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抵消銷售商的森林保護項目受到質疑 - 彭博社

在恰帕斯的巴倫克，一片柚木種植園。這些樹在南極幫助一家林業公司獲得碳抵消之前就已經種植了幾年。

攝影師：塞薩爾·羅德里格斯，彭博綠色雷納特·豪伯格在瑞士阿爾卑斯山的冰川上召集了他的聯合創始人們進行慶祝。作為全球領先的碳抵消銷售商南極的半打男人圍繞着篝火舉起了啤酒：業務蒸蒸日上，蘇黎世公司的估值正飆升至10億美元，成為首批“碳獨角獸”之一。

但支撐南極成功的聲明正像兩年前那天冰面下的冰一樣逐漸失去立足之地。該公司最大的賺錢項目是津巴布韋的一個大型項目，名為卡里巴，南極聲稱這個項目阻止了一個幾乎和波多黎各一樣大的森林被毀滅。這就是南極的商業模式：幫助資助那些可以可靠地抵消不斷上升的温室氣體水平的項目，比如阻止森林砍伐，然後銷售所得的信用給想要彌補自己造成的地球變暖污染的公司客户。

閲讀一封給編輯的信：南極公司首席執行官回應彭博報道

然而，根據幾位外部專家和南極公司的自身分析，該公司及其合作伙伴最終高估了卡里巴的保護程度。因此，Gucci、雀巢、麥肯錫和其他南極客户已經——無意中——誇大了自己在應對氣候變化方面的進展，因為他們購買的卡里巴信用並沒有產生足夠的真實大氣效益。（南極表示這些信用是合法的，仍將有益於氣候。）

南極CEO兼聯合創始人Renat Heuberger在瑞士蘇黎世。攝影師：Stefan Wermuth/Bloomberg南極最近發佈的財務細節使一些客户對這些有缺陷的信用更加感到困擾。 Kariba的1億歐元收入中的大部分已流向南極及其項目合作伙伴Carbon Green Investments，而不是像這兩家公司之前在採訪和公開博客文章中所指示的那樣，流向從事反森林砍伐工作的農村社區的人們。

南極一些最大的客户已經開始猶豫不決。巴克萊、歐萊雅和麥肯錫的官員告訴Bloomberg Green，他們要麼已經用完了他們的Kariba信用額度，要麼沒有購買更多的計劃。荷蘭能源公司Greenchoice收購了超過400萬個Kariba信用額度，表示“感到不快並將在確定下一步之前展開調查”。用於在去年12月使用了7.5萬個Kariba信用額度以幫助實現氣候目標的武田製藥公司表示，他們“暫停與南極的任何未來投資”。

南極表示，推動森林砍伐的複雜力量在其幫助啓動該項目的十年中已經發生了變化，但所有Kariba信用仍然可信，該項目已遵循行業標準。南極表示，他們在困難時期購買了數百萬個Kariba信用以支持該項目，然後它們的價值後來飆升。

“我們對這個項目感到非常自豪，該項目保護了津巴布韋一個農村地區超過75萬公頃的森林，並惠及了成千上萬的人們，”南極説道。

[2021年，津巴布韋工人清理了可能引發附近村莊野火的植被，這是南極的卡里巴項目的一部分。| 閲讀2021年特寫故事： **如何銷售不存在的“碳中和”化石燃料**攝影師：辛西婭·R·馬通霍茲/彭博社](https://hk.outputnews.com/2021/bloomberg/news_2021_08_11_243210)“在超市購買一袋五公斤的土豆的人不希望最後只剩下一公斤，”碳市場老手、蘇黎世研究和諮詢公司INFRAS的環境工作負責人 Jürg Füssler説道，他廣泛談到了這個行業。“這就是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基本的市場信心已經破裂。”

即使航空公司是最大的抵消購買者之一，也在尋找替代方案。花費數億美元購買碳信用額度的達美航空公司，其中一些來自卡里巴，已經與捷藍航空、易捷航空等公司合作，優先考慮其他減排方法。大眾汽車等其他大型購買者不再依賴南極等中間商，而是計劃開發自己的碳項目，希望這一舉措能避免綠色洗白的指責。

