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熱浪與氣候變化相關，導致大規模食物浪費 - 彭博社

在安得拉邦維齊亞納加蘭市場上的滯銷香蕉，拍攝於5月10日。儘管糧食、水果和蔬菜的產量正在增加，但在印度的供應鏈中，冷藏設施仍然不足。

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2023年熱浪期間，鳳凰城的消防員給一名呼吸困難的人輸液。在炎熱的月份，鳳凰城的馬里科帕縣每週發佈已知和疑似熱浪致死事件的報告。

攝影師：Caitlin O’Hara/Bloomberg在印度城市布巴內斯瓦爾的清晨，批發商Gadadhara Mohanty焦急地等待着從幾百公里外的食品市場運來香蕉的卡車。由於他的儲藏室沒有冷藏設施，延遲一天銷售香蕉就會使他的庫存價值至少下降10%。

當香蕉到達時，他將翻找一遍籃子，檢查果皮是否有腐爛跡象。

“如果銷售滯後，夏季月份會有巨大損失，”他説。

這對印度來説不是小問題，儘管仍然存在營養不良和飢餓問題，但在收穫後，多達15%的水果和蔬菜損失，這主要歸因於基礎設施不完善。這裏的大多數農民是無法在供應鏈上大舉投資冷卻和冷藏設施的小型生產者。此外，印度在零售和消費者層面浪費了近8000萬噸食物，僅次於中國。隨着氣候變化加劇極端高温，這些數字在南亞可能會惡化，南亞是最容易受到氣温上升影響的地區之一。

在安得拉邦維齊亞納加蘭市場出售的香蕉，5月10日。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總理納倫德拉·莫迪已經現代化了印度的許多基礎設施，但農民表示他們的行業進展落後於其他行業。儘管糧食、水果和蔬菜的產量正在增加，但整個供應鏈中的冷藏設施仍然不足。在城市以外的地區，由於印度的崎嶇道路和農場與批發市場之間的距離，存儲、運輸和零售分銷受到拖累。轉運過程中的損耗增加了採購成本，推高了消費者價格——這是印度選舉期間的一個主要關注點，選舉將在下個月結束。與可以存放數月甚至數年的糧食相比，農產品的短保質期使其更難以套期保值。

以香蕉為例。為了到達印度東部的布巴內斯瓦爾批發市場，卡車從鄰近的安得拉邦農場行駛近24小時。印度是世界上最大的香蕉生產國，香蕉易腐爛。為了在運輸過程中保持水果的涼爽，它們在轉運過程中被覆蓋着葉子。這遠非解決方案：印度損失了2020-21財政年度1.53萬億盧比（184億美元）的食物，其中大約五分之一來自腐爛的水果。

印度是世界上最大的香蕉生產國，香蕉易腐。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冷藏設施的容量沒有為我國的小農户提供應有的幫助，”前國家冷鏈發展中心主任Pawanexh Kohli説。“他們被迫進行緊急銷售。”

高温正在加劇印度農民的風險。在安得拉邦，種植者表示，極端天氣導致更多莊稼受損。每損失一捆，大約80到130根香蕉，都是一筆可觀的經濟損失，農民每捆損失多達150盧比。農業投入成本的上漲，如化肥等，進一步擠壓了已經很緊的利潤空間。

香蕉用葉子覆蓋以保持在從農場到批發市場的過程中保持涼爽。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種植在150英畝（61公頃）土地上的50歲的Venkatanaidu Guntreddi認為沒有經濟實惠的解決方案。自1901年以來，安得拉邦2023年的最高温度是有記錄以來第二高的。Guntreddi認為，冷藏設施將有助於延長他的農產品的貨架壽命，但他無法承擔這樣的費用。

“種植沒有利潤，因為經紀人賺了大部分錢，我們受到極端天氣的打擊，”Guntreddi説，指着帕拉賈帕杜村農場上枯萎的香蕉植株。他敦促當地政府幫助農民建立加工單位，生產香蕉片和葡萄酒等產品，這將減少因熱量破壞莊稼而造成的損失。

印度擁有超過3000萬噸的冷藏庫存容量。這些冰箱主要被批發商和零售商用於土豆，幾乎是每頓印度餐的主食。這個國家缺乏的是足夠數量的冷藏卡車和包裝房，這些設施用於在水果和蔬菜剛被收穫後保持冷藏。

