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總統選舉對手甚至懶得假裝競爭——《華爾街日報》

俄羅斯自由民主黨領袖列昂尼德·斯盧茨基表示，他並不期待在即將到來的選舉中擊敗俄羅斯總統。圖片來源：Mikhail Tereshchenko/Zuma Press在俄羅斯即將舉行的總統選舉中，與弗拉基米爾·普京競選的候選人們確信一件事：他們必敗無疑。

“我從未幻想過擊敗普京。這有什麼意義呢？”列昂尼德·斯盧茨基——俄羅斯自由民主黨（LDPR）領袖在12月完成候選人註冊後如此表示。而來自自由與公正俄羅斯黨的安德烈·波格丹諾夫被問及能否勝選時更為直白：“當然不能。我看上去像白痴嗎？”

俄烏戰爭爆發近兩年之際，民調顯示普京已穩操勝券，這場選舉將讓他繼續執掌俄羅斯六年，並可能使其成為斯大林之後莫斯科在位時間最長的領導人。

支持其競選活動的廣告牌已豎立在俄羅斯全境及包括馬裏烏波爾在內的烏克蘭被佔領土上——這座曾被俄軍猛烈轟炸並於2022年佔領的城市。

普京最有力的潛在挑戰者們要麼流亡海外，要麼身陷囹圄。對其烏克蘭政策的批評幾乎銷聲匿跡。事實上，隨着歐美政界就援烏問題爭執不休，而俄羅斯經濟正加速生產維持戰爭所需的武器裝備，普京關於"俄羅斯能比西方援烏更持久"的賭注似乎正在奏效。

俄羅斯聖彼得堡的一張海報宣傳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參加即將到來的選舉。照片：Alexander Demianchuk/Zuma Press那麼，為什麼普京的對手還要費心參選，而他為何又要舉行選舉呢？

“這是一個原則問題，”巴黎的俄羅斯政治分析家塔季揚娜·斯塔諾瓦亞説，她與克里姆林宮內部人士保持聯繫。“他想讓自己確信人民支持他，並且需要向世界展示他仍然享有巨大的社會支持。”

並非這位俄羅斯領導人向所有人開放競選舞台。

多年來，普京建立了一個政治體系，排擠被視為構成威脅的對手，但允許——有時甚至鼓勵——少數競爭者維持公平選舉的表象，同時最終在克里姆林宮最關心的問題上支持他的立場。

這一體系在普京2000年首次掌權後成形，當時他開始創建政治學專業所稱的“權力垂直體系”，即政治層級的不同級別最終都對他負責。其中的關鍵是克里姆林宮的輿論操控者所稱的“可控民主”，這是一種維持選舉形式但竭盡全力決定選舉結果的治理方式。

為了使這一體系運作，普京需要一批克里姆林宮認可的政黨參與俄羅斯選舉，以維持民主的表象。只要不威脅到普京的掌權，其中一些政黨在推動自己的政策理念上有更大的空間。其他政黨則完全從屬於國家。

2018年，阿列克謝·納瓦爾尼在莫斯科向支持者發表講話。圖片來源：kirill kudryavtsev/法新社/蓋蒂圖片社斯坦諾瓦婭表示：“從普京的角度來看，這是一支健康、負責且建設性的反對力量，他們理解遊戲規則。但他們是垂直權力體系的一部分，並非真正獨立。”

多年來，這些團體與俄羅斯政治學者所稱的"非系統性反對派"並存，其中包括由阿列克謝·納瓦爾尼領導的反普京運動。2018年競選總統失敗時，納瓦爾尼曾掌管着一個覆蓋全俄的政治辦公室網絡，該網絡組織街頭抗議活動，並培養地方政客，這些政客有時會取得出人意料的勝利。

到2021年底，也就是普京於2022年2月發動對烏克蘭的入侵前幾個月，這支真正的反對派已遭重創，其成員紛紛逃離大規模的政治鎮壓。

普京的主要政治對手和批評者納瓦爾尼被判刑，他稱這些指控是捏造的，目前正在北極監獄服19年刑期。他的助手和追隨者流亡海外，徒勞地試圖從國外影響俄羅斯國內局勢，與其他反對派系爭吵不休，無法團結成一支統一的政治力量。

“這些根本不是選舉，”現居歐洲的納瓦爾尼高級助手列昂尼德·沃爾科夫談及即將到來的投票時表示，“這只是普京的公關表演。”他將獲准與普京競選的候選人描述為“被要求爭取最低得票率的陪練夥伴”。

