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飛機缺陷引發爭議——機械師工作應由誰監管

波音公司今年早些時候因部分737飛機零件安裝不當暫停交付。圖片來源：LINDSEY WASSON/REUTERS飛機機械師是否應該負責自查工作？

這個問題是大型飛機制造商勞資雙方長期爭議的焦點。隨着航空業接連出現代價高昂的製造缺陷，爭論愈演愈烈。

工人表示，在零容錯率的航空業，由獨立檢查員簽字放行對質量控制至關重要。波音問題纏身的供應商Spirit AeroSystems的領導人指出，該公司要求機械師對某些工序進行自檢，大大增加了出錯風險。

“設置檢查員是有原因的，”國際機械師和航空航天工人協會主席康奈爾·比爾德説，該協會代表Spirit堪薩斯州威奇托工廠的工人。“這是飛機；如果出現問題，我們不可能在雲層中停車檢查輪胎。”

飛機制造商和供應商的高管表示，自檢僅適用於極小比例工序，且技術進步降低了對獨立檢查員的需求。

Spirit今年接連出現的製造問題阻礙了波音最暢銷機型737 MAX的生產，拖累了公司扭虧為盈的進程。Spirit發言人表示，最新發現的737機身鑽孔偏差問題不涉及機械師自檢工序。該公司稱自檢工序佔工廠工作量的比例不足5%。

“我們的質量管理體系遵循行業通用的國際標準，採用多層級的檢查與審核機制，”Spirit公司發言人在一份聲明中表示。

波音公司在經歷最大工會多年反對後，已基本取消自主檢查制度。這家飛機制造商曾將自主檢查作為優化生產流程的一部分進行推廣。國際機械師和航空航天工人協會（IAM）向聯邦安全監管機構提出申訴，去年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支持工會立場，認為波音取消檢查的多數工序仍需保留獨立檢查環節。

“必須建立雙重保障體系，”代表華盛頓州33,000名波音員工的IAM分會主席喬恩·霍爾登表示，“由經驗豐富的檢查員進行二次確認，確保工作合規完成至關重要。”

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發言人拒絕對此置評。

在最大工會持續多年反對後，波音已基本廢除自主檢查制度。圖片來源：路透社波音女發言人表示，自主檢查僅佔檢查方式的極小部分，且"在適當監督下執行並已向聯邦航空管理局報備"。她拒絕説明公司恢復獨立檢查體系的具體原因。

一年前，波音也取消了其位於南卡羅來納州北查爾斯頓非工會工廠的自主檢查制度。

波音公司發言人表示，公司採用一系列技術與工具確保產品無瑕疵，從X光、超聲波檢測到激光掃描精準測量，全方位把控質量。

美國航空安全已達歷史新高。過去14年間，美國航司運送約百億乘客卻零致命空難。技術進步加之強化飛行數據分析及飛行員、機械師、空管人員報告制度，使事故率大幅下降。

但航空業仍面臨疫情復甦過程中困擾飛機制造商與航司的質控難題——既耗費成本又拖延進度。

除機身問題外，波音4月因零部件錯裝暫停交付部分737機型，該問題同樣涉及供應商Spirit。

普惠母公司RTX發動機存在製造缺陷，導致2024年全球600餘架空客飛機被迫停飛。

製造商強調，飛機生產含多重檢驗程序與安全監管，自主檢查不會影響質量。國際機械師協會主席霍爾登指出，即便缺少獨立檢查環節，潛在問題也將在試飛前被發現，但後期處理缺陷將導致高昂延誤成本。

工會領袖批評企業推行自主檢查是短視的降本行為；部分高管私下認為，工會堅持專設檢查員制度實為增加就業崗位——在工會代表的工廠中，這些檢查崗位均屬工會編制。

加劇這一問題的是飛機制造行業工人短缺——疫情期間的停工以及737 MAX致命空難後停飛，導致該行業流失了大量最資深的機械師。

自檢辯論的雙方都引用高科技扳手來佐證觀點。

波音前製造高管比爾·奧斯本表示，現代工具已使許多檢驗崗位變得多餘。

他舉例説，傳統檢驗流程需要質檢員使用手動扳手確認夾具扭矩達標。“當扭矩達標時扳手會發出輕微聲響，這時需要有人專門監聽咔嗒聲”，曾擔任波音商用飛機部門高管、後轉任防務業務質量總監的奧斯本説，“如今數字扳手能自動記錄扭矩數據，通過Wi-Fi上傳服務器生成永久記錄，這種人工監聽方式已經過時了”。

奧斯本補充説，自檢的機械師都經過專業培訓和資質認證。

但IAM工會的霍爾登表示，雖然熟悉數字扳手的論點，但認為工具進步不能取代檢驗環節。“即便是數字工具也需要設置參數，必須確保扳手配置正確”，他強調，“仍需質檢員現場監督流程，數字化不代表可以省略檢驗”。

密歇根大學專攻航空航天與汽車結構的機械工程教授博格丹·埃普魯亞努指出，隨着製造業高科技化和人工智能應用深化，這類爭論將愈發普遍。

“這不會是關於人類如何檢查自己的工作，或者機器如何檢查工作的問題，”他説。“而是關於人類和機器如何協同合作來發現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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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與補充説明過去14年間，美國航空公司運送了約100億乘客，未發生致命空難。本文早期版本錯誤地稱該期間運送乘客約為1000萬人次。（已於12月12日更正）

刊登於2023年12月14日印刷版，標題為《飛機零部件引發工作檢查爭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