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左翼陣營因以色列問題內部分裂

對許多左翼人士而言，巴以衝突正引發一場看似永久性的決裂——那些曾被壓抑的分歧變得無法忽視，每個人都必須選邊站隊。

自哈馬斯襲擊以來的數週，自由派陣營內部嚴重分裂，昔日盟友反目成仇，雙方惡語相向。從華盛頓的權力走廊到街頭抗議和社交媒體，進步派發現他們與曾經視為同道者的人漸行漸遠。

無論是親以色列還是親巴勒斯坦的支持者，都描述了一種理想幻滅感：關係破裂，惡言相向。許多人預測，這可能導致民主黨內部出現延續一代人的裂痕，帶來難以估量的政治後果。

反誹謗聯盟首席執行官喬納森·格林布拉特表示，對於被這場大屠殺後最致命猶太人襲擊畫面所震撼的自由派猶太羣體而言，隨後的幾周徹底粉碎了團結的假象。大學生和教職員工，以及"黑人的命也是命"和美國民主社會主義者協會的地方分會，為哈馬斯行動辯護甚至公開慶祝，而更多羣體則強調巴勒斯坦人的困境和對以色列的批評，而非對恐襲受害者的同情。

“對許多進步派猶太人來説，這既是一個異常清醒的時刻，同時也令人恐懼，”格林布拉特説。“他們給我打電話、發推文、發信息，表達震驚和悲傷，因為他們曾與之並肩遊行、為之奮鬥的事業，在他們最需要的時候拋棄了他們。”

這種感覺對左翼活動人士來説也是相互的，他們説拜登總統和其他民主黨官員盲目地站在右翼以色列政府一邊，該政府一心報復，不成比例地傷害無辜平民。

“如果你是阿拉伯裔美國人、穆斯林美國人或巴勒斯坦人，你會覺得自己無關緊要，覺得自己被忽視了，”進步派戰略家、正義民主黨人前發言人瓦利德·沙希德説。正義民主黨人支持被稱為“小隊”的進步派國會議員在初選中對抗更中間派的民主黨人。“如果你主張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的生命應該被平等對待，你會覺得這個政黨根本不在乎你，”他説。

沙希德警告説，結果可能是，一位已經在努力激發年輕人和少數族裔選民熱情的總統會完全失去他們——最近的一項蓋洛普民意調查發現，拜登在過去一個月裏失去了35歲以下選民7個百分點的支持，他指出——或者這個黨會像越南戰爭時期那樣分裂。其他人則將此與左翼在20世紀50年代對蘇聯共產主義的分裂相提並論。

在10月18日至20日進行的《華爾街日報》/益普索民調中，48%的民主黨人表示美國在衝突中有責任支持以色列，而持此觀點的無黨派人士和共和黨人比例分別為53%和64%。

這一分歧出現之際，拜登總統已明確表態力挺以色列，並呼籲國會批准向這個美國盟友提供數十億美元新軍事援助。以色列週一出動坦克和步兵向加沙城推進，升級了在該地區的地面行動。當局稱自哈馬斯10月7日發動恐襲以來，已有數千人在衝突中喪生。

這場衝突已波及白宮內部——拜登週四會晤穆斯林領袖時，對方批評他在相關講話中未對巴勒斯坦人展現更多同理心。10月18日，一名國務院高級官員以辭職抗議政府政策；10月19日，國務卿布林肯向外交人員發送內部信函試圖平息異議。

據報道，猶太裔民主黨人已就拉希達·特萊布（密歇根州民主黨眾議員）等人在襲擊後的言論向眾議院少數黨領袖提出投訴。圖片來源：艾莉森·貝利/祖瑪通訊社週三，美國國會眾議院以412票通過了一項譴責哈馬斯的決議，9名左翼民主黨人投反對票，6人投"出席票"（肯塔基州共和黨眾議員托馬斯·馬西是唯一投反對票的共和黨人）。

國會進步黨團主席、華盛頓州眾議員普拉米拉·賈亞帕爾在聲明中解釋其"出席票"時表示：“我仍譴責哈馬斯的襲擊及各地猶太人民的苦難，但該決議案隻字未提以色列違反國際人道法的行為及巴勒斯坦人民承受的苦難。”

週四，新澤西州温和派眾議員喬什·戈特海默在X平台（原推特）發文稱，15名未支持該決議的民主黨人"卑鄙無恥，不能代表我們政黨"。15人中的印第安納州眾議員安德烈·卡森回應稱戈特海默是"懦夫"和"混混"，並約其"線下解決"分歧。

近期民主黨閉門會議上，當戈特海默低聲説"他們應該感到愧疚"時，現場爆發激烈指責。部分進步派認為此言針對全體穆斯林，但戈特海默澄清是指未充分譴責哈馬斯的同僚。這番言論已使戈特海默遭遇抗議活動與死亡威脅。

