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六個問題，贏取1000萬美元 - 《華爾街日報》

亞歷克斯·格爾科迫不及待想輸掉1000萬美元。

這位算法交易公司XTX Markets的創始人，如今已是全球最富有的人之一。但他並未將財富揮霍在購買運動隊或太空旅行上。這位億萬富翁正將資金投入一場更獨特、更狂野的冒險：他志在征服全球最具聲望的高中數學競賽。

本週，他的公司推出了一項引人矚目的新賽事——AI-MO大獎，這可能是極客們獲取數百萬美元最硬核的方式。XTX將懸賞首個開發出公開人工智能模型的團隊，該模型需具備在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IMO）最高級別獲獎的智能水平。

簡而言之，當人工智能能斬獲IMO金牌時，格爾科的公司就得掏錢。

而他對此顯得異常興奮。

“我會非常激動，“他表示。

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是每年夏季舉辦的盛會，數百名全球頂尖高中生在此挑戰自我，通過解決令人頭疼的難題相互較量。獲得金牌者不足10%，這不僅是數學天賦的證明，更是"未來成就的重要預兆”，AI-MO大獎團隊指出。尤其在當下，這些頂尖人才擁有的敏鋭數理思維正被華爾街和硅谷前所未有地追捧。

2023年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中的兩道難題。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參加IMO的數學高手們需要解答涵蓋代數、組合數學、幾何與數論等領域的六道題目。即便是金牌得主通常也只能答對四題。這些題目要求高中生們現場構建獨創的邏輯論證。IMO主席格雷戈爾·多利納爾表示，解題過程需要想象力、創造力以及"人類最高階的認知能力”。

“你不需要任何大學數學知識：沒有積分，沒有微分方程，沒有矩陣，“多利納爾説，“需要的是絕妙的構思、抽象思維、嚴謹推理，有時還需要跳出框架的靈感，最終給出清晰解答。”

這也解釋了為何ChatGPT目前還無法解出這類數學題。

人工智能擅長指導如何完成已知任務。但在原創性方面，人類依然遠超機器。格爾科告訴我，即便AI模型消化了所有現存數學教材，“用相對簡單的數學題就能輕易迷惑它”。而IMO的題目絕非簡單——它們堪稱變態級難度。

“IMO命題的精髓在於創造需要新思路才能解決的問題，“卡內基梅隆大學數學教授羅博深説，“越難的題目越需要更多創新思維。”

去年夏天我遇見羅時，他正周遊全國向學生（及家長）闡釋：隨着人工智能日益先進，保持人性將愈發重要。但這並非我因AI獎項聯繫他的唯一原因。過去十年間，羅還擔任美國隊教練，而他本人高中時就以天才之姿參加過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他深知奪金有多艱難——他自己只獲得了銀牌。

亞歷克斯·格爾科的XTX Markets為能打造出在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中奪金AI的團隊懸賞數百萬美元。圖片來源：XTX Markets43歲的格爾科曾渴望獲得任何顏色的獎牌。他在俄羅斯長大，考入了一所著名的數學天才學校，自稱在全國高中數學排名中位列第十。而國際奧數競賽每屆僅六個參賽名額。

“當時我極富競爭力，但始終未能入選奧數隊讓我非常沮喪，“他告訴我，“但這始終是我的心結。如果當初？”

即便後來他積累了足以讓人忘卻落選遺憾的鉅額財富，這個執念仍縈繞不去。從莫斯科國立大學取得數學博士學位後，他進入德意志銀行從事股票外匯交易，2009年加入對沖基金GSA Capital，2015年在倫敦創立XTX。

“我進入金融行業是因為我發現與數據打交道非常有趣，”他説。“當然，還有錢。這很明顯。”

現在他確實擁有很多錢。顯而易見。

根據彭博億萬富翁指數，格爾科的淨資產約為100億美元。作為弗拉基米爾·普京的批評者，他放棄了俄羅斯國籍，並於去年成為英國公民，同時成為英國最大的納税人，據《星期日泰晤士報》報道。他最近成為STEM（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事業的重要捐助者，資助獎學金、研究中心以及烏克蘭隊參加明年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IMO）——沒錯，他的公司也是贊助商之一。

我原以為，作為量化交易公司的老闆，他對慈善事業的投資有職業上的考量。當然，這確實存在：XTX公司需要招募那些在IMO中脱穎而出的“極客”。但他説，他的動機是個人原因。

