫使保險公司要麼給他們錢，要麼自行完成復墾。根據頂級煤炭生產州的公開記錄，賠償至少有20億美元的這些保證債券。僅在西弗吉尼亞州，該公司持有總額的67%，即6.2億美元，根據州立法機構審計員於2021年6月發佈的 報告。

所有潛在責任的聚合形成了一個以煤炭為主的投資組合，引起了諸如塞拉俱樂部和阿巴拉契亞之聲等環保組織的關注，也引起了州政府官員、研究人員和學者們的關注，他們警告未來可能存在危險。他們表示，對氣候變化的擔憂改變了有關煤炭投資的方程式。

阿巴拉契亞之聲的科學家埃琳·薩維奇（Erin Savage）是總部位於北卡羅來納州布恩的一個組織的成員，該組織致力於研究煤礦污染的長尾問題，她將研究Indemnity在西弗吉尼亞州以外州份的持股作為一個個人項目，並對所發現的情況感到震驚。“看到Indemnity目前的規模，我感到非常驚訝。在當前市場條件下，這是極其危險的。”

推動脱碳的努力使得最髒的化石燃料成為社會的棄子。今年煤炭價格飆升，這在很大程度上是烏克蘭戰爭的結果，但這是在煤炭行業自2008年達到峯值以來關閉了一半以上產能的急劇下降之後。

該行業的未來仍然黯淡。今年早些時候，喬·拜登總統簽署了通脹削減法案，其中包括更多可再生能源的激勵措施。獨立研究和分析公司Rhodium Group LLC估計，該法案應該會在2030年之前再次至少將美國的煤炭產量減少一半。這意味着更多的煤礦將關閉。

同時發生多家礦業公司破產可能會使保險公司陷入困境。2020年，西弗吉尼亞州的一位高級監管者在一起法庭案件中作證稱，那裏一組陷入困境的礦業公司已經讓保險公司陷入破產的風險，可能讓納税人承擔責任。

丹·科恩（Dan Cohn）是非黨派能源經濟與金融分析研究所的研究員，雖然他沒有專門研究過保險公司，但他研究過化石燃料，並表示這是一個老生常談的手法。“我們在採礦業中一再看到這種情況，”他説，“公司把責任推給資金不足的經營者，然後悄悄溜走，而州政府則要承擔清理成本。”

“我們的客户是非常了不起的人，他們的信用質量已經呈指數增長。”

印迪米蒂的母公司科瓦金融公司（Kewa Financial Inc.）首席執行官大衞·懷利（David Wiley）持不同意見。他表示，他了解煤炭行業的歷史以及人們可能存在的擔憂，但他相信這一次會有所不同。“煤炭大亨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説，“這些都是大型公司。它們有股東、員工和監管機構，它們有義務滿足這些方面的需求。”

53歲的懷利既神秘又坦誠。花了數月時間説服他安排一次關於公司的公開討論。當他最終接聽電話時，他迅速透露自己正在佛羅里達參加減肥計劃，他的前妻死於一起悲劇性的划船事故。他回答了一些問題，但對於其他問題，他堅持通過電子郵件回覆。

然後，十月份，他同意進行另一次採訪。“價格正在上漲，”他説，指的是煤炭。“我們的客户是非凡的，非凡的人，他們的信用質量已經呈指數增長。”

關於Wiley的公開信息很少。根據他的LinkedIn個人資料，他在過去二十年裏一直是小型能源或能源諮詢公司的所有者或高管。從2004年到2010年，他曾是鳳凰煤炭公司的總裁兼首席執行官，但當公司出售其煤炭資產並轉向其他類型的採礦時，他離開了該公司。據公開記錄顯示，今年四月，他在佛羅里達州的內皮爾斯購買了一棟價值1100萬美元的房屋。

Wiley表示，他的經驗使他能夠經營一家煤炭擔保公司，善於管理風險。“像任何保險公司一樣，我們採用傳統的核保、理賠和精算專業知識，”他説。“我們定期檢查我們擔保的礦山，並根據實際回收成本計算地面上的風險。”

對於Indemnity來説，過去幾年一直很賺錢。根據監管機構要求的年度報告，該公司去年的總保費達到了6160萬美元，而2017年為1130萬美元。去年，其淨損失率——衡量已發生損失與已收保費的關鍵指標——為8.9%，低於2019年的近20%。比率越低越好，根據自稱為美國最大的保證公司的JW Surety Bonds的總裁兼首席核保官JD Weisbrot的説法，各行業的保證提供商通常的損失率為10%至20%。

