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在美國，以船或房車為家的退休生活是這樣的

許多美國人在退休後拋下錨鏈，選擇在海灘附近或成年子女家附近定居。另一些人則告別舊地，在公路或公海上揚帆起航。

遊牧生活吸引着那些擁有時間和資金將房車或船隻改造成移動退休之家的人。在多年兼顧事業與養育家庭後，這些步入老年的"凱魯亞克"和"麥哲倫"們渴望趁着身體尚健時自由探索新天地。

“我知道這個機會若錯過，將來定會追悔莫及。“哈里·韋德曼説道，他與伴侶安·斯托克頓現居加勒比海一艘40英尺長的帆船上。

退休生活在公路或海洋上並非總是風平浪靜。

夫婦們表示，狹小空間會考驗感情。船隻和房車也需要大量關愛——爆胎和引擎故障是旅途常態。維繫友誼雖困難，好在衞星網絡能助力。

放棄固定住所的退休者可能節省開支。但多數人保留房產，意味着維護船隻或房車的費用可能成為負擔。據房車工業協會統計，在1120萬擁有房車的家庭中，約半數為55歲以上人羣。

七位全年或季節性居住於房車/船上的退休者向我們講述了從阿拉斯加到加勒比海的旅程。他們年收入3萬至12.5萬美元不等，積蓄從18萬到200萬美元不等，證明遊牧生活既可負擔又充滿變數，且永遠值得銘記。

安·斯托克頓和哈里·韋德曼為退休生活豪擲22萬美元。

60歲的斯托克頓在2020年賣掉佛羅里達公寓，63歲的韋德曼則動用部分個人退休賬户資金，在美屬維爾京羣島買下40英尺雙體船"私語號”。

兩人當時對航海一竅不通。

購船是韋德曼的主意。這位前新澤西州薩默斯角居民某日深海垂釣時發現，當海岸線逐漸遠去時自己感到"最平靜安寧”。

這位前IT經理退休前花了數百小時觀看環球航海者的YouTube視頻。友人免費為這對夫婦提供帆船課程。斯托克頓表示，由於最初不敢使用船帆，他們經常依賴"私語號"的雙引擎。

這艘船配備三間小卧室、兩個衞生間、起居區及簡易廚房——但沒有空調。斯托克頓和韋德曼只能打開艙口期待涼風。

持續維護是家常便飯。“總有東西在壞”，擅長修理的韋德曼説。每月必修課包括拋光金屬部件防鏽。

他們經歷過驚魂時刻：首次夜航時，韋德曼既擔心巨浪損毀船隻，又怕斯托克頓在下一港口棄船而逃。

友誼往往難以維繫。“與其他船友道別時，通常就是永別”，斯托克頓坦言。

典型的一天從清晨6點開始：韋德曼通過船用收音機收聽天氣預報，斯托克頓用雨水桶洗衣。她同時在線教授健身課程，通過視頻指導私教客户。

在港口停泊時，這對夫婦會浮潛、上岸徒步或採購食物。他們最喜愛的島嶼包括聖文森特和格林納丁斯的貝基亞島（適合徒步），以及馬提尼克島（因其法式美食）。

揹着揹包的安·斯托克頓在波多黎各檢查他們剛完成維修和噴漆的"低語號"船隻。攝影：哈里·韋德曼兩人月收入合計約6,800美元，包括3,300美元養老金和韋德曼2,000美元的社保金。斯托克頓通過私人教練、網站維護和記賬工作獲得約1,500美元。

他們每月支出約6,000美元，其中船隻保險540美元，食品雜貨600美元。衞星網絡和手機服務費300美元；柴油100美元。維修費月均1,500美元。

因未達聯邦醫療保險年齡，他們自費就醫，但發現加勒比地區醫療費用遠低於美國。除2020年韋德曼從個人退休賬户提取10萬美元購船外，他們尚未動用73萬美元儲蓄。

他們希望探索南美洲海岸或地中海地區。

“經歷這種生活後，在美國買房對我毫無吸引力，“韋德曼説。斯托克頓的選擇？“或許會考慮房車。”

