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水療中心通過非醫生推動醫療護理的邊界 - 彭博社

插圖：Manshen Lo 為彭博商業週刊繪製

這是《護士現在會見您》系列的第三篇，記錄了對護士執業者日益依賴可能危及美國患者的情況。在這裏閲讀第一部分。 在這裏閲讀第二部分。

患者服用了止痛藥、一片安眠藥、一些過敏藥和另一種止吐藥——一種旨在替代全身麻醉的藥物雞尾酒。三十分鐘後，她在護理人員Karen Jean Anderson的照顧下躺在手術枱上，Anderson接受過40小時的培訓，學習如何使用醫療設備進行抽脂手術。患者正在進行乳房增大和脂肪去除手術，而她是清醒的。

疼痛如刀割。她被遞上一個減壓球和一個眼罩。Anderson和房間裏的另一名員工詢問患者是否希望他們停止，但她已經在這些程序上投資了10,000美元，並且正處於手術中，因此她決定堅持下去。

“我們想聽到你的呼吸，而不是你的聲音，”根據猶他州專業執照部（DOPL）對Anderson的調查文件中的一份指控聲明，一名提供者告訴患者。（在調查文件中未識別患者的身份。）在2022年5月的文件中，該部門指控Anderson違反了多項醫療保健法規。州護理委員會在DOPL的監督下進行了為期兩天的聽證會，建議對她的指控予以撤銷，除了與她開藥程序有關的一項。許可部門的主任不同意。他提交了一項裁決命令，認定這位護士執業者“通過進行消融美容手術非法行醫。”

醫療水療中心有時將這種輕度麻醉方案視為一個賣點，吹噓“清醒抽脂”和“黃昏抽脂”

按順序，安德森被禁止進行手術，罰款10,000美元（後來減至5,000美元），並被要求參加與她所開處方藥物相關的繼續教育課程。患者後來起訴了安德森和她進行手術的醫療水療中心Belle Medical，指控醫療過失。該訴訟在11月達成和解，但並未解決所有問題。安德森已起訴猶他州，稱法律確實允許她進行抽脂，因為她在訴訟中表示，她已經安全地進行了超過1,100次——而且全國各地的護士執業者也在醫療水療中心進行此類操作。該案件已由該州最高法院審理，預計明年將作出裁決。

在一份電子郵件聲明中，Belle Medical表示，它在四個州運營九個醫療水療中心，稱其“致力於高質量的患者結果、患者安全，並遵守所有法律法規”，並且“與合格且經過高度培訓的醫療專業人員簽訂合同，包括獲得董事會認證的外科醫生和APRNs [高級執業註冊護士]。”安德森將問題轉給了一位律師，該律師未發表評論，稱由於訴訟正在進行中。

Belle Medical的患者是數百萬尋求醫療水療中心治療的美國人之一，這些中心通常被稱為醫療水療中心。這個名稱通常指的是銷售美容程序的辦公室。它們的一些服務，如身體磨砂和化學去角質，並不具有醫療性質。但許多服務是醫療性質的——例如肉毒桿菌注射、皮膚填充劑和減肥注射等。一些醫療水療中心提供抽脂和脂肪移植。一些提供吸血鬼面部護理，這是一種程序，醫生從患者身上抽取少量血液並分離出血漿。然後將血漿注射到患者的面部，通常使用微針。根據美國皮膚病學會協會的説法，目前沒有太多證據表明這有效。

根據美國最大的行業組織美國醫學水療協會，醫學水療行業每年產生約170億美元的收入。根據AmSpa的數據，全國有超過10,000家醫學水療中心在運營，預計明年將再開設1,000家。一些醫學水療中心是專注於狹窄領域的小型商店，而其他則是多套房、多地點的運營，提供各種服務和品牌商品，並幫助客户申請特別昂貴護理的貸款。

儘管行業規模龐大且快速增長，但它處於監管的灰色地帶。醫學水療中心很少接受健康保險，因此對保險監管機構沒有吸引力。外科審計員不需要對它們進行認證，而監管這些業務的政府機構因州而異。實際上，沒有人對其進行監督。

