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交易為《巴黎氣候協定》打開漏洞——《華爾街日報》

當南美國家圭亞那希望出售數百萬碳抵消信用額度以保護其雨林時，政府官員意識到一個難題：該國茂密的亞馬遜森林實際上保存完好。

圭亞那的森林砍伐率本已很低，這意味着按照碳信用額的標準計算方法，其森林產生的信用額度有限。因此政府採用了一種新方法，允許對森林健康的國家進行大幅調整。這一調整使圭亞那可簽發的信用額度激增六倍。據官員透露，去年圭亞那將3750萬信用額度以至少7.5億美元的價格出售給美國石油巨頭赫斯公司，目前正向面臨履行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巴黎氣候協定》壓力的國家兜售剩餘三分之二額度。

該協定要求各國政府制定限制温室氣體排放的國家計劃，並允許通過資助全球其他減排項目來抵消本國污染。每噸減排量對應的信用額度可在國家間交易，使得減排效果歸屬於信用額購買國而非出售國。

圭亞那是眾多有望通過符合聯合國協議的信用額度獲利的發展中國家中的先行者。部分官員擔憂聯合國可能為未受威脅的森林背書信用額度。正在迪拜舉行的COP28氣候峯會上，談判代表們正就碳交易應接受聯合國專家和公眾多大程度的監督展開辯論，以防止該機制成為《巴黎協定》的漏洞。

“如果我們玩這個遊戲——每個國家都可以憑空拿出一套任意的方法論，應用到自己的森林面積上，然後要求獲得碳積分——我們將永遠無法取得任何進展，”巴布亞新幾內亞氣候特使凱文·康拉德表示。

目前，《巴黎協定》對碳市場的監管相對寬鬆。碳積分需經過專家小組審核，但在去年埃及舉行的COP會議上，各國政府決定禁止專家審查項目的“適當性”或“充分性”。

一位參與談判的官員透露，圭亞那正與新加坡洽談碳積分交易。圖片來源：羅斯蘭·拉赫曼/法新社/蓋蒂圖片社這加劇了人們的擔憂：協定可能為污染國打開方便之門，使其通過從較貧窮國家購買低質量碳積分來實現自身減排目標，從而破壞《巴黎協定》將全球温升控制在工業化前水平1.5攝氏度以內的宏偉目標。部分發展中國家正爭取將抵消項目的大部分信息列為機密的權利。批評者指出，企業最終購買的碳積分支持了虛假的温室氣體減排聲明。赫斯公司表示將把圭亞那的積分用於其2050年完全抵消排放的目標。

“該流程幾乎缺乏監管，”布魯塞爾非營利組織“碳市場觀察”的喬納森·克魯克指出，“有些國家可能設定更高標準，但其他國家存在不跟進的風險。”

據參與談判的官員透露，圭亞那正與新加坡就出售碳信用額度進行磋商，新加坡正在評估是否接受針對低森林砍伐率國家的調整方案。聯合國國際民航組織去年宣佈，將採納圭亞那根據其新規制定的方法學——這些新規旨在限制國際航班排放，這使得圭亞那的碳抵消項目成為首批符合該規則的合格項目。 

瑞士正着手依據《巴黎協定》購買首批碳信用額度，這些額度來自加納、泰國和瓦努阿圖的非森林項目。隨後瑞士企業將利用這些額度來遵守《巴黎協定》框架下該國的温室氣體排放限制。

瑞士政府拒絕投資林業項目，原因是衡量森林保護成效的基準線存在不確定性。該國還擔憂森林保護的長期性——未來若樹木被砍伐或毀壞，其一生吸收的導致全球變暖的二氧化碳將重新釋放。

過去十年間，企業已在發展中國家的温室氣體抵消項目上投入數十億美元。這些項目產生所謂自願碳信用：企業雖無法定購買義務，但為履行公開的碳中和承諾而進行採購。

學術研究及媒體報道對支撐這些碳信用的多數項目實效提出質疑。防止森林砍伐類項目的問題尤為突出。由於這類方案通常僅保護大範圍森林中的小片區域，可能導致採伐和農業開墾活動轉移至未受項目保護的其他區域。

圭亞那的項目旨在解決其中一些問題。這是首批覆蓋整個國家的項目之一，消除了國內森林砍伐轉移的可能性。根據Trove Research的數據，該項目覆蓋約4500萬英畝，是全球最大的森林保護項目之一。

圭亞那擁有地球上最原始的一些森林。與鄰國巴西猖獗的伐木和皆伐相比，這些森林大多得以倖免。科學家表示，圭亞那缺乏適合大規模農業的肥沃土壤，而農業是森林砍伐的主要驅動力。

“這些是地球上最貧瘠的土壤之一，“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的圭亞那林業專家Janette Bulkan説。

圭亞那正從其沿海由埃克森美孚和赫斯公司開採的石油發現中獲得意外之財。照片：Oscar B. Castillo為《華爾街日報》拍攝批評者認為，為保護此類森林發放碳信用違反了碳信用的核心原則：碳信用應僅針對沒有該項目就會發生的排放發放。

圭亞那官員表示，若不進行干預，其森林在不久的將來仍面臨風險。該國經濟快速增長，全球對其雨林可提取商品的需求也在增長。圭亞那還從其沿海由石油發現中獲得意外之財，這些石油正由埃克森美孚和赫斯公司開採。

圭亞那自然資源部氣候政策負責人普拉迪帕·博拉納特表示：“圭亞那的森林為多種商品和服務提供了機會，也為開闢工業和製造業領域帶來了發展機遇。”

圭亞那的碳信用額度由美國非營利組織温洛克國際運營的"REDD+交易架構"項目計算。該項目的方法論允許像圭亞那這樣過去森林砍伐較少的國家，根據温洛克設計的公式，針對預測的未來森林砍伐水平發放碳信用。

温洛克及該方法的其他支持者指出，這種資金機制能讓亟需的氣候資金流向雨林國家，即使這些國家歷史上並未經歷森林砍伐。圭亞那通過與赫斯公司的交易已獲得超1億美元資金。官員稱這些資金正惠及雨林原住民部落，並用於全國範圍內的森林保護和可再生能源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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