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第二任期計劃：反"覺醒"大學與"自由城市"——《華爾街日報》
Andrew Restuccia and Aaron Zitner
華盛頓——在競選奪回白宮的過程中，唐納德·特朗普正日益拋棄限權政府與地方自治的共和黨數十年核心原則。
這位前總統正計劃動用行政權力干預學校課程設置、禁止醫生為跨性別青少年提供醫療干預措施，並迫使警方採取更嚴厲的打擊犯罪政策——這些傳統上均由州或地方政府主導的領域。
他宣稱將建立政府資助的反"覺醒"大學，成立國家教師認證機構為"擁護愛國價值觀"的教師頒發資格證，並在聯邦土地上建設"自由城"。他還承諾動用政府權力調查和懲罰批評者。
這套執政綱領令老一輩政客幾乎認不出這是共和黨主張——他們當年競選時反對聯邦一刀切政策，堅稱州議員、市長和地方議會最適合管理本社區事務。儘管多數提案實施難度極大，但特朗普勾勒的第二任期議程可能引發新一輪聯邦權力擴張浪潮，與他主張裁撤公務員、削弱"深層政府"和削減監管的承諾形成矛盾。
“如果特朗普獲勝，小政府保守主義的日子可能就此終結，”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研究員蘭希·陳表示，他曾擔任米特·羅姆尼2012年總統競選的政策主管。
唐納德·特朗普的競選綱領顯示，共和黨內部分人士正轉向支持一個更積極的聯邦政府。圖片來源：喬德·維埃拉/法新社/蓋蒂圖片社### 轉變的共和黨議程
對特朗普而言，第二個總統任期將標誌着他多年努力重塑共和黨形象的頂峯，遠離羅納德·里根、巴里·戈德華特、威廉·F·巴克利等保守主義運動偶像數十年來倡導的核心理念。相反，特朗普通過挖掘激發保守派基礎的文化和社會不滿，部分地團結了他的數百萬支持者。
共和黨優先事項的迅速轉變，對長期任職的共和黨官員來説，引發了一場存在危機。他們私下表示，今天的共和黨與十年前相比已面目全非，當時許多共和黨人還在倡導精簡政府、平衡預算、福利改革和自由貿易。
作為總統，特朗普連續四年見證了年度赤字的上升，簽署了增加聯邦支出的兩黨預算協議。他發動了對中國的貿易戰。今年早些時候，他還警告他的政黨不要“從醫療保險或社會保障中削減一分錢”。
“我們共和黨人代表什麼？正統觀念有些本末倒置了，”喬治·W·布什執政時期曾領導教育部和國內政策委員會的瑪格麗特·斯佩林斯説道。
文化戰爭中的博弈
這位前總統的盟友辯稱，共和黨需要徹底改革，敗選原因在於誤判了美國選民的訴求。他們認為政府幹預是必要糾偏，以遏制自由派在多元化和教育領域推行自身理念時的越界行為。
布魯克·羅林斯——特朗普政府時期白宮官員，現任由特朗普前幕僚運營的智庫"美國優先政策研究所"負責人——主張多數公眾認為"聯邦政府[應當]確保其代表人民利益行事。
“當地方政府或州政府偏離這一原則時，無論有意無意，我認為’美國優先’理念的願景就是讓聯邦政府介入，將自由拉回它應有的軌道，“羅林斯表示。
特朗普競選團隊發言人未回應置評請求。
特朗普的策略已獲得部分強大保守派團體的認同。傳統基金會主席凱文·羅伯茨稱保守派政策必須"正視文化戰爭造成的現實傷害”。
2002年，喬治·W·布什總統簽署了《不讓一個孩子掉隊》法案，這項全面教育改革法案因政府過度干預而遭到許多保守派人士反對。圖片來源：Tim Sloan/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儘管特朗普的教育政策提案打破了保守派認為學校應由地方控制的長期信念，但羅伯茨主張在某些情況下應破例——例如禁止學校課程教授批判性種族理論，或確保跨性別運動員只能按其出生性別參加體育比賽。
羅伯茨表示：“兩代保守派人士都在倡導’輔助性原則’"——即決策應在最合適的基層層級制定。“但現實是聯邦資金改變了地方實體（尤其是地方教育委員會）的決策方式。更糟的是，這種機制已被腐蝕並病態化。因此任何競選公職的人都會想要糾正這一點。”
重新定義保守主義
部分共和黨人警告特朗普正在越界。
新罕布什爾州前共和黨參議員兼州長賈德·格雷格指出，特朗普的理念"與保守主義思想和歷史傳統背道而馳”。聯邦政府僅為基礎教育提供少量資金，而特朗普卻試圖用這筆錢"實施百分之百的控制”。
“這根本不保守——但問題就在於：特朗普本就不是保守派，“已表態支持南卡羅來納州前州長妮基·黑利競選總統的格雷格説，“他是個反傳統的民粹主義者，其觀點與任何哲學思想都毫無關聯。這些主張完全基於他個人的世界觀，而這個世界觀就像每天早晨照鏡子時的即興拼湊。”