少數醫學水療中心提供抽脂手術，而提供此服務的通常不使用這個詞。他們更喜歡“雕塑”這個術語，並將該程序描述為“微創”。在醫學水療中心，抽脂手術可能成本高昂——程序費用可達低五位數——但通常比整形外科醫生進行的版本便宜。在Belle Medical，安德森進行了所謂的腫脹抽脂。這是美國整形外科醫師協會認可的六種抽脂技術之一，涉及將利多卡因和腎上腺素注入生理鹽水中，然後在脂肪鬆動和去除時注射到皮膚下。醫學水療中心有時將這種輕度麻醉方案視為賣點，吹噓“清醒抽脂”和“黃昏抽脂”。相比之下，在門診手術室，整形外科醫生通常選擇使用全身麻醉，這會產生額外費用並涉及另一位醫生。

亞歷克斯·蒂爾施，AmSpa的負責人，表示他的組織建議其4000名成員不要進行抽脂手術。“我們通常將抽脂手術排除在醫療水療中心應該提供的服務列表之外，”他説。“這是一種比醫療水療中心所做的更具侵入性的程序。大多數醫療水療中心並不進行抽脂。”

醫療水療中心的抽脂手術通常使用所謂的動力輔助設備進行。其商業端是一個大約一英尺長的金屬棒，稱為導管。導管插入皮膚下，能夠以每分鐘數千次的頻率振動，以分離和去除脂肪。該程序通常持續幾個小時。這些設備已與“媽媽改造”這樣的治療同義，旨在打破頑固的腹部脂肪，以及“網紅手臂”，即去除上臂的脂肪。有時脂肪會重新分配到另一個區域，例如巴西臀部提升（BBL）。抽脂工具價格昂貴，每個約為30,000美元，但它們可以迅速收回成本。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批准了這些設備，但並不監管誰在使用它們。

“這種治療已經被輕視到患者不再將其視為醫療保健的地步”

AmSpa在2023年的一份報告中表示，43%的受訪企業提供身體塑形，這一廣泛術語涵蓋了手術和非手術程序。報告指出，在受訪的醫療水療中心中，17%的年度收入來自能量輔助設備，這一廣泛類別除了身體塑形設備外，還包括激光和微針美容、紋身去除等服務。

醫療水療中心是一個相對較新的現象，源於監管變化、文化接受度和創業精神的結合。在過去的十年裏，美容程序變得更加普遍，這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卡戴珊家族及其對身體變化的電視記錄。同時，護士執業者在越來越多的州獲得了完全的執業權——在其執照範圍內，無需醫生監督或僅限監督的執業能力。（現在有27個州。）這些醫療保健提供者中，許多是年輕女性——就像醫療水療行業的客户羣一樣——看到了蓬勃發展的商業機會，紛紛開設自己的診所。

“十五年前，實際上並沒有真正的醫療水療中心。這些服務是在皮膚科或外科診所內提供的，”邁克爾·伯德説，他是一位專注於醫療水療合規的醫療保健律師。“由於這種零售選擇的性質，總是存在一些認知問題。期望更像是他們剛剛接受了水療護理——除非出現問題，否則情況就會改變。”

根據2023年AmSpa對該行業的報告，大約三分之二的醫療水療中心由單一所有者經營；在這些中心中，大約三分之一由醫生運營。其餘的單一所有者運營由非醫生、非外科醫生的醫療保健提供者經營，例如護士執業者、醫師助理或註冊護士。

醫生在醫療水療中心變得稀缺。根據AmSpa的説法，儘管該行業的其他職位招聘激增，但醫生監督員卻失寵。該組織發現，在2021年，25%的醫療水療中心有一名監督或協作醫生在職。兩年後，只有16%有醫生在職。醫生的費用昂貴；他們要求更高的薪水，並且需要更昂貴的醫療事故保險。

AmSpa的報告發現，醫療水療中心的平均年收入約為140萬美元，並且由於保險公司很少覆蓋美容程序，這通常是一個現金業務。根據AmSpa的市場研究報告，平均患者會反覆光顧，每次消費約500美元。流量通常受到社交媒體炒作週期的驅動：更多的診所意味着更多的客户，意味着更多的社交媒體帖子，意味着更多的客户，意味着更多的診所。根據AmSpa的數據，擁有社交媒體經理的醫療水療中心是擁有醫生的兩倍。95%的醫療水療中心在Instagram上活躍。

