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城“零日”從未到來：這座城市是如何避免缺水的 - 彭博社

由於瓦列德布拉沃的米格爾阿萊曼水壩水位低，漂浮餐廳前面出現了乾涸的牀。

攝影師：塞薩爾·羅德里格斯/彭博社今年早些時候，隨着嚴重乾旱使墨西哥谷地乾涸，新聞媒體開始倒計時水系統的全面崩潰。距離墨西哥城超過100公里的水庫水位危險低下，一些地區已經面臨嚴重短缺。裝載飲用水的油罐車在居民街道上顛簸行駛，送去緊急供應。

如果沒有充足的降雨，“零日”理論上將在六月到來。但城市規劃者、政治家、居民和學者們最黑暗的恐懼並沒有成真。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是如何避免全面災難的？

拯救這座2200萬居民的都市區免於水系統崩潰的，是及時的降雨、緊急的政治壓力和地下儲備，這些幫助城市度過了最糟糕的時刻。持續的危機將該地區老化的基礎設施推上了電視屏幕和報紙頭版，促使日常的首都居民——即“奇蘭戈”——開始思考政治家多年的忽視和冷漠是否會改變。

“墨西哥城的水管理模式已經不再有效，我們必須考慮長期解決方案，”專注於憲法和水權的國家自治大學（UNAM）研究員羅德里戈·古鐵雷斯·裏瓦斯説。“水成為了競選週期中的主要問題，現在在大幅獲勝後，墨西哥市政府有巨大的機會來轉變這一模式。”

將水輸送到墨西哥城的庫察馬拉系統受到水危機的威脅。攝影師：赫克託·維瓦斯/蓋蒂圖片社沒有水務部門實際上説過這座城市會完全乾涸。但在閲讀諸如“距離零水日還有92天”的標題後，你會被原諒為有不同的想法。一個關鍵來源——庫察馬拉系統，從遙遠的湖泊向首都抽水——實際上正處於停運的邊緣。這個水庫和隧道的網絡供應了城市四分之一的水，如果它停止運作，數百萬人將面臨危險。有關部門選擇減少從該系統抽取的水量以減輕壓力，但這導致某些地區的短缺加劇。

在另一個層面上，乾旱為那些希望在六月份選舉中推翻執政黨的政治家們提供了機會。富裕社區水龍頭乾涸的罕見現象引起了在這個政治分裂的城市中爭奪市長和區議員席位的候選人的關注。在拉丁美洲最奢華的林蔭大道之一馬薩里克總統大道上，一家報紙指出，甚至路易威登商店也缺水。

到達的水常常讓居民感到厭惡。市長候選人聖地亞哥·塔博達在一次電視辯論中揮舞着來自不同社區的黃色水罐。“這是伊斯塔帕拉帕的水，受污染，”他説。“本尼託·胡亞雷斯的水，受污染。塔拉瓦克的水，受污染。索奇米爾科的水。”然後他邀請對手克拉拉·布拉加達——現在是這座城市的新市長——在裏面洗澡。

回想起來，這座城市令人難以置信，是墨西哥的土著人民在大約700年前建造於五湖之谷中的。直到十九世紀，人們還可以劃獨木舟到墨西哥城的市中心市場。但隨着城市的擴展和現代化，湖泊被排幹，淡水泉源被封堵，越來越多的雨水從混凝土和瀝青表面流失。

sprawling metropolis 下面的含水層被抽取的速度超過了新雨水的補充速度，增加了加劇沉降問題的風險，這會導致管道開裂。漏水現象如此普遍，以至於水務局估計供水損失接近32%。這一切在十多年來最嚴重的乾旱中達到了頂點。炙熱的高温、稀少的降雨以及被稱為厄爾尼諾的氣候現象共同給水網的每一個壓力點帶來了壓力。

