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無家可歸者增多，城市卻關閉收容所？——《華爾街日報》

匹茲堡——過去兩年半里，大衞·拉蒙德一直住在帳篷中，在那些嚴寒的夜晚，當燃燒在湯罐裏的洗手液也無法驅散寒冷時，他會去尋找無家可歸者收容所。

但到了六月，阿勒格尼縣決定關閉那家位於市中心教堂地下室的冬季收容所。原本預計一家提供餐食、洗衣和心理健康服務的新全年開放收容所能滿足需求，但數月來它一直滿員，每晚門外都擠滿了露宿的人。

“我不知道人們還能去哪兒，“60歲的拉蒙德説，他自稱與家人失和後開始住在莫農加希拉河旁的自行車道邊。如今那裏住着約50人，而去年僅有十幾人。

縣官員表示，關閉市中心冬季收容所是因為商家投訴公開吸毒和犯罪問題。但這一決定導致每晚街頭流浪者比收容牀位多出約100人。此舉還激怒了無家可歸者權益倡導者，令當地官員疲於尋找更多安置空間。

隨着冬季臨近，全美各城市正上演類似場景：激增的無家可歸者正壓垮收容系統。

《華爾街日報》追蹤美國各地初步統計數據顯示，今年無家可歸者人數或將創紀錄增長。然而，全美眾多收容所已關閉或面臨關閉風險，其他機構也只是暫時避免了關門命運。

財政緊縮、新冠疫情救濟資金的結束以及振興市中心的公眾壓力共同導致了收容所的關閉。在各大城市試圖清理住宅區和商業區湧現的帳篷營地之際，收容所正承受着巨大壓力。

志願者向匹茲堡市中心格蘭特街沿線帳篷羣中的無家可歸者分發食物和物資——包括零食、佳得樂和牙膏。圖片來源：克里斯·馬赫/華爾街日報在某些情況下，當地官員對無家可歸者激增措手不及，低估了所需的收容所空間。與此同時，地方政府表示，他們更傾向於將重點放在讓人們搬入穩定的長期住房上，而非建立更多收容所。

“我們當然希望確保每個人在這個冬天都安全，”阿勒格尼縣人類服務部主任艾琳·道爾頓説。過去一年，該縣無家可歸者人數增加了17%，超過了全國增長水平。“在沒有系統流動性的情況下建造收容所只會導致更多收容所的修建，而我們沒有無限的資源來服務這一羣體。”

華盛頓州斯波坎市的官員今年早些時候選擇關閉了一個70個牀位的收容所，此前他們在2022年將一個改造的倉庫改造成了350個牀位的設施。根據今年年初的初步統計，儘管該地區無家可歸者人數估計增加了36%，但領導們認為新設施將提供足夠的空間。

但新收容所大多數夜晚都已滿員，有時還需要依靠墊子來容納更多人睡覺。市政府無力重新開放舊收容所來緩解壓力。

新收容所由救世軍運營。市政府官員表示，由於入住量激增，運營成本已從約560萬美元飆升至逾900萬美元，甚至可能躍升至1300萬美元。

“我們關閉舊收容所是因為建了更大的新所…當時想着’雖然不能徹底解決問題，但能較好應對需求’，“斯波坎市議會主席貝琪·威爾克森説，“問題在於我們完全低估了實際情況。”

2022財年，救世軍在全國擁有並運營558家收容所，為8,067,161人提供了臨時或過渡性住所。相比2021財年，其運營的收容所減少了50家，但收容人數卻增加了逾25萬。

救世軍全國指揮官肯尼斯·霍德表示，關閉部分收容所有時是為了整合服務或轉型提供其他援助。另一些情況下，當地政府將原定撥款轉作他用。霍德指出，住房選擇有限、通貨膨脹及疫情驅逐禁令結束等因素都影響了收容所運營。

“無家可歸問題不只是收容所那麼簡單，“他説，“這涉及過渡性住房、永久性支持住房、退伍軍人住房等，是個異常複雜的系統。”