批發商和零售商在奧里薩邦的布巴內斯瓦爾檢查香蕉束，日期為5月11日。攝影師：Pratik Parija/Bloomberg穿過一些該地區主要的香蕉種植區，農民們表示他們總是急於立即卸載新鮮水果和蔬菜，因為他們經常無法接觸到包裝房，這些設施往往遠離他們的地塊。結果，他們被迫以經紀人和交易商提供的任何價格出售作物。根據食品加工部的説法，印度提供35%到50%的補貼用於建立儲存設施，包括包裝房。冷凍儲存基礎設施的援助略高。但許多人表示，即使有這些激勵措施，成本仍然太高。

前農業秘書Siraj Hussain表示，投資者也因為大部分食品是由街頭攤販和小商店非正式銷售而望而卻步。他説：“在食品鏈中進行大規模投資被認為不具有盈利性。”

印度食品加工部秘書Anita Praveen對本故事的評論請求未得到回覆。

在維齊亞那加蘭市場的一個供應商設施中存放的香蕉，5月10日。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最近的一天，32歲的安得拉邦託塔帕利的香蕉農民班努·羅卡姆在黎明時分開始收割，以避開灼熱的太陽。他花了將近四個小時收集了大約250串香蕉。一對兄弟充當經紀人，從羅卡姆那裏購買水果，每串平均提供200到220盧比，不包括運輸費用。這個價格範圍比羅卡姆在涼爽月份可能期望的價格低約12%。他説經紀人利用炎熱的天氣來謀利。

在鄰近的奧里薩邦，零售商也受制於缺乏冷藏設施，導致他們只購買他們當天能夠銷售的水果數量。這種限制影響了他們積壓庫存的能力，有時會影響供應。消費者承擔了供應鏈損失的重擔，因為整個鏈條中產生的成本被轉嫁，導致水果價格上漲。

布巴內斯瓦爾的街頭攤販馬哈德夫·巴里克每天賣出一千多根香蕉。當天氣太熱以至於他被迫以低於購買價格的價格出售時，他的損失有時會高達30%。在如此極端的温度下，他現在在傍晚推出他的推車。

“香蕉在白天會變黑，”他説。

當邁阿密戴德縣的官員想要弄清楚有多少人因極端高温而死亡時，他們求助於克里斯托弗·烏伊霍。

佛羅里達州立大學的地理學家Ueijo使用温度數據和死亡記錄，確定在2015年至2019年間，每年有平均34人因高温而死亡，否則他們不會死去。他的估計比官方數據高出10倍以上：同一時期，邁阿密戴德縣僅將兩起死亡歸類為與高温有關。

大約一年後，Ueijo對相同數據進行了第二次分析，這次考慮到了高温波峯前的積累，以捕捉更多早期和累積的健康影響。新的發現於五月發表，結果大相徑庭：每年有600人死於高温。

“它們都是經過同行評審的研究，”邁阿密戴德縣的首席高温官員Jane Gilbert説道，她委託進行了這兩項分析。“我問[Ueijo]應該使用哪一個，他説應該在34和600之間。”

在34和600之間的空間中存在着統計高温死亡人數的核心挑戰。今年泰國有63人死於高温，印度至少有143人，墨西哥至少有172人，沙特阿拉伯的朝覲期間一週內超過1300人。但非官方數據顯示，這些數字只是高温真實傷亡的一小部分。它們通常是最明顯的案例——那些醫生或驗屍官可以自信地劃定高温與死亡之間的界線——而很少可能考慮到温度起間接作用的死亡案例。

潛在的朝聖者在麥加的阿拉法特山祈禱，時間是6月15日。今年的朝覲期間，有1300多人死亡，當時氣温達到約52攝氏度（125華氏度）。攝影師：Sarp Ozer/Anadolu/Getty Images部分模糊性源於對熱死亡的狹隘追蹤方式，部分源於由於氣温升高而加劇的健康狀況數量龐大。但最終結果是一樣的：更多的人死於高温，而學者、醫療專業人員和政府官員努力跟蹤這一情況。

“高温很棘手，”Esri公司的首席醫療官Este Geraghty説，該公司生產的地圖軟件被研究人員和政府官員用於跟蹤高温影響。“它被稱為沉默的殺手，理由充分。”

追蹤高温死亡最常見的方式是統計那些被正式確認為主要或有助於死亡原因的死亡人數。

這是Gregory Hess的工作。作為亞利桑那州皮馬縣的首席醫學檢查官，他和他的團隊記錄了在美國最炎熱地區之一死亡的人們的死因。去年，皮馬縣的圖森經歷了將近90天氣温至少達到100華氏度（38攝氏度）。

“所以假設有人因為開槍自殺而死亡，”Hess説。“為什麼這個人死亡相當容易跟蹤。這並不需要太多的複雜性。”