水分配商在2024年5月10日為埃卡特佩克的居民裝滿管道卡車。攝影師：Cristopher Rogel Blanquet/Getty Images“人們不能日夜都有水，因為我們現在看到這是一種有限的資源，”水務局Conagua的應急響應專家胡安·曼努埃爾·岡薩雷斯説。

城市在2023年底迅速採取行動。有關部門清理了堵塞的水井，使其重新投入使用。居民被告知要縮短淋浴時間，並回收洗衣水用於拖地。在一些社區，政府運送水源。1月，城市宣佈將在一些區域補貼水費，以安撫面臨短缺的居民，但前提是他們不能對政府採取法律行動。

遙遠水庫的乾旱給墨西哥城帶來壓力

墨西哥谷四分之一的水來自與三個湖泊相連的系統

來源：墨西哥國家水務局（Conagua）

備註：這些湖泊是庫查馬拉系統的一部分。它補充了城市的地下水，這些地下水通過井抽取，以供居民使用。

時任市長馬爾蒂·巴特雷斯呼籲節約用水，敦促居民避免如澆灌高爾夫球場或洗車等行為，同時批評那些預言末日的人是粗俗的機會主義者，試圖獲取選票。“沒有零日，”他在二月份宣稱，“墨西哥城有多種水源，還有城市外的其他水源。”

在兒童耶穌區兼職工作的約蘭達·門多薩在十一月水龍頭乾涸後，敦促居民多次封鎖與他們社區相鄰的一條主要大道。她對距離弗裏達·卡洛博物館僅10分鐘車程、距離墨西哥國家電影院Cineteca Nacional僅15分鐘的地方出現水短缺感到難以置信。

“你不能在需要的時間出去工作，因為你必須等水車，”門多薩説。“如果水車不來，你去工作時就不能幹淨。你不能準備食物，或洗餐具。這個分配系統是精英主義和階級主義的，當我和水務局交談時，我説，‘你們似乎是根據公民的質量來分配水的。’”

根據政府數據，在正常年份，21%的墨西哥城居民有水管的情況下，每週僅收到水一到三天。BBVA在一份報告中估計，80%的低收入居民有水管的情況下並未每天收到水。但門多薩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這個水源一直豐富的地區的這一人羣的一部分。

埃爾巴里奧德爾尼諾哈蘇斯社區圍繞着一座十六世紀的教堂建造，孟多薩小時候從連接到自然泉水的水龍頭提水。現在，年長的居民們努力用連接到油罐車的軟管填充屋頂水箱。孟多薩四歲的孫女因腹瀉而痛苦，而鄰居們則出現了皮膚感染。油罐車裏的水有時漂浮着泡沫塑料的碎片，並散發出腐臭的氣味。

市長巴特雷斯本人同意與她會面，並承諾為社區提供自己的水井。她視他為英雄，但其他居民在被當局忽視了這麼久後感到 背叛。

墨西哥城政府的員工、博納豐水務分銷商和志願者在墨西哥城的Tlacoquemecatl社區放下飲用水的水壺，時間是4月11日。攝影師：阿爾弗雷多·埃斯特雷拉/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士兵們在墨西哥城的聖洛倫佐公園放置水處理廠，時間是4月11日。攝影師：阿爾弗雷多·埃斯特雷拉/法新社/蓋蒂圖片社他們並不孤單。在三月，貝尼託·華雷斯社區的居民開始注意到水中有類似汽油的氣味，他們封鎖了一條中央公交車道以示抗議。後來的測試顯示，有油或潤滑劑污染了一個水井。巴特雷斯承諾進行清理行動，政府派遣軍隊分發20升的 水壺。

危機在電視和廣播中上演。反對派國家行動黨的區長哈梅·伊薩爾·馬塔指責巴特雷斯及其政府“謊言連篇”。短缺問題影響到了城市中部和西部的富裕地區，這些地區通常不受此類問題的困擾。一位記者調侃市長沒有回應那些他認為是“fifís”的抱怨居民——這是墨西哥俚語，指的是上層社會。