卡里巴項目足夠大，有可能加速下行螺旋。根據AlliedOffsets的數據，津巴布韋的保護工作是自願碳市場中第二受歡迎的項目。據一項統計，市場上大約有7,000個項目。公司已經從卡里巴購買了2,300萬個信用額度，足以抵消瑞士年度排放的一半以上。

“當一個被高度營銷和知名的項目被揭示未能提供聲稱的影響時，整個碳市場的聲譽都有被摧毀的風險，”阿利斯特·菲利説，他是Sylvera的負責人，這是一家總部位於倫敦的公司，評估碳項目的質量，並給予卡里巴低分。

一個海報展示了2021年5月津巴布韋姆比雷地方政府辦公室牆壁上的卡里巴REDD+項目。攝影師：辛西婭·R·馬通霍茲/Bloomberg南極的聲譽對更廣泛的碳市場有重大影響。該公司在世界各地參與了近1000個碳項目。作為這項調查的一部分，Bloomberg Green記者參觀了南極支持的幾個項目，包括一個墨西哥柚木種植園，該種植園似乎未達到其宣傳的氣候影響。

南極的官員表示，柚木項目符合行業標準，他們表示該公司長期以來一直提供真正的氣候效益，證明市場機制可以用來應對氣候變化。“高質量和持續創新一直是我們公司的核心，”首席執行官豪伯格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説。

然而，對一些專家來説，南極的真正優勢在於其商業智慧。“自2018年自願碳市場起飛以來，他們一直在觸及金礦，”蘇黎世大學高級研究員、阿克塞爾·邁克洛瓦説，他是Perspectives的創始人，這是一家與南極合作的氣候諮詢公司。“他們並沒有真正為高誠信市場而戰，他們一直在嘗試在任何地方獲取利益。”

這家位於恰帕斯的柚木種植園已經產生了數十萬個碳信用額度。攝影師：塞薩爾·羅德里格斯（César Rodríguez）為彭博綠色“這是什麼胡説八道？” 大約20年前，當豪伯格第一次瞭解到碳抵消的概念時，他想到。他回憶起去年夏天在南極點蘇黎世總部附近吃着一碗豆腐咖喱時，付錢讓一方減少排放，然後讓另一方獲得環境收益的想法，就像是在用金錢來洗刷自己的氣候罪孽。

然後，他發現自己面臨一個個人困境：他要飛往哥斯達黎加參加一次會議，他計算了一下，這次旅行將使他對幾噸二氧化碳排放負責。他沒有放棄這次旅行，而是組織了一場活動，在活動地點將太陽能電池板換成柴油燃燒器，這一改進旨在彌補豪伯格和其他人飛往那裏產生的排放。與會者每噸排放支付25美元，使豪伯格籌集了數千美元。

他上癮了。“這是有史以來發明的最強大的氣候金融工具，”現年46歲的他説道，他留着一把銅色、銀色和白色的短鬍鬚，喜歡徒步旅行和風箏衝浪。

研究生畢業後不久，豪伯格和一羣大學朋友創辦了一家公司，以規模銷售碳信用額度：南極點，他們選擇這個名字部分原因是因為 南極冰融化是對氣候變化行動的生動象徵，另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們的項目旨在幫助全球南方的貧困社區。豪伯格和其他四位聯合創始人每人投入2萬瑞士法郎（約21,000美元）。豪伯格向父母借了他的那部分投資。

南極的命運與更廣泛的碳市場同步。17年前，氣候行動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不顧一切的真相 贏得了兩個 奧斯卡獎。聯合國氣候變化政府間專門委員會獲得了 諾貝爾和平獎。

在最初的繁榮之後，碳信用的價值跌至接近零。《京都議定書》建立的碳交易體系崩潰了，南極所在的自願碳市場勉強倖存下來。許多競爭對手關閉了他們的大門。

在困難時期，南極開始幫助企業客户處理各種氣候需求，比如測量供應鏈排放量，並指導他們減少碳足跡。通常這些安排最終會導致大量的碳信用銷售。（彭博社的母公司彭博綠色與南極合作購買碳信用以抵消全球旅行排放。）

自五年前市場反彈以來，這種全方位服務方法被證明 非常有利可圖。南極在六大洲擁有超過1,200名員工，並獲得了Salesforce、新加坡政府和列支敦士登王室的投資。公司表示，過去三年收入增長超過六倍，估計達到2.32億歐元。豪伯格個人持股略低於10%，價值近1億歐元。