五年前，63歲的退休副警長珍妮爾·瓊斯賣掉了德克薩斯州的房子。她雖享受園藝，但感到束縛。

“我想離開沙發去冒險，“這位63歲的退休副警長説。

多年來她一直夢想購買一輛房車。辦公室窗户正對房車經銷店，她常看着人們啓程遠行。作為離異且女兒已成年的單身女性，她最初對獨自房車旅行心存疑慮，但轉念想起25年的執法工作經歷已為這種挑戰做足準備。

健康的體魄、積蓄以及低開銷使她得以追逐漫遊之夢。瓊斯每月領取約7000美元養老金，擁有18萬美元存款。她月均花費近2500美元，其中近半用於36英尺長的Tiffin Open Road房車及其牽引的日產緊湊型轎車的燃油。

瓊斯對房車生活的熱忱促使她運營着擁有約300名單身旅行者的"漫遊者聯盟"房車俱樂部。每週投入10小時組織俱樂部行程活動並與會員互動，這份兼職年收入約2.4萬美元。

珍妮爾·瓊斯在旅途中保持着活躍生活方式，常騎自行車探索猶他州迪克西國家森林等目的地。圖片來源：史蒂文·韋勒她曾與俱樂部成員同遊加拿大、亞利桑那和加州，每次駐留數週遊覽當地景點。節假日則會去佛羅里達探望女兒。

瓊斯建議房車新手要具備耐心、應變能力和靈活性。她曾在繁忙十字路口處理爆胎，被故障GPS導航至泥路，還有次驚險避開駝鹿。

她表示，房車旅行者應在多個州建立良好的聯絡網。瓊斯指出，作為新患者要短期內找到醫生並非易事。

瓊斯認為她的旅程遠未結束。她提到，自己曾與七十多歲的房車旅行者同行徒步，這些人的體能狀態甚至比她更好。

“我的旅程才剛剛開始，“瓊斯説道。

68歲的佩吉與70歲的約翰·米德爾頓延續着家族傳統，正進行着為期數月的拖掛房車美國探索之旅。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佩吉的父母擁有多輛房車，夏季總穿梭於美加公路。約二十年前，他們將1968款清風環球者贈予佩吉。

“2004年曾開着它暢遊新斯科舍與愛德華王子島，之後它就在後院塵封多年，“約翰回憶道。

來自密蘇里州斯普林菲爾德市的這對退休護士夫婦，六年前開始利用閒暇修復這輛清風房車。“我們花費約2萬美元讓它重獲新生，“佩吉説。

2021年暫居丹佛期間，他們通過西部露營之旅精進了房車技能。

去年約翰退休後，夫妻倆終於開啓夢想中的三個月旅程——穿越加拿大與阿拉斯加的1.4萬英里遠征。今年五月，他們正式出發。

當GPS失靈時，米德爾頓夫婦輪流駕駛並依靠紙質地圖，同時通過線上房車社羣獲取景點推薦。全程唯一預定的行程是阿拉斯加德納裏國家公園的獨立日住宿。其餘包括燃油、營地、食品及觀光在內的1.5萬美元開支，都保持着高度隨性的旅行節奏。

“這就是退休後開着房車旅行的美妙之處。遇到喜歡的地方，想多待幾天就多待幾天，”佩吉説道。

米德爾頓夫婦在旅程開始約兩個月時面臨艱難抉擇——先是得知佩吉的姐姐去世，幾天後又獲悉他們在密蘇里州的穀倉失火。

他們的第一反應是趕回家。但夫婦倆意識到並無緊急事務需要處理，尤其是佩吉姐姐的追悼會要幾個月後才舉行。於是他們選擇留在路上繼續旅程。

米德爾頓夫婦通過虛擬方式參加教堂禮拜，佩吉在有手機信號時也會登錄每週的聖經學習小組。他們表示，這些活動加上與三個女兒的電話和社交媒體聯繫，幫助他們維繫着最重要的情感紐帶。