熱量是不同的。熱死亡最直接的版本來自於高温症，其中兩種極端形式是熱衰竭和中暑。熱衰竭的症狀包括頭暈、口渴、噁心和虛弱，而中暑的症狀可能包括混亂和失去意識。當核心體温達到大約104華氏度（40攝氏度）時，中暑通常會發作。身體簡單地無法長時間承受如此高的温度，沒有迅速降温和其他治療，身體將開始衰竭。

2023年7月，鳳凰城居民在第一聯合基督教會的庇護所中降温，當時正值一場熱浪。去年，鳳凰城經歷了創紀錄的31天高温達到或超過110華氏度。攝影師：Brandon Bell/Getty Images但是，識別高温症是有限的。並非每個患熱病的人都能尋求幫助。如果有人獨自在家中死亡或在公園裏過夜，那麼當他們的屍體被發現時，核心體温可能已經下降，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疾病控制中心主任Sarah Henderson表示。換句話説，中暑最明顯的跡象被抹去了。

許多官方熱死亡記錄幾乎完全依賴於可識別的中暑。在日本，中暑是該國消防和災害管理機構追蹤的唯一一種熱死亡類型。在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通過編制死亡證明上的信息來追蹤熱死亡，報告的熱死亡通常與中暑有關。這些數據僅限於美國公民，“在完整數據可用之前通常會有一年的滯後”，疾控中心新聞官Sharleta Stamps表示。

中暑也佔據了印度衞生和家庭福利部門追蹤的大多數熱死亡案例，儘管當地醫院系統也可以報告與高温有關的死亡。綜合起來，當地的數字往往高於官方的全國數據。

印度對於何為高温相關死亡有“相當高的門檻”，可持續未來合作研究組織的研究員Bhargav Krishna説。這一稱謂通常需要記錄高體温以及患者家庭和醫療史的詳細文件。受影響的家庭可能有資格獲得“某些補償”，Krishna説，這可能導致醫生在宣佈高温死亡時“更加保守”。

護士在一家醫院的中暑患者特殊病房提供醫療護理。官方記錄顯示，印度今年迄今已有至少143起高温死亡案例。攝影師：R.Satish Babu/AFP/Getty Images中暑死亡是最直接的高温死亡類型。另一個更大的類別是Hess所稱的“高温導致的死亡”。

Esri的Geraghty説，想象一下，某人在炎熱的一天心臟病發作：“是因為天氣炎熱還是碰巧在炎熱的一天死亡？”答案並不總是容易找到，許多地方沒有資源或意願去嘗試。

人體有兩種主要工具來避免過熱：出汗，通過蒸發釋放熱量，以及加快心臟跳動速度，增加血液循環並將熱量傳遞到皮膚。任何無法避免高温的羣體——運動員、無家可歸者、低收入家庭和户外工作者——隨着温度升高而變得更加脆弱。那些身體難以適應的人，包括嬰兒和幼兒，孕婦，老年人，以及患有某些健康問題的人也是如此。

亞利桑那州立大學鳳凰城研究人員正在將設備搬入田野，準備ANDI——一種高級牛頓動力儀器——以瞭解熱暴露對人體的影響。攝影師：Patrick T.Fallon/AFP/Getty Images例如，慢性阻塞性肺病、心臟病和糖尿病可能會限制身體保持涼爽的能力，一些用於治療這些疾病的藥物也會有同樣效果。但是，當患有這些疾病的人在炎熱天氣中死亡時，疾病“更有可能被列為死因，而不是熱量”，Ueijo説。

“新冠疫情是一個很好的類比，”華盛頓大學全球衞生教授Kristie Ebi説。由於測試和調查有限，許多可能與新冠病毒有關的死亡僅被歸因於高血壓或糖尿病等合併症。病毒的長尾意味着它也會影響到器官衰弱和健康併發症導致的死亡，即使一個人停止測試呈陽性後，也會持續發揮作用。

一個軟件程序顯示ANDI的配置表面温度。攝影師：Patrick T.Fallon/AFP/Getty Images即使對於身體健康的人來説，低水平的熱病可能會影響注意力、平衡和能量水平。這增加了那些受藥物或酒精影響以及那些患有精神疾病的人的風險。“為什麼我們在七月看到更多無家可歸者在公園中因藥物而死亡，而在十二月卻沒有這麼多？這是因為天氣炎熱，”Hess説。