非營利性、非政府的外科行業認證機構Quad A的首席執行官托馬斯·特拉諾瓦表示，部分原因是社交媒體，醫療水療中心的客户往往將自己視為顧客而非患者。“這種治療被簡化到患者不再將其視為醫療保健的地步，”他説。Quad A誕生於1970年代和80年代門診整形外科的早期階段，當時一些診所失控，而另一些則希望通過提供更安全的服務來區分自己，從而更具吸引力，即使價格更高。他們選擇讓Quad A對他們的實踐進行認證，如今一些州立法機構要求這種第三方審查，以允許美容實踐運營。

“行業的狀態是完全開放的，”Terranova説。“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或如何會有一個觸發點，讓我們意識到需要掌控它。”

大多數醫療水療中心的從業者並沒有正式學習他們所提供的服務。他們無法做到——這種專業培訓的項目很少。皮膚科護士執業者認證委員會表示，2023年只有37名護士執業者在皮膚科獲得認證，而從護士執業者項目畢業的有數以萬計的人。這37名護士執業者在參加認證考試之前必須與患者工作3000小時。醫療水療行業的護士執業者通常接受的是家庭執業者的教育。

醫療水療中心護士執業者的教育差距由美容行業本身通過培訓公司填補。洛杉磯的美國美容醫學與外科協會以10,000美元的價格在三天內教護士執業者如何進行抽脂手術。它還提供一個自學的6.5小時在線課程，費用為2,450美元。Empire Medical Training Inc.，總部位於佛羅里達州勞德代爾堡，向醫生、護士甚至牙醫教授注射臀部增強的課程。Elite Nurse Practitioner提供各種在線美容程序課程，由護士執業者教授給護士執業者，沒有面對面的選項。這些企業都沒有回應本故事的評論請求。

影響者對美容行業有着強大的影響力，醫療水療護士在他們的行業中也成為了影響者。自2021年以來，聯邦政府要求製藥公司和醫療設備製造商披露他們與護士執業者的財務關係。去年這些支付金額超過了1.35億美元，比兩年前增長了約70%，因為護士執業者在美國醫療保健中扮演了更廣泛的角色，彭博商業週刊對醫療保險和醫療補助服務中心數據庫的分析顯示。大部分資金從美容行業流向護士執業者，其中一些護士執業者教其他護士執業者如何注射像肉毒桿菌這樣的藥物。

萊斯利·弗萊徹，作為最傑出的護士影響者之一，已從製藥公司獲得超過100萬美元的與美容相關藥物的付款，依據數據庫顯示。“2019-2024年#1艾爾健培訓師，”她在Instagram個人簡介中提到，指的是艾爾健公司，肉毒桿菌和皮膚填充劑的製造商。“製藥公司確實在大多數培訓中走非醫學博士的路線，這很可能是因為80-85%的美容治療是由非醫學博士進行的，因此護士/醫師助理是他們的目標客户，”弗萊徹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説道。在過去五年中，她為艾爾健培訓的醫療專業人員比全國其他任何人都多，平均每年進行175次培訓。艾爾健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它“致力於為持證美容專業人員提供世界級的培訓和教育，包括提供專業護理的護士執業者。”

適用於醫療水療中心的標準和法規因州而異。它們可能難以解析，有時在法庭上受到挑戰，正如安德森選擇的那樣。她的訴訟認為，法規確實允許她進行抽脂手術，並且在州最高法院的口頭辯論中，雙方都指出，猶他州的護士執業者常規進行破壞性美容程序。安德森的律師還為該程序的安全性辯護。“全球的高級實踐註冊護士每年因此進行數十萬次使用Vibrasat Power的程序，並且這些程序非常成功，”他們在一份簡報中寫道。

猶他州商務部的發言人表示，罰款已被暫緩，但安德森在法院裁決之前仍被禁止進行抽脂手術。在聲明中，Belle Medical表示：“安德森和Belle Medical在整個過程中與DOPL的裁決合作並遵守，儘管這給公司帶來了巨大的財務成本，影響了公司的履約能力。”

Quad A計劃明年推出醫療水療中心的認證規則。為了讓行業認真對待這一努力，該組織有一個盟友：私募股權，已經開始收購醫療水療中心的業務。認證有強大的商業理由。它可以減少醫療事故成本，這可能意味着投資公司獲得更大和更可靠的利潤。

