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每家西方汽車製造商都在造訪南非這片偏遠地區 - 《華爾街日報》

南非姆邦貝拉——位於南非克魯格國家公園郊外的一家擁有半個世紀歷史的公司，正因西方汽車製造商推動將電動車供應鏈移出中國而處於有利位置。

總部設在寧靜小鎮姆邦貝拉的錳金屬公司（Manganese Metal Co.），是中國境外為數不多的電池級錳精煉廠中規模最大的一家。錳主要用於鍊鋼，如今在為電動汽車、智能手機和筆記本電腦供電的鋰離子電池中，錳正日益取代鈷和鎳等更昂貴且更難獲取的礦物。

南非是全球最大的錳礦石生產國，但中國精煉了全球90%以上的電池級錳。這種主導地位引發了包括美國在內的西方各國政府的擔憂，在推進交通和能源系統脱碳的過程中，他們對北京的依賴日益加深。

未上市的MMC在其龐大的精煉廠接收從卡拉哈里沙漠開採的礦石。這些黑色小石塊被研磨成粉末後溶解在酸中，並通過化學混合物進行提純。提純後的錳溶液隨後被注入電解槽，通過通電使錳附着在極板上。最後將錳從極板上剝離、清洗、乾燥幷包裝運輸。

MMC公司的工藝生產出銀光閃閃的錳金屬薄片。圖片來源：Alexandra Wexler/華爾街日報目前，MMC公司精煉的錳金屬超過一半出口到日本，其中部分供應給為特斯拉汽車提供電池的松下公司及其他電池組件製造商。據該公司數據，約三分之一銷往美國，10%左右流向歐洲。

MMC首席執行官Louis Nel表示，過去兩年幾乎所有西方大型電池和汽車製造商都曾到訪該公司，這些企業正試圖構建繞開中國的新供應鏈。

“尋求精煉錳的客户讓我們應接不暇，“Nel説道，並透露MMC正與多家西方公司洽談潛在供應協議，“過去12個月我簽署的保密協議數量比過去20年還多。”

這種突然的關注對MMC而言是巨大轉變。2010年澳大利亞礦業巨頭必和必拓將其出售給南非投資財團時，鮮有西方企業擔憂如今日益與中國關聯的監管與物流風險。

能源諮詢公司伍德麥肯茲數據顯示，目前僅佔全球錳用量1%的可充電電池用錳需求，未來20年預計將增長六倍，主要得益於電動汽車發展。這一趨勢使製造商面臨供應短缺和價格上漲的雙重風險。

首席執行官路易斯·內爾表示，預計今年MMC超過四分之一的錳將流向電池行業。圖片來源：亞歷山德拉·韋克斯勒/華爾街日報“瓶頸在於精煉產能，”倫敦伍德麥肯茲鋼鐵合金市場研究經理特博霍·塞貝特拉表示。他透露全球計劃新建約20家電池級錳精煉廠，其中13家位於中國境外。

塞貝特拉指出，相較於仍在融資或建設階段的非中國精煉廠，MMC具備顯著優勢。他表示MMC“深諳行業需求”，“他們已具備成熟經驗”。

內爾預計今年MMC精煉錳金屬中約26%將供應電池行業，較2015年的8%大幅提升。其餘大部分用於特種鋼和鋁的生產，這些領域同樣需要高純度精煉錳。

行業專家表示，汽車製造商通常對供應鏈細節守口如瓶，尤其當許多企業仍處於決策階段——通過合資方式自主生產哪些電池部件，以及從傳統零部件製造商採購哪些部件。

7月，克萊斯勒母公司斯特蘭蒂斯向澳大利亞上市錳礦企業Element 25投資1500萬美元。此前一個月，通用汽車同意向Element 25提供8500萬美元貸款，用於部分資助路易斯安那州新建電池級錳精煉廠，該廠將加工來自澳洲的礦石。

其他高純度錳精煉廠計劃在捷克共和國、博茨瓦納和墨西哥等多個國家建設，但大多數項目距離首次投產還需數年時間。

姆博貝拉工廠的槽罐中錳礦石被溶解和提純。圖片來源：Alexandra Wexler/華爾街日報自2018年以來，華盛頓對價值數千億美元的中國商品加徵關税，作為減少美國對中國依賴的更廣泛努力的一部分。這一轉變因新冠疫情而加速，疫情中斷了商品流動，尤其是來自中國的商品，並擾亂了全球運輸網絡。

西方公司也越來越擔心與中國供應商合作帶來的聲譽問題，因為有報道稱存在強迫勞動和大規模環境破壞。

“我們正在多元化我們的原材料採購，並不斷篩選市場上的所有電池材料，包括未來的錳，”梅賽德斯-奔馳發言人Pia Droldner表示。Droldner稱MMC目前不是其供應商。

MMC的金屬價格遠高於中國產品——達到兩到三倍——這主要歸因於南非更嚴格的勞動與環境法規及更高電價導致的生產成本高昂。但首席執行官內爾表示，其客户願意支付溢價以避免從中國採購錳，同時因為該公司提供穩定的產品質量和定製化解決方案，包括極小批量及特定尺寸的容器供應。

MMC採用二氧化硫精煉錳，該工藝比中國冶煉廠偏好的二氧化硒法耗電量更大。但硒元素存在更高健康風險，美國國立衞生研究院指出，過量攝入硒可能導致神經系統損傷以及腎衰竭和心力衰竭。

在MMC的電解車間，電力被用於從溶液中提取純錳並使其沉積到極板上。圖片來源：Alexandra Wexler/華爾街日報在美國市場，得益於《非洲增長與機會法案》——該法案為包括撒哈拉以南非洲參與國精煉錳在內的部分產品提供免税市場準入——MMC的錳產品更具競爭力。

MMC正在實施5億南非蘭特（約合2700萬美元）的擴產計劃，新增產能將使其在現有2.8萬噸99.9%純度金屬錳基礎上，額外生產5000噸高純度硫酸錳。該公司未公開財務數據。

分析師表示，硫酸錳在精煉過程中耗電量較低，但根據礦石品質可能需要更多加工步驟。電池製造商後續可將其溶於水而非硫酸，這種處理方式更簡便且環保。

新產能預計將於2026年投產，屆時MMC還計劃開建年產3萬噸的新工廠。

在MMC工廠因礦石研磨導致粉塵瀰漫的區域，必須佩戴護目鏡和防塵口罩。該公司正在逐步關停垃圾填埋場，轉而將礦石加工廢料製成可用於鋪路或建築的磚塊。

MMC董事會主席、全球最大金礦企業之一和諧黃金前首席執行官伯納德·斯瓦內普爾表示：“這些環保措施增加了MMC的生產成本。”

他説：“要獲得不令你蒙羞的第二錳原料來源，就必須支付合理價格。我們已做好供應準備。”

聯繫記者亞歷山德拉·韋克斯勒：[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4年1月2日印刷版，標題為《汽車製造商爭相湧入南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