要準確確定熱引起的死亡人數，每個步驟的官員都必須瞭解熱對人的影響，並願意弄清楚它們是否起到了作用。至少需要有一份官方記錄死亡的記錄 —— 例如在印度的農村地區並非一定會有 —— 其中列出熱量作為一個影響因素。但如果政府只是根據死亡證明和對屍體的體格檢查報告熱死亡人數，“那麼很可能是低估了，”布里斯托大學Cabot環境研究所的氣候變化與健康研究員Eunice Lo説。

雖然皮馬縣一直在追蹤一些熱死亡案例，但Hess説，直到2022年他獲得足夠的資金僱用了一名流行病學家，他們才能調查更廣泛的案例。自去年以來，皮馬縣已經在線分享其熱死亡調查結果並每月更新。根據這些數據，該縣迄今為止已確定了2024年的24起與熱有關的死亡案例。

“我相信這仍然是一個低估，”赫斯説。“我認為我們正在盡力按照系統運作的方式來做，而盡力意味着這將比很多其他地方更好。但總會有一些死亡案例會被忽略。”

赫斯的靈感來自鄰近的馬里科帕縣，那裏是鳳凰城所在地，長期以來一直是全國在追蹤熱死亡方面的領導者。在炎熱的月份，該縣每週發佈已知和疑似熱死亡的報告。在今年上半年，馬里科帕縣報告稱13例確認的與高温有關的死亡案例，還有162例正在調查中。2023年，有645例與高温有關的死亡案例。

消防員在鳳凰城一家便利店中協助一名在熱浪中暈倒的居民。即使對於身體健康的人來説，輕度的熱病也會影響注意力、平衡和精力水平。攝影師：凱特琳·奧哈拉/彭博社489,000例過度死亡與高温有關。

2003年的一次熱浪導致超過70,000人死亡，這一數字是通過一項過度死亡研究確定的，這次事件橫跨歐洲，之後英國加大了對熱風險的關注。自2016年以來，該國衞生安全局每個夏天都會計算過度熱死亡人數。官員們在2023年估計，在五個炎熱時期中有近2,300人因過度熱死亡。“甚至建立熱警告系統也是因為2003年的熱浪而開始的，”洛説。

在歐洲，炎熱導致約61,000人死亡，這是根據去年發表的一項過度熱死亡研究得出的。一項2020年的研究調查了297個美國縣，幾乎占人口的三分之二，發現在1997年至2006年間，每年有大約5,600人因過度熱死亡，是使用死亡證明找到的最高熱死亡人數的兩倍。

塞維利亞是2023年夏季歐洲熱浪襲擊最嚴重的城市之一。前一年夏季，根據一項研究，炎熱導致歐洲有61,000人死亡。攝影師：安吉爾·加西亞/彭博社只有在保持對所有死因進行全面記錄的地區才能進行過度死亡研究，這是在英國、美國和歐洲比在非洲、印度或東南亞更容易實現的先決條件。

“對於許多國家來説，我們根本沒有數字化的死亡記錄或登記，”洛説。“對於一些地方，比如東南亞，我們可能有一些數據，但只是最近幾年的。而在歐洲，你可以有40年的數據。”

研究也存在許多不確定性，正如Ueijo的團隊在對邁阿密戴德縣的分析中發現的那樣。吉爾伯特説，這些不同的發現表明“對於與熱暴露相關的過度發病率和死亡的完全理解不足，需要改進數據收集和進行更多研究。”

極端高温不會消失。大氣中不斷增加的温室氣體已經使地球比工業化前暖和了約1.2攝氏度，熱浪變得更加頻繁和更加強烈。這種趨勢使得更加重要的是意識到高温是一種致命威脅。

“所有這些死亡都有可能是可以預防的，”艾比説。“然而，人們並沒有真正意識到高温可能是一個致命的殺手。”

更廣泛的意識也可以防止高温變得更加致命。人們可以養成增加水分攝入、穿着適合高温的衣服和調整日常作息以避開一天中最炎熱的時段的習慣。政府可以增加家庭和公共場所的製冷設備，種植樹木增加陰涼，並實施其他旨在適應高温的解決方案。

但第一步是瞭解問題的範圍。印度科學與環境中心城市實驗室主任Avikal Somvanshi表示：“您需要了解這些數字，以便您可以相應地設計基礎設施和政策。” 否則，其他國家可能會認為：“哦，印度是一個擁有14億人口的國家，去年只有300人死於中暑。”

五月份在加爾各答的屋頂上午夜施工。可持續未來合作伙伴的成員Bhargav Krishna表示，印度對於什麼可以被歸類為與高温有關的死亡有“相當高的門檻”。攝影師：Arko Datto/Bloombe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