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印度無法成為下一個中國——《華爾街日報》
Megha Mandavia and Nathaniel Taplin
中國經濟正面臨困境,但另一個亞洲巨人——鄰國印度,突然成為投資者和製造商關注的焦點。21世紀的前二十年主要是中國崛起的故事,接下來的二十年會成為印度的時代嗎?
樂觀的理由有很多。去年印度人口已超越中國,超過半數國民年齡在25歲以下。按當前增速,這個國家有望在十年內成為世界第三大經濟體——它剛超越昔日殖民宗主國英國,躋身全球第五。印度股市已連續八年上漲,而中西方貿易關係惡化更強化了這一趨勢。
但印度的發展道路將與中國截然不同,且更具挑戰性。
儘管理論上勞動力資源豐富,但多重壁壘仍阻礙着僱主與勞動者的匹配。這使得家庭和企業都難以積累足夠儲蓄,無法實現曾讓台灣、韓國等東亞小龍實現經濟騰飛的投資熱潮。居高不下的貿易壁壘是另一重障礙,尤其當印度想成為像中國那樣的電子產品組裝中心時。
這並非否定印度近年取得的顯著進展,其發展勢頭料將持續。富士康、和碩等電子代工巨頭已在印度投資數億美元,該國佔全球出口份額持續上升。
從人口結構來看,印度目前正處於中國上世紀90年代經濟起飛時的階段。聯合國數據顯示,到2030年,全球15至64歲人口中近五分之一將是印度人。世界銀行的數據顯示,印度的年齡撫養比(衡量家庭撫養兒童和老人負擔的指標)已從1967年的82降至2022年的47。
低撫養比通常有助於提高儲蓄和投資:充足的勞動力使企業的用工成本得到控制,而家庭則將多餘收入用於投資而非撫養子女或贍養父母。
遺憾的是,印度在推動勞動力就業方面一直舉步維艱,尤其是女性就業。根據印度勞動和就業部去年公佈的數據,在2022財年,印度女性勞動年齡人口中只有三分之一加入了勞動大軍。雖然自2018年以來這一比例上升了約10個百分點,但仍遠低於全球中低收入國家約50%的平均水平,與中國的71%更是相去甚遠。
此外,自2018年以來的大部分增長來自農村而非城市勞動力參與——這對急需勞動力的城市工廠幾乎沒有幫助。
印度法裏達巴德JCB工廠的一名員工。JCB是一家土方工程和建築設備製造商,鼓勵女性工程師進入傳統由男性主導的製造業領域。圖片來源:Smita Sharma for The Wall Street對農業和農村食品援助的鉅額補貼可能是原因之一。與中國許多女性工人住在宿舍的情況相比,印度人對離家外出生活和工作的容忍度較低可能是另一個原因:去年政府調查的45%的女性表示,育兒和家務責任使她們無法進入勞動力市場。
印度對貿易的矛盾態度是另一個問題。與中國不同,印度是一個喧囂的民主國家。討好民眾的保護主義措施是其中的一部分。根據世界貿易組織的數據,印度在2022年擁有全球最高的進口關税,平均最惠國税率為18.1%。相比之下,中國為7.5%,歐盟為5.1%,美國為3.3%。這些進口限制對於依賴進口零部件組裝並出口產品的製造商來説可能非常麻煩。
近年來,印度一直在基礎設施上投入巨資,該國老舊的交通網絡有所改善——例如,根據麥格理的數據,過去兩年貨運列車的平均速度提高了50%以上,自2015年以來港口的等待時間減少了80%。但政府已經負債累累,如果私營部門的大繁榮不能提高税收收入,持續的進展可能會變得困難。
印度的公共債務負擔約佔GDP的85%——在新興經濟體中僅次於巴西。到2024財年結束時,中央政府的資本支出將升至GDP的3.3%,為近二十年來的最高水平。維持這種水平的基礎設施建設需要更高的收入、更低的補貼或私營部門更多的參與。
這一切使得印度必須竭盡所能為外國直接投資鋪平道路,尤其是在製造業領域。
為了讓印度發揮其地緣政治影響力,它需要外部投資幫助將製造業佔GDP的比重從多年低於15%的水平提升至接近官方25%的目標。但最近的信號好壞參半。外國直接投資在2020年創下紀錄後,2022年和2023年出現下滑。
這種下滑部分原因顯而易見:全球科技泡沫的破裂(印度是其中重要一環)以及全球風險資本融資的普遍退縮。但據滙豐銀行數據,2021年佔GDP約0.5%的計算機等領域的外國直接投資也顯著回落。這令人擔憂,因為印度迫切需要那些勞動密集型的組裝工作。富士康等電子巨頭正在大力投資,但也面臨僵化的勞動法等問題。
至少目前,印度仍是一個以消費和服務為主導的經濟體。除非它能夠真正推動製造業外國直接投資的增長——這可能意味着解決勞動力市場瓶頸和減少貿易壁壘等任務——否則它可能難以匹敵昔日亞洲四小龍和小虎的迅猛起飛軌跡。
請寫信給Megha Mandavia,郵箱:[email protected],以及Nathaniel Taplin,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4年1月20日的印刷版,標題為《印度不會成為下一個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