許多左翼親巴勒斯坦活動人士表示，拜登總統和其他民主黨人盲目站在了右翼以色列政府一邊。圖片來源：祖瑪通訊社即使是像賓夕法尼亞州民主黨參議員約翰·費特曼和佛蒙特州獨立參議員伯尼·桑德斯這樣的進步派中堅分子，也因支持以色列而遭到左翼的抗議。據報道，猶太裔民主黨人向少數黨領袖哈基姆·傑弗里斯投訴了明尼蘇達州民主黨眾議員伊爾汗·奧馬爾和密歇根州民主黨眾議員拉希達·特萊布在襲擊事件後的言論，兩人均屬於“小隊”成員。由於最近幾周針對“小隊”成員的威脅急劇升級，國會警察加強了對他們的保護。

伊利諾伊州民主黨眾議員布拉德·施奈德表示，雖然民主黨人總體上團結一致，但他對一些人的行為感到“極其失望”，這些人“不僅未能譴責針對以色列的恐怖襲擊，反而將其稱為抵抗併為之歡呼”。他特別點名特萊布，指責她拒絕撤回將加沙醫院爆炸歸咎於以色列的聲明，而以色列和美國表示爆炸是由加沙發射的火箭彈誤擊所致（《華爾街日報》視頻分析支持這一説法）。

“她傳播了哈馬斯的不實指控，導致美國軍人和外交官在全球範圍內受到威脅，並繼續火上澆油，”施奈德在接受採訪時説，“我們所有人都必須譴責邪惡。我們可以有不同意見，但不能捏造事實。”

特拉布辦公室未回應置評請求。

紐約州民主黨眾議員裏奇·託雷斯多年來一直譴責美國民主社會主義者的反以色列立場。圖片來源：邁克爾·納格爾/彭博新聞儘管當前衝突使其凸顯，但民主黨內部的分歧根源深遠。2019年，眾議院民主黨人艱難通過一項不贊成奧馬爾言論的決議——許多人認為這些言論具有反猶色彩，最終以一份同時譴責反猶主義和反穆斯林情緒的聲明達成團結。

與美以公共事務委員會有關聯的遊説團體"民主黨多數支持以色列"於2020年成立，旨在初選中對抗進步派民主黨人。該團體政治行動委員會投入巨資對抗桑德斯2020年總統競選，並阻撓"小隊"進一步擴張，但取得喜憂參半的結果。

當進步派譴責大金主以色列遊説集團的陰謀時，中間派從不寬容左翼的醜陋言論中看到了嚴峻的印證。中左翼思想家多年來警告許多校園的氛圍——“反殖民主義"姿態已成為教職聘用的試金石，學生們追捧將暴力合理化的激進時尚，只要施暴者被視為受壓迫羣體。

紐約民主黨眾議員裏奇·託雷斯表示：“我確實擔心年輕人正日益被一種意識形態洗腦，這種反以色列的仇恨如此惡毒，以至於他們對以色列平民和兒童遭到的冷血謀殺無動於衷。”

在紐約市民主社會主義者分會推動10月8日一場指責以色列發動襲擊幷包含反猶主義內容的親巴勒斯坦集會後，包括眾議員亞歷山德里婭·奧卡西奧-科爾特斯在內的許多紐約進步派人士都與該組織保持距離。多年來一直譴責該組織反以色列立場的託雷斯表示，此前太多進步派同僚淡化了這種情緒。

奧馬爾上週攻擊託雷斯的親以色列言論，在記者會上質問：“還要死多少巴勒斯坦人才能讓你高興？”

託雷斯在X上回應稱奧馬爾的指控是"惡毒謊言”，並補充道：“還要有多少以色列猶太人、以色列阿拉伯人和巴勒斯坦人死於無休止的火箭彈襲擊和衝突升級，她才能拿出道德良知支持’鐵穹’系統？“他指的是以色列的防空系統。

進步派活動人士表示，在他們所稱的少數瘋狂大學生成為焦點之際，包括南卡羅來納州參議員林賽·格雷厄姆在內的一些共和黨政客卻呼籲夷平加沙，這種關注是錯誤且不成比例的。他們看到一場走向戰爭的進程，與2001年9·11恐怖襲擊後的情況如出一轍，當時反戰聲音被邊緣化，結果導致美國在阿富汗和伊拉克陷入長達數十年的災難性軍事泥潭。

左翼組織"勞工家庭黨"全國主任莫里斯·米切爾表示：“各方對巴勒斯坦人困境完全缺乏同理心的態度讓我心碎和不安。“該組織正在向白宮施壓要求支持停火。

然而對其他人而言，這種對猶太人苦難缺乏同情的態度折射出更深層的分裂。“我認為這確實是一場關乎我們黨靈魂的戰役，“馬里蘭州議員喬·沃格爾表示，他正在競選民主黨眾議員大衞·特龍即將空出的國會席位。

在喬治·華盛頓大學就讀本科期間，沃格爾曾被抵制、撤資和制裁運動（BDS）的活動人士逐出學生會。本週該組織因在校園圖書館外牆上投射反猶標語——包括"光榮屬於我們的殉道者”——而遭到強烈譴責。

“譴責殺害無辜婦女、兒童和老人的暴行本不該如此困難，但許多人要麼保持沉默，要麼含糊其辭，“沃格爾説，“我們黨內目前存在嚴重問題。”

聯繫莫莉·鮑爾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1月1日印刷版，標題為《戰爭暴露出民主黨在以色列問題上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