夫婦倆稱，多年的退休規劃使他們能夠隨心所欲地開着房車旅行。他們擁有約200萬美元的退休儲蓄，其中一半由約翰管理，另一半由投資公司打理，約95%的資金配置在股票上。

佩吉和約翰·米德爾頓表示計劃開啓更多公路冒險。圖片來源：克里斯托弗·史密斯/華爾街日報他們的住房已付清全款，每月信用卡賬單全額還款。1萬美元的月支出中約半數用於40英畝地產的相關費用（他們無意出售該房產）。兩人每月共領取約4500美元社會保障金。

明年夏天，米德爾頓夫婦希望能租一輛房車遊覽西歐，並與住在慕尼黑的女兒和女婿共度時光。

這對夫婦表示，無論發生什麼，他們都決心要經歷更多冒險。

“借用尼爾·楊的話説，我們寧願燃燒殆盡，也不願鏽蝕腐朽，“佩吉説道。

諾瑪和邁克·舒爾弗長期以來都是週末和假期的航海愛好者。因此，當邁克在2015年退休後，這對夫婦開始將時間分配在伊利諾伊州的家中和加勒比海的帆船之間。

感恩節過後，舒爾弗夫婦飛往美屬維爾京羣島的聖托馬斯，他們35英尺長的"小小放縱號"帆船就停泊在那裏（船名中的"Mi"代表邁克，“nor"代表諾瑪）。

73歲的諾瑪説，從12月到5月下旬，他們會在維爾京羣島和波多黎各附近航行，經常造訪偏遠的地方。“這就像一艘漂浮的房車。“諾瑪於2007年從全職教師崗位上退休。

對75歲的邁克來説，這艘船是愛的勞動。“俗話説：買一艘船，然後餘生就在異國他鄉修理它，“邁克説道，他曾在芝加哥地區從事多年的馬匹訓練和賽馬工作。

自20世紀80年代他們的三個孩子還小的時候，這對夫婦就擁有了船隻。

考慮到退休生活，他們在2006年以13.9萬美元的價格購入了"小小放縱號”。直到2015年，他們通過將船租給度假者來償還大部分購船貸款。

這艘船可容納六人睡覺，並有一個熱水淋浴間，當發動機運行時可以使用。

在船上，諾瑪會閲讀和烹飪。邁克是一名認證的潛水員，經常利用這些技能來清潔船底。

這對夫婦的年收入接近12.5萬美元，包括諾瑪的養老金、邁克的社會保障金以及他們個人退休賬户的強制分配。他們的退休賬户中約有50萬美元，位於伊利諾伊州新萊諾克斯的房子價值約36萬美元。舒爾弗夫婦計劃在五年內還清利率為2.75%、每月還款900美元的抵押貸款。

他們每年支付近8000美元的房產税，房屋和汽車保險總計2600美元。2017年因颶風“艾爾瑪”嚴重受損的船隻，年保險費為2000美元。維護、燃料和碼頭停泊費用每年約為1.3萬美元。

醫療保險覆蓋他們在美屬維爾京羣島和波多黎各的醫療需求。

諾瑪和邁克·舒爾弗在他們的船“小小放縱”號駕駛艙中為母親節乾杯，他們每年12月至5月生活在這艘船上。照片：舒爾弗家庭夫婦倆表示，美屬維爾京羣島的食品價格可能很高，他們記得一打雞蛋要12.99美元，一箱12罐啤酒要14.99美元。

這對夫婦還曾在希臘、克羅地亞和塔希提島租用帆船度假，計劃繼續探索。

“我還沒準備好就此停泊，”邁克説。

寫信給安妮·特格森，郵箱：[email protected]，以及維羅妮卡·達格爾，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10月24日印刷版，標題為《他們可能已退休，但仍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