賠償的崛起

保費在五年內增長了五倍以上

來源：賠償財務報表

賠償利用這些豐收的年份來獎勵投資者，財務報表顯示。去年淨收入為1710萬美元，支付了500萬美元，幾乎佔淨收入的30%，是2020年支付的兩倍，這樣在經濟衰退時留下的可用資金更少。這是很多股息，尤其是對於幾年前進行了戰略轉變深入煤炭擔保的公司來説，Weisbrot説。“一個較新的擔保公司應該儘可能地儲備資金，”他説。

“這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集中。難以置信。”

1977年國會起草了《表面礦業控制和復墾法案》，賦予各州相當大的自由裁量權，以規定礦山復墾的方式。一些州，包括西弗吉尼亞州，通過對煤炭徵税設立了自己的復墾基金。這些基金作為備用，如果礦主破產，他們的債券不足。

但當時國會和各州都沒有預見到美國有一天必須停止燃燒煤炭以拯救地球免受氣候變化的最壞影響。廉價天然氣取代了煤炭用於發電，然後壓力增大，要轉向可再生能源。煤炭公司破產並放棄了數十億美元的養老金和黑肺福利的責任。2021年，一項跨黨派的基礎設施法案包括來自納税人的113億美元，用於支付1977年之前挖掘的礦山的清理。

隨着煤炭行業的萎縮，氣候活動人士的視線不再僅限於煤礦所有者，而是轉向煤炭融資方，施加壓力，要求他們將化石燃料從投資組合中剔除。像自由互助集團和蘇黎世保險集團這樣的大型保險公司宣佈，他們正在限制新的煤炭業務。

撤資的原因有很多，包括使煤炭債券特別繁重的規定。但氣候問題占主導地位。韋斯布羅特表示，他一直在穩步減持煤炭，現在煤炭僅佔其投資組合的不到1%。“我不想擁有一個幾乎完全集中在一個即將退出歷史舞台的危險義務上的保證人，”他説。

較大保險公司的撤資在市場上留下了一塊空白。在一系列煤炭破產之後，2017年，懷利收購了當時還是一家小型獨立公司的Indemnity，並開始填補這一空缺。根據州記錄，除了西弗吉尼亞州三分之二的煤炭債券外，Indemnity現在在肯塔基州擁有超過40%，在賓夕法尼亞州、弗吉尼亞州和俄亥俄州也有重要持有。

在煤炭產區的敞露

賠償責任承擔了西弗吉尼亞州三分之二的債券

來源：西弗吉尼亞州2021年立法審計員報告；2022年州環保和礦業辦公室

西弗吉尼亞州立法機構的審計員指出，賠償責任不僅在絕對持有量上增長，而且還在收購一些風險最高的資產。他的報告發現，在該州有礦業經營的煤炭公司中，除了六家以外，所有擁有至少400萬美元賠償責任債券的公司都曾經破產。

另一個主要缺點是：這些風險不是多元化投資組合的一部分，其在另一個領域的利潤無法抵消煤炭領域的損失。

Wiley承認他的業務中有相當大一部分是煤炭擔保，但他認為這是一種優勢而不是弱點。他説：“這是我們業務的支柱，也是我們最擅長的領域。我們真的非常瞭解我們的客户，他們是在做好事，是非常強大的人。”

芝加哥大學法學院教授Joshua Macey對煤炭復墾進行了研究，他持不同看法。他説：“我們非常擔心那些完全暴露於單一行業的保險公司。有充分理由認為那些沒有多樣化的小公司將無法履行復墾義務。”

“我們有多個州機構與賠償責任合作以避免實際上沒收債券的事實，這意味着我們存在問題。”

Wiley已經表現出他有能力勝任的一面。2018年，他與湯姆·克拉克（a Virginia entrepreneur）合作，一位看到陷入困境的化石燃料開採公司潛力的弗吉尼亞企業家。賠償責任已同意為克拉克的公司ERP Environmental Fund Inc.收購的大部分舊煤礦提供債券擔保。

然後Wiley和Clarke各自持有Epic Cos. 50%的股份，該公司提供海上油井的維修和退役服務。該公司迅速擴張，負債超過1億美元。一年後，它破產了。

其中一家債權人Offshore Technical Solutions，一家總部位於路易斯安那州侯馬的海上油井服務提供商，欠款超過27.7萬美元。該公司的總經理Richard Burgo表示他不指望能拿回這筆錢。“對我們來説這是一筆相當大的金額，”Burgo説。“我們是一家小公司。這關乎我的生計。”