這一整合仍處於初期階段：大約3%的醫療水療中心已被私募股權公司收購。但已達成的交易引人注目。Ever/Body是一家總部位於紐約的連鎖店，擁有10個地點，自2019年以來籌集了超過1億美元，包括來自Tiger Global Management LLC的投資。Princeton Medspa Partners LLC在10個州運營14個地點，籌集了1.2億美元，增長資本來自於BC Partners Credit。Skytale Group，這家醫療併購諮詢公司，稱醫療水療中心為“醫療行業最熱門的投資市場。”

Belle Medical在2021年獲得了私募股權投資者Peterson Partners的支持。該基金稱讚這家診所連鎖提供“非侵入性的美容手術，利用對身體影響較小且比傳統抽脂手術安全得多的技術。”同年，安德森進行了導致她聽證會的手術。Peterson Partners沒有對此報道的請求作出回應。

在患者離開Belle Medical後，她在她的醫療事故索賠中表示，她經歷了幾個月的乳房硬塊。感到不安，她去找了整形外科醫生馬克·詹森，後者在安德森的聽證會上作證。他表示，他從患者的乳房中排出了一個棒球大小的囊腫，液體裝滿了一個碗，照片作為證據被提交。在他的證詞中，詹森並沒有對抽脂設備本身提出異議，而是對周圍的一切表示擔憂。他根據手術進行的辦公室照片，對無菌環境表示擔憂。（安德森表示，根據州的裁決命令，辦公室是無菌的。）患者沒有獲得緊急支持的渠道。而且，脂肪移植的體積與患者的身體大小相比也過大。詹森還對水療中心員工的資質表示擔憂。他説，抽脂手術是他進行的風險較高的手術之一。

薩拉·內瑟科特表示，她並不理解她所簽署的手術是抽脂。攝影師：威爾·瓦拉西拉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薩拉·內瑟科特（Sara Nethercott），一位來自愛達荷州愛達荷福爾斯的貝爾醫療機構的患者，表示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報名接受抽脂手術。“他們只是讓這聽起來比實際要柔和得多，”她回憶起2019年2月的手術，目的是為了瘦身她的愛 handles。她看到了一則關於“3D身體輪廓塑造”的促銷，並對醫療水療中心展示的其他患者的前後對比照片印象深刻。她説她使用信用卡報名，獲得了一些止痛藥的處方，第二天早上又回到辦公室進行塑形。

內瑟科特表示，在手術當天，當她穿着紙質內衣坐在檢查室時，工作人員向她推銷額外的上背部治療。水療中心的員工建議她利用促銷活動將其添加到她的賬單中。感到自卑，並且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她所服用的止痛藥的影響，內瑟科特屈服於她現在認為的高壓銷售策略。之後，她被帶入另一個辦公室，與提供者第一次見面。她説她以為自己會見到一位外科醫生。

提供者是一位護士執業者，她在內瑟科特的側面和背部進行了抽脂手術，而她和猶他州的患者一樣，完全清醒。醫療工作者與她交談，要求她翻身以便他們可以在她的另一側工作。“那是我感受到的最劇烈的疼痛，”她説。

手術後，她表示自己出現了感染，並前往急救中心，在那裏她被告知她所接受的3D雕塑手術實際上是抽脂手術。這在她手術前簽署的醫療表格之一中有註明，但她表示她沒有看到。“他們從來沒有説過，‘這不是手術，’”內瑟科特説。“他們不需要這樣做——因為他們從未提到這可能是手術！所以這看起來就像是一種美容程序。”

由於患者隱私，Belle Medical表示無法對Nethercott的説法發表評論，但表示遵守規定並致力於患者安全。“醫療提供者，包括經過認證的外科醫生和中級醫療人員，利用他們的醫學培訓來決定為每個特定病例和患者開處方，”該公司表示。

抽脂手術費用約為6500美元。Nethercott表示，她額外支付了3500美元用於靜脈抗生素，每天兩次，每次兩小時，以清除體內的感染。

“這看起來像一個子彈孔，”她今天回憶起自己的傷疤時説。“Belle Medical。醫療——聽起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與Caleb Melby和**Noah Buhay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