Heuberger表示，南極極地之所以繁榮，是因為它建立了一份創新記錄創新。例如，該公司早期孵化的碳項目在非洲農村通過提供氯漂白劑來減少森林砍伐，消除了為煮水而砍伐樹木的需要。Heuberger還指出，他們幫助策劃的最近一項碳交易，瑞士政府將資助泰國採用電動汽車。

南極極地員工 —— 被稱為“企鵝”的人，以地理南極極地的居民命名 —— 有時持懷疑態度。在法國石油巨頭TotalEnergies SE在2020年聲稱其天然氣運輸是“碳中和”的後，他們在全員大會上質問Heuberger。因為該公司購買了卡里巴信用，聲稱化石燃料排放被碳抵消，Heuberger同意了：“聲稱化石燃料排放被碳抵消是如此明顯的胡説八道”，他在當時告訴Bloomberg Green當時。（當時，Total表示對抵消項目進行了盡職調查。）

當後來傳出南極極地可能就沙特阿拉伯的淨零目標提供建議時，企鵝們對Heuberger提出了與該國合作的道德問題，考慮到其人權記錄和不動搖的承諾於化石燃料。Heuberger回應説，沙特阿拉伯不能被忽視：他們是全球排放的主要貢獻者。不久之後，他飛往利雅得參加沙特王儲穆罕默德·本·薩勒曼舉辦的國家綠色倡議展示活動。

南極也未能避免碳市場中普遍存在的問題。抵消項目經常在“附加性”方面存在不足 — 即碳支付對推動有益於氣候的活動是必要的要求。最近在墨西哥南部毀壞的瑪雅城帕倫克附近的柚木種植園參觀時，茂密的叢林慢慢變成了牛場。在一個田地的邊緣，無盡的細長柚木樹排成一排，這些樹是由農業公司Agropecuaria Santa Genoveva於2013年種植的。

南極表示，這些柚木樹很可能沒有碳融資就不會存在。但是類似的種植園在該地區也已經建立起來，而沒有這樣的支付。攝影師：塞薩爾·羅德里格斯，為彭博綠色報道五年後，在南極的幫助下，聖熱諾韋瓦開始了一個碳項目，出售這些樹吸收的二氧化碳的信用。其中最大的買家之一是舊金山房地產公司 Prologis。去年初，該公司購買了約10萬個信用額度，以幫助宣佈巴黎郊外一個龐大設施“碳中和”。

但是，柚木種植園似乎未能通過“附加性”測試：即使沒有碳支付，它也會存在。聖熱諾韋瓦的生產總監維克多·費爾南德斯告訴彭博綠色報道，碳抵消並沒有改變公司的商業計劃，也沒有鼓勵公司種植更多樹木。“我們一直保持着自始至終的計劃，”他在接受採訪時説。“這只是一個額外的好處。”

三家評估碳項目質量的公司對該項目提出了警告。例如，Sylvera給予這個柚木項目最低可能的評分，表明“項目的聲明存在非常高的不準確風險。”

南極不同意該項目的批評者，稱碳支付的承諾幫助Santa Genoveva發展了比原本更多的種植園。它還表示該項目遵守了市場標準。這在一個試圖轉移對無效抵消的不斷增加的批評中，這種回應越來越常見。

然而，一個更大的問題悄悄地在14000公里之外醖釀着。早在2010年，南極和碳綠色投資（CGI）開始在津巴布韋近200萬英畝的森林上進行碳項目。

根據項目文件，這片廣闊的樹林面臨着被毀滅的命運。理論上，碳資金可以拯救它們，防止森林砍伐，通過教授當地村民可持續的農業技術，並培訓他們從事像養蜂這樣對森林友好的工作。

幾乎所有的報道都表明，卡里巴項目產生的資金有所幫助。但最初對大規模森林砍伐的預測被嚴重誇大。這些公司產生了——並出售了——拯救樹木的信用，結果證明這些樹木並沒有受到威脅。

這些樹木位於津巴布韋的Mbire附近，照片拍攝於2021年，根據南極資助的碳項目，這些樹木面臨着可能的毀滅。攝影師：Cynthia R Matonhodze/Bloomberg最初的聲明被誇大了多少？在11月，碳排放評級公司Renoster的首席科學家Elias Ayrey估計卡里巴索賠的碳信用比它應得的多30倍。Sylvera和另一家評級公司Calyx Global將這個因子定為五到八。