格雷格表示，他發現特朗普提議對學校實施強有力的聯邦管控頗具諷刺意味，因為保守派曾指責他在共同起草具有里程碑意義的跨黨派法案《不讓一個孩子掉隊》時越權。該法案由時任總統喬治·W·布什於2002年簽署，要求對某些年級的學生進行閲讀和數學評估測試。學校若未能提高學生達標率將面臨制裁，但標準由各州而非聯邦政府制定。
即便是特朗普的一些盟友也私下對其多項提案表示懷疑。數位特朗普政府前官員坦言，他們對這位前總統上月在其社交媒體平台視頻中宣佈的"美國學院"計劃可行性存疑——該計劃聲稱要通過對其所謂"規模過度膨脹"的私立大學捐贈基金"徵税、罰款和訴訟"來籌集資金。特朗普將這項政府資助的免費在線學校標榜為現行高等教育體系的替代方案，並宣稱"絕不允許覺醒主義或聖戰思想滲透”。
傳統基金會主席羅伯茨稱，他"非常欣賞"大學計劃，但反對特朗普提出的教師聯邦認證方案：“我堅決反對，這是個糟糕的主意。“該基金會主張徹底廢除教師認證制度。與許多第二任期提案類似，特朗普對此計劃細節語焉不詳，僅表示將成立"認證機構來核准那些擁護愛國價值觀、支持美國生活方式的教師資質”。
利用政府力量對抗自由主義
特朗普的政綱生動體現了共和黨內部更廣泛的思想轉向——支持一個更具主動性的聯邦政府。在國會中，部分共和黨人正倡導諸如信用卡利率上限、社交媒體監管、合同中的勞工保護等聯邦措施，這些主張與該黨傳統的商業導向理念顯得格格不入。
與特朗普類似，其他共和黨總統候選人也聲稱需要強勢運用聯邦權力，以反擊他們認為已滲透學校、學術界、媒體和企業董事會的自由主義社會議程。佛羅里達州州長羅恩·德桑蒂斯指出，“守舊派的企業共和主義根本無力應對這一挑戰”。
這一理念延伸自邁克爾·安東2016年發表的極具影響力的文章《航班93選舉》。這位後來成為特朗普國家安全助理的作者宣稱，由於自由主義對體制的掌控，美國正"衝向懸崖”，而傳統保守派尚未做好應對這場嚴峻鬥爭的準備。
特朗普的執政理念時常令人難以捉摸。與歷任總統不同，他的履歷中缺乏多年從政經歷所積累的政策連貫性。曾為其工作的人員透露，這位前總統對恪守陳舊的黨派規則毫無興趣，私下和公開場合都曾表達過對布什等共和黨標杆人物的蔑視。
“某些事情會讓他發自內心地受到觸動，並希望親自解決。他認為共和黨在面對許多這些問題時過於被動，”特朗普的前國內政策委員會主任喬·格羅根説。“他完全不拘泥於教條。他願意拋棄舊規則。”
特朗普非傳統且不可預測的執政方式貫穿了他的白宮任期，而第二任期將把這種方式推向更遠。
在演講和競選網站上概述的數十項政策提案中，特朗普呼籲大幅擴大總統的權力，將權力從聯邦機構轉移到他本人手中。他表示將大幅削減主要的聯邦項目，並恢復他第一任期內的指令，即每出台一項法規就要廢除兩項現有法規。
“任何人説他喜歡大政府——那都是錯誤的，”羅林斯説。
更多的政府意味着更多的官僚主義
實施他的許多其他提案可能需要建立更多的政府官僚層級，其中一些可能會推翻或重複現有的州和地方努力。在聯邦層面認證教師可能意味着創建一個新的政府機構，這將使現有的州認證工作複雜化。
建立一所新的政府支持的大學可能需要一個複雜的政府合同系統來僱傭教師和員工。特朗普提出的由政府調查從MSNBC到醫院的一切的提案，可能需要僱傭更多的律師和其他員工來執行這些調查。
唐納德·特朗普提出多項主張，呼籲若他重掌白宮將擴大總統權力。圖片來源：Alon Skuy/Getty Images其他定義模糊的構想——例如特朗普提議設立"真相與和解委員會"來解密並公佈關於"深層政府間諜活動"的文件，以及建立獨立審計系統監督美國情報機構——同樣可能需要新的政府計劃。
華盛頓政策制定資深人士表示，即使特朗普贏得第二個任期，他的許多計劃也不太可能實現，理由包括操作和財務障礙、國會潛在反對以及可能面臨的法律挑戰。
這位前總統的提案"或許能成為競選演講的好素材（至少對他的MAGA基本盤而言），但與現實的計劃政策相去甚遠，“教育政策分析師、托馬斯·B·福特漢姆研究所所長邁克爾·佩特里利在電子郵件中表示。“這些提案的意義在於在文化戰爭中選邊站隊，而非提出執政議程。”
聯繫記者安德魯·雷斯塔西亞，郵箱：[email protected]；亞倫·齊特納，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2月2日印刷版，標題為《特朗普議程顛覆共和黨正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