巴特雷斯表示，他的政府已經花費了8.87億比索（約4600萬美元），併成功回收了每秒2000升水以應對危機，但他的辦公室沒有回應進一步的評論請求。

墨西哥城似乎正走向開普敦的道路，後者在2018年面臨自己的“零日倒計時”。這座南非城市險些避免了現代歷史上最大的乾旱引發的市政供水失敗，通過對草坪和游泳池的限制，整體上減少了30%的用水。這兩場危機之間的一個關鍵區別是，墨西哥城的居民在政府官員堅持一切正常的情況下發出了警報，直到媒體和政治壓力迫使他們更快地做出回應。

“這裏並不像開普敦那樣，信息直接來自政府以引起人們的注意，”墨西哥國立自治大學水管理網絡的協調員豪爾赫·阿里亞加·梅迪納説。“這裏的問題是信息是由媒體產生的，政府無法控制這個信息。”

阿里亞加估計，從現在到2040年，正常政府支出之外，徹底改造水系統將額外花費50億美元。

乾旱在6月猛烈襲來，當時天空打開，最終淹沒了墨西哥城及其周邊地區。大雨使水庫的水位恢復到超過50%的容量，令人矚目的復甦。但它們也引發了毀滅性的山體滑坡。

墨西哥城主要水庫的降雨量

乾旱嚴重影響了供水系統

來源：墨西哥國家水務局（Conagua）

注意：水庫只是城市總供水的一部分。

查爾科，一個位於首都附近的市鎮，是受災最嚴重的地區之一，因為它位於一個曾經是湖泊的低窪地區。費爾南多·維特從骯髒的洪水中救出了他80歲的母親，這些洪水淹沒了他用於印刷業務的機器，以及牀墊、廚房電器、梳妝枱、衣物和他母親的花園。

“這是太多年的犧牲，不能就這樣扔進垃圾裏，”他説。“重新振作起來將是一個漫長而昂貴的過程。”

費爾南多·維特攝影師：瑪雅·阿維爾布赫/彭博社維特把母親安置在一個避難所，然後回家以防止盜賊，睡在一張摺疊牀上。國民警衞隊和軍隊士兵在露台和街道上撒上石灰粉以防止疾病。儘管查爾科經常發生洪水，維特仍然想知道為什麼當局花了幾周時間才清理該地區的污泥和碎片。

倡導者表示，解決該山谷問題的部分方法是解除對遠距離水源的依賴，而是着眼於恢復當地水源。一種想法是重建城市湖泊。另一個建議是保護城市外的森林，以免城市擴張。政府已投入超過10億美元用於生態公園的恢復。近年來，學校安裝了雨水收集裝置，建立在非營利組織發起的倡議基礎上。

國民警衞隊和軍隊士兵在嚴重洪水後清理查爾科社區。攝影師：瑪雅·阿維爾布赫/彭博社國民警衞隊和軍隊士兵在露台和街道上撒上石灰粉以防止疾病。攝影師：瑪雅·阿維爾布赫/彭博社與此同時，私營部門也在貢獻力量。洗滌劑巨頭寶潔公司最近承諾幫助補充該山谷的水供應，等同於公司及其消費者的使用量。

前國家水務局副局長埃琳娜·伯恩斯認為，國家水務局應該收取更多費用，以便擁有資源來解決系統的問題。她補充説，官員們還必須將注意力集中在看似平凡的任務上，如修理漏水的管道、防止水盜竊，以及投資於可以幫助防止洪水的綠地。

如何拯救一個缺水的城市

“生活在貧困中的人們不得不繼續尋找城市邊緣的廉價土地，這意味着可以補充地下水的區域被鋪上了水泥，”古鐵雷斯説。“解決方案並不簡單。你必須同時解決住房和水的問題，以建設一個屬於每個人而不僅僅是富人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