南極證實到目前為止發行的信用量已經超過了該項目的氣候效益。儘管如此，該公司堅決否認卡里巴的任何信用都是非法的。 “卡里巴從未過度認證，” Heuberger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堅稱。

為了解釋這一明顯的矛盾，南極再次指向了行業標準。在這種情況下，卡里巴符合非營利組織Verra設定的規則，後者監督着世界上最受歡迎的碳項目註冊表。根據Verra的規定，如果原始估計被認為過於激進，該項目可以通過將來不發行合法信用來彌補這一點。南極表示，購買卡里巴信用的公司在聲稱已經削減了排放時並沒有錯誤 - 只是二氧化碳可能要在未來幾年才能從大氣中去除。

最好的情況是，這是一個昂貴的錯誤。Sylvera估計南極和CGI將不得不再經營卡里巴25年才能履行已經產生的信用。資助該項目每月至少需要6萬美元，南極和CGI是否願意在如此長的時間內維持該項目尚不清楚。（南極表示在修訂砍伐速度計算和審計之前無法討論具體細節。CGI創始人Steve Wentzel表示他不是技術專家，將有關信用的問題推給了南極。）

2021年5月，津巴布韋姆比雷（Mbire）的茲維奧內雷·查庫（右）告訴彭博綠色（Bloomberg Green），卡里巴碳項目的工作人員教會她如何在一個小菜園裏種植蔬菜來賺更多的錢，而不是清理土地。攝影師：辛西婭·R·馬通霍茲（Cynthia R Matonhodze）/彭博社卡里巴的財務狀況也引起了客户的擔憂。南極和CGI最初告訴彭博綠色，南極*保留25%*的卡里巴信用銷售額作為其技術和營銷工作的報酬。然後南極將其餘部分轉交給總部位於根西的CGI，後者佔剩餘金額的30%。剩下的部分（原始收益的52.5%）應由CGI通過精確的公式分配給當地社區和政府。

事實上，南極確實有一份合同可以出售一些信用並收取25%的費用。但在大多數情況下，南極在將信用轉售給其公司客户之前，直接從CGI購買了這些信用，利潤率要高得多，正如荷蘭新聞媒體Follow the Money首次報道的那樣。在包括彭博綠色在內的記者追問南極要求更多細節後，該公司發佈了新數據，顯示其實際獲得了更接近卡里巴項目收益的42%。

南極告訴Bloomberg Green，在2015年至2019年間，它購買了這些信用額度，當時“作為最後的投資者介入”以在市場最低迷的幾年中使項目繼續運轉。但南極在2021年進行了最大規模的直接購買，購買了790萬個卡里巴信用額度 — 這是該公司在後來的博客文章中報告的事實。這是在市場恢復之後很久進行的戰略舉措，旨在鞏固其與CGI的關係並抵禦競爭對手，根據兩位熟悉該交易的人透露，他們要求不透露身份討論內部業務。當被問及為什麼最初省略了關於其最大規模直接購買的時間的關鍵信息時，南極的官員表示他們在溝通中“儘可能透明”。

這已經成為抵消行業中一個常見的困境：一個遵守規則的大型項目被證明提供的好處遠少於宣傳的。像南極這樣的賣家尚未採取大膽但昂貴的行動 — 取消未售出的信用額度；退還客户款項 — 這可能會重建對碳抵消的信心。

對於彭博新能源財經（BloombergNEF）可持續發展研究主管凱爾·哈里森（Kyle Harrison）來説，不願推動更高質量令人費解。他表示，碳抵消可以成為一種重要工具來減緩氣候變化，市場可能在2050年達到每年5千億美元的規模。但如果沒有大的改進，市場將停滯不前。“今天的市場正在自掘墳墓，”他説。

在南極的蘇黎世總部，公司官員描繪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畫面。他們認為，要想減緩氣候變化，就需要大量的私人資本來幫助保護森林並減少排放。他們認為，碳抵消是實現這一目標的最佳途徑，批評它們只會阻礙這一緊急任務。“我們沒有更多時間了，”Heuberger説。“這是我們能夠產生影響的最後八到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