Wiley拒絕回答有關Epic的問題。Clarke對多次要求發表評論未作回應。

保險責任的真正衡量標準是，如果擁有Indemnity保證金的礦業公司同時破產，它將如何應對。這幾乎在2020年發生了。Clarke的ERP公司在四個州擁有數十個已關閉的礦井，但沒有生產性的礦井，資金用盡，無法履行清理義務。州監管機構仍可動用1.15億美元的ERP保證金，但其中幾乎全部由一家公司—Indemnity發行。

因此，當時是西弗吉尼亞州環保部門礦業與復墾司的主任Harold Ward在一份宣誓書中告訴一名州法官，如果允許ERP破產，可能會導致“潛在地使被告的主要保證人破產”。

相反，Ward説服法官將ERP置於接管中，爭取時間出售資產並延遲破產申請。

Wiley表示他的公司不會破產。他堅稱州監管機構做得很好，但不一定了解他的業務。他説有足夠的儲備金、礦主的抵押品和再保險，Indemnity本來會度過難關。

但是，阿巴拉契亞之聲的科學家薩維奇表示：“我們有多個州機構與保險公司合作，以避免實際上放棄債券的事實意味着我們存在問題。”在去年的一份報告中，薩維奇估計了整題阿巴拉契亞煤礦的清理成本為80億至100億美元，這個金額遠遠超出了州清理基金所能覆蓋的範圍。

薩維奇表示，另一個可能的危險是，“很多這些礦井不會及時清理，它們將給居住在附近的人們帶來水污染、侵蝕和地球不穩定等問題。”

西弗吉尼亞州馬廷卡礦區的水處理池。該礦由ERP公司擁有，一位高級監管人員作證稱，如果該公司破產，保險公司可能會跟着破產。攝影師：Kristian Thacker for Bloomberg Green威利表示，他的公司正在與接管人和其他礦業公司以及擔保公司合作清理混亂。他説到目前為止，他已經將保險公司對ERP債券的風險降低了43%。其中一部分是通過進行清理工作實現的，但很大一部分是通過將礦山及相關債券轉讓給其他公司來實現的。主要接收方Blackhawk Mining LLC是該州最大的煤炭生產商之一。

然而，保險公司的工作遠未結束。公開記錄顯示，在2020年3月接管時，ERP擁有120個採礦許可。西弗吉尼亞州環保部發言人特里·弗萊徹表示，ERP目前在該州持有73個採礦許可，而保險公司是其中69個的擔保機構。

從公開記錄中很難知道Indemnity到目前為止為復墾支付了多少款項。西弗吉尼亞州環保部門和礦山委託人R. Barry Doss都拒絕透露具體數字。

Wiley表示，Indemnity已經花費了“相當大量的資金，同時也投入了時間和精力以及資源。” 當被問及是否接近ERP礦山債券面額的1.15億美元時，他説：“不是的。”

儘管Wiley做出了保證，西弗吉尼亞州的立法者們仍然擔心Indemnity在煤炭業中的過大作用。“如果在阿拉巴馬、田納西、肯塔基甚至西弗吉尼亞發生了什麼事，誰先到飼槽邊，誰就能獲得資源來進行礦山復墾，”州參議院主席克雷格·布萊爾説。“其餘的人將被留在寒冷中，承擔高達80億美元的風險。”

布萊爾攝影師：克雷格·哈德森/查爾斯頓郵報/AP圖片今年早些時候，布萊爾領導了一場運動，創建了一個由西弗吉尼亞州資助的礦業保險公司，這將成為私人市場的替代方案。這實質上是承認，如果Indemnity失敗，幾乎沒有其他人願意承擔這些風險債券。

那並不能幫助資助那些已經投保的礦山清理。西弗吉尼亞州仍然必須耗盡其州復墾基金，同時與其他州爭奪公司剩餘資產。

“現在的選擇都不怎麼好，”法學教授梅西説。“你可以進行由納税人資助的清理。但如果當地監管機構沒有意願向州政府尋求更多資金，這些礦山可能就會被遺棄在那裏，泄漏有毒物質，使水源無法飲用，農業受到污染。”—與戴夫·米斯蒂奇和扎卡里·R·邁德合作報道**本故事是與NPR合作報道的，NPR曾就此事進行了多次廣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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