即便是獲得官方認可的反對派，似乎也對自身定位感到困惑。

前記者葉卡捷琳娜·鄧佐娃被禁止參選。圖片來源：馬克西姆·舍梅托夫/路透社克里姆林宮批准的主要政黨推舉的候選人公開表示不會批評普京。其中一人稱提名反對他的候選人毫無意義，另一人則發表聲明支持普京並退出競選。

獨立候選人、前記者葉卡捷琳娜·鄧佐娃於去年12月底因選舉委員會所稱的“程序瑕疵”被禁止參選後，她曾向獲准參選的亞博盧黨申請作為該黨候選人競選，但遭到黨魁格里戈裏·亞夫林斯基拒絕。亞夫林斯基在電台採訪中表示此舉毫無意義。

作為資深政治家，亞夫林斯基曾參與監督上世紀90年代俄羅斯向市場經濟轉型，並三次參與總統競選。在2018年大選中，他雖對勝選不抱希望，但表示參選是為了向民眾展示真正的競爭可能性。

“是的，政治氛圍確實在衰退，它被壓制了。但原本有機會表達重要觀點，”他在電話採訪中表示，“現在這個選項消失了，而且不會再來。”

分析人士指出，儘管選舉受到嚴格管控，但對普京而言，選舉仍是鞏固其持續執政合法性的重要手段。他可以將得票結果作為國內民眾支持的證據，用以壓制潛在對手，並在國際峯會上引述。

弗拉基米爾·日裏諾夫斯基生前領導右翼俄羅斯自由民主黨直至2022年4月去世，曾六次總統競選。圖片來源：馬克西姆·希彭科夫/Shutterstock對許多"波將金式"候選人而言，參選是揚名立萬的方式。

民族主義煽動者弗拉基米爾·日裏諾夫斯基1992年創立右翼自民黨並領導該黨至2022年4月去世，六度參選總統，成為普京的陪襯角色而聞名。

社交名流兼電視主持人克謝尼婭·索布恰克在2018年大選中與普京同台競技，卻為其辯護並呼籲俄羅斯人不要"妖魔化"他。競選期間她稱選舉是"作秀"，最終以第四名收場，輿論普遍指責她是克里姆林宮安插的棋子。

但部分獲準參選者曾讓普京遭遇有力挑戰。2018年，農業大亨帕維爾·格魯季寧獲共產黨提名後積聚大量基層支持，當局隨即通過國家電視台和網絡發起宣傳戰試圖壓制其勢頭。他的支持率驟降。普京最終以77.5%得票率勝出，格魯季寧以11.9%居次，索布恰克得票不足2%。

與格魯迪寧的競選活動相呼應，俄羅斯民眾近日冒着嚴寒排隊為反戰候選人鮑里斯·納傑日丁（其姓氏大致可譯為"希望之人"）簽名支持。分析人士指出，在批評軍隊或公開反對入侵烏克蘭極易招致牢獄之災的當下，支持納傑日丁已成為最接近反戰抗議的表達方式。

但斯坦諾瓦婭認為，戰時狀態及普京對權力的牢固掌控已削弱克里姆林宮的冒險意願。長期以電視談話節目中象徵性自由派角色示人、深得國家青睞的納傑日丁，幾乎無人預期其參選資格能獲批准。

反戰候選人鮑里斯·納傑日丁正持續獲得民眾支持。圖片來源：亞歷山大·澤姆利亞尼琴科/美聯社選舉官員質疑其支持簽名的合法性，在他週四提交簽名後，國家電視台播出多則報道質疑簽名有效性。

早在12月被剝奪參選資格前，敦佐娃就始終謹慎措辭。如今她聲稱抗議毫無意義，拒絕評論納瓦爾尼事件，並否認自己是反對派成員。她表示那些獲准與普京競選的候選人都清楚自己只是政治棋局中的棋子。

“他們過去至少還會説想贏，現在連提都不提了，”她説道。“他們明白自己已是體制的一部分。”

現任自民黨領袖斯盧茨基至少還在努力競選。上週，他派出了一支印有自民黨標識的巴士車隊在全國各地展開宣傳，並回答了選民關於其政綱的提問。

不過斯盧茨基的立場恐怕很安全。

他呼籲在烏克蘭速戰速決，對戰爭的支持甚至可能超過普京的統一俄羅斯黨。去年12月獲得提名後，他在解釋自己參選資格時顯得語無倫次。

“我沒有呼籲人們投票給普京的對手，”他當月對記者表示。“總統將以史上最大優勢勝出。”

俄羅斯自由民主黨領袖列昂尼德·斯盧茨基就競選綱領回答選民提問。圖片來源：yuri kochetkov/Shutterstock請寫信至馬修·勒克斯摩爾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