八月，無家可歸者用塑料布遮擋熱帶風暴希拉里帶來的雨水，地點在聖地亞哥市中心。圖片來源：Damian Dovarganes/Associated Press一些城市正試圖關閉臨時收容所並重新安置人員。聖地亞哥今年早些時候表示，將關閉一個大型臨時收容所，該收容所位於一個活動場地內，The Clash和Pink Floyd樂隊曾在此演出。但在重新安置仍留在那裏的數百名男性之前，該市仍在最終確定其他住房地點。

今年年初在聖地亞哥縣進行的時間點統計中發現的無家可歸者人數較上年同期增加了近22%。

聖地亞哥住房委員會表示，外展工作人員將無家可歸者轉介到收容所的案例中，大約80%無法得到安置，因為沒有可用的牀位。

聖地亞哥市長託德·格洛里亞提議利用一處閒置的軍營建造一個擁有700個牀位的新收容所。聖地亞哥住房委員會委員瑞安·克倫普納表示，該市需要建立一個穩定的收容所繫統，同時增加經濟適用房，這樣人們就不會頻繁進出收容所。

“我們不能僅僅依靠收容所來解決這個問題，”他説。

在其他地方，收容所經營者警告説，他們急需財政援助，否則可能面臨關閉。

幾十年來，匹茲堡和周邊的阿勒格尼縣一直是全國如何最好地為無家可歸者提供服務的典範，這些服務包括尋找永久住房和被稱為街頭醫療的醫療外展服務。

戴夫·萊特里奇運營着匹茲堡無家可歸者援助組織"通往山巒之橋”，他表示由於當地房地產緊縮，近年來一些提供永久性住房的計劃未能實現。根據聯邦住房數據，自2020年以來該市房價已上漲35%。

他指出，2021年春季匹茲堡露宿街頭者不足10人，如今卻有超過200人棲身帳篷或佔據廢棄建築。

“我們根本無法為人們解決住房問題，情況正在加速惡化，“萊特里奇説道。

賓夕法尼亞州阿勒格尼縣關閉了教堂地下室的收容所，此前商户反映周邊吸毒和犯罪現象激增。圖片來源：克里斯·馬赫/華爾街日報當縣政府關閉位於史密斯菲爾德聯合基督教堂的收容所時（該教堂毗鄰城市文化區），無家可歸者權益倡導者們爆發了憤怒。數月來，周邊商户一直在遊説關閉該設施。

教堂隔壁的匹茲堡熱狗店"維也納世界"老闆丹尼·斯科特表示，今年銷售額下降20%應歸咎於收容所外的吸毒和犯罪活動。這家自1965年營業至今的店主説：“當時完全處於無政府狀態。我們本該更積極應對，意識到’情況正在變化——我們該如何未雨綢繆？'”

過去數年，該教堂地下室在11月15日至次年3月15日期間會為約125人提供簡易牀鋪，寒冷夜晚有時會接納多達200人，幾乎從不拒絕任何求助者。

縣官員指出，學童白天會使用該場地，並表示他們希望為無家可歸者提供更好的安置場所。

匹茲堡於2022年秋季在市中心邊緣毗鄰縣監獄處新開設的"第二大道公共收容所"設有約95張固定牀位及40張應急牀位，目前全部滿員。本月早些時候，縣政府發佈了一項嚴寒天氣應急計劃，旨在為更多流浪者提供夜間庇護。

近日某天，非營利組織志願者在市中心帳篷區發放湯罐頭和暖手寶等物資。冰雹砸落地面時，人們躲在一座立交橋下避寒，那裏的紀念牌匾鐫刻着近年來數十名逝去的無家可歸者姓名。

棲身於混凝土牆半圍擋帳篷中的霍華德·拉姆齊表示，他每天在工業洗衣房工作10小時，時薪14美元，還需支付部分工資作為贍養費給前妻。

他透露自己曾在新收容所居住數月，後因行為投訴被驅逐——對此他堅稱指控不實。

“我正在想辦法擺脱這種困境。“他説。

全職工作的霍華德·拉姆齊目前暫居匹茲堡市中心的帳篷裏。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Kris Maher聯繫記者Kris Maher請致信 [email protected]，聯繫Dan Frosch請致信 [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2月14日印刷版，標題為《收容所關閉之際 無家可歸者激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