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如何讓青年失業危機消失——《華爾街日報》

早在6月份，當中國青年失業率達到創紀錄的21.3%時，西方分析人士將其視為復甦乏力的跡象。中國國家統計局隨後宣佈將暫停發佈該統計數據。

半年過去，這一舉措或許達到了預期效果。通常五分之一的年輕人失業會被視為危機，但在數據缺失的情況下，中國青年就業市場現狀變成了坊間傳聞與主觀猜測——這很可能正是北京希望看到的局面。

“他們操縱數據，當數據變得難堪時就停止發佈，”研究中國經濟的美國企業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史劍道表示，“他們會得逞的。過段時間人們就無據可討論了。”

現有民間數據和個案顯示問題依然存在。

民調機構晨間諮詢在中國開展的每日消費者情緒追蹤調查表明，年輕人情緒值持續低於年長羣體，凸顯青年羣體對經濟現狀的不滿程度更為突出。（相比之下，美國年輕人情緒值通常高於年長者。）

從現象來看，中國出現了“躺平”運動，失望的年輕人選擇徹底退出就業市場。研究中國媒體生態的“中國傳媒項目”專家班志遠追溯該詞源起於某失業青年題為《躺平即正義》的爆款網帖，由此催生了一場“退出職場競爭、拒絕消費主義承諾”的社會風潮。

顯然，社交媒體上部分中國年輕人對此深有共鳴。但這種現象的真實普遍程度如何？無人知曉。

坊間傳聞還出現了“全職成年子女”這一現象——半是趨勢報道，半是社交媒體玩笑——指那些與父母同住換取零花錢的無業成年人。

中國截至三月的數據（青年失業統計暫停前）估算，這類全職成年子女數量達1600萬年輕人（16至24歲總人口約1.5億）。

但即便該數據定期更新，也與失業率有本質區別。失業的官方定義是“積極求職”，需通過專業調查確定。並非所有居家者都因失業或放棄求職，可能涉及照顧年邁父母、備考深造或患病等情況。

中國官媒採用“慢就業”一詞描述大學生畢業後暫緩就業現象，比如休閒旅行等。某人力資源機構調查顯示，今年約19%畢業生選擇"慢就業"，較去年16%有所上升。

有些人可能確實選擇慢慢開啓職業生涯，但對另一些人來説，這不過是失業的體面説辭。這再次説明，我們很難從中瞭解失業的真實狀況。

今年早些時候，中國年輕人失業率一度超過20%，之後政府停止了相關數據的發佈。圖片來源：彭博新聞社這些故事聽起來與美國的情況並無二致，比如（在社交媒體上瘋傳的）“躺平”，指的是不再認真對待工作，出工但不出力。這有點可笑。人們當然對此議論紛紛。有些人當然會懈怠，或者認為自己對僱主已經仁至義盡。

在缺乏數據的情況下，此類軼事層出不窮。它們很有趣。它們當然暗示着某些地方有點不對勁。但它們定義模糊——當然不如失業等概念明確——而且幾乎無法讓人感受到逐月的變化。

與此同時，從中國獲取可靠數據正變得更加困難。今年早些時候，中國最大的政府報告學術數據庫中國知網限制了中國境外大學的訪問。總部位於上海的經濟和金融數據提供商萬得資訊(Wind Information)停止了外國智庫和研究公司的續訂服務。

中國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曾每季度發佈職位空缺報告（類似於美國勞工統計局的職位空缺和勞動力流動調查），但在2021年悄然停止了該報告的發佈。

QuantCube科技公司開發了一系列衡量中國經濟狀況的替代指標，例如衞星追蹤的城市污染數據，該公司還跟蹤中國僱主發佈的在線招聘信息。這家總部位於巴黎的公司表示，在其停止發佈前，該指標與官方職位空缺數據的相關性高達75%。

QuantCube的職位空缺指標從5月開始大幅下降，截至12月初已較上年同期下降35%——對於一個正竭力吸納大量失業青年的經濟體而言，這並非一個好兆頭。

這些數據點及坊間證據都部分反映了經濟面臨的困境。但由於缺乏恰當的統計數據，它們無法直接回答中國不願被提及的問題：青年失業率究竟有多高？換言之，隱藏數據確實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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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年12月9日的印刷版，標題為《中國抹去了青年失業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