“我保持對數學教育的興趣，因為這是從，比如説，一個弱勢背景走向高薪職業的路徑，”格爾科説道。

最近有人問他何時認為AI模型能贏得IMO金牌時，這一興趣被再次點燃。他不確定具體時間。但他記得研究人員在2019年（ChatGPT問世前）曾發起類似挑戰，他覺得現在是時候為他們的項目提供資金支持了。他的終極目標是加速開發具備數學推理能力的AI模型。他知道這需要比現有的100萬美元獎金挑戰更多的投入，因此將獎金提高到1000萬美元。

於是，AI-MO獎應運而生。

與國際數學奧林匹克不同，參賽者無需是高中學歷，獲獎者幾乎肯定也不會是學生。這個項目值得機器學習領域的博士們投入——格爾科押注1000萬美元獎金將吸引那些掌握工具的研究者，共同探索知識新邊疆並加速未來到來。

目前該數學獎項的大部分細節仍不明確。格爾科表示他正在招募項目總監、組建顧問團隊、設計競賽框架，並細化評審標準（例如如何界定相當於金牌得主的表現）。

“精準定義這些標準至關重要，“他解釋道，“所以現階段一切看起來都有些模糊。”

但有一位熱情洋溢的數學佈道者對此構想極為推崇。當羅教授最初聽聞IMO的AI挑戰時，他認為這個目標既崇高又註定失敗。“老實説，我當時反應是：‘祝你們好運，但我有生之年肯定看不到這一天’。“四年前——在AI領域堪稱永恆——他如此表示。“而現在，“他説，“我肯定能親眼見證。”

格爾科相信這個時刻不會太久遠。

“我認為五年內就會有人領走這筆獎金，“他告訴我。

當向羅教授轉述這個預測時，能看出他正在心算驗證。

“這完全有可能，“他回應道。

這位教授同時指出，任何能開發出奪冠級AI系統的人根本不會為金錢發愁。

“成功摘獎者必將擁有價值50億美元的公司，“他補充道，“甚至可能是500億。”

不過，能先拿到500萬美元當然更好。此外，還有另一個500萬美元的獎金池用於關鍵里程碑的進展。但獲得獎金的唯一條件是公開獲勝模型的代碼。此舉旨在鼓勵和獎勵開放獲取、公開共享的工作成果，以便他人能在此基礎上繼續發展。正是這些點滴積累，才讓任何行業都能實現指數級增長。

事實上，XTX倫敦辦公室裏陳列着阿波羅11號登月艙的等比例複製品，這個實物提醒着人們：每一個登月計劃都由無數小步組成。

格爾科的公司資助這項獎金，是因為他親眼見證過其他小型挑戰如何推動從自動駕駛汽車到Netflix算法等各領域的創新。當這家流媒體巨頭還是用紅色信封郵寄DVD的公司時，Netflix曾懸賞100萬美元，獎勵首個比其引擎推薦效果提升10%的系統。那是2006年。到2009年，一個研究團隊聯合奪魁。

金錢買不來成功，但能買來一些進步。

“他們最初設定的目標看起來完全不可能實現，“曾參與Netflix競賽但表現平平的格爾科説，“但三年間經過20次突破後，人們成功跨越了那道門檻。”

另一個激勵本次競賽的百萬美元賽事是維蘇威挑戰賽，它今年啓動時設定了一個雄心勃勃的目標：利用機器學習和計算機視覺，從歷史上最著名火山噴發的灰燼中復活古羅馬卷軸。大獎將頒給首個破譯3D X射線掃描文本片段的團隊。而首個進展獎最近由一名大學生獲得，他成為兩千多年來第一個讀出卷軸文字的人，這一發現為他贏得了4萬美元。

格爾科是維蘇威挑戰賽的主要捐贈者之一，他希望AI-MO獎項能採用類似的模式。

陶哲軒同樣如此。他曾是最年輕的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銅牌、銀牌及金牌得主，13歲便以天才之姿斬獲金牌。如今這位48歲的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教授還獲得了數學界的諾貝爾獎——菲爾茲獎。這位被譽為數學界莫扎特的人表示，該獎項將發揮兩大重要作用。

“首先，它能直觀地展示人工智能輔助數學思維的進展（或不足），”他在郵件中寫道，“其次，它為衡量進展（或不足）提供了重要的客觀基準。”

雖然大獎更具誘惑力，但陶哲軒認為，推動各類智能發展的關鍵在於那些小額階段性獎項。這筆投資絕對物有所值。

“我認為這個案例中，過程可能比結果更有價值，”他説。

聯繫本文作者本·科恩，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2月2日印刷版，標題為《千萬美元懸賞：爭奪全球最極客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