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關於黃油雞起源的激烈紛爭

新德里——黃油雞是印度最著名的美食出口之一。這種香氣濃郁、奶油般的咖喱在美國被改良成披薩，在加拿大成為肉汁奶酪薯條的澆頭，在澳大利亞則是餡餅的餡料。甚至還有一個“世界黃油雞日”。

如今，黃油雞卻成為印度一場沸沸揚揚的現實戲劇的核心。爭議的焦點是：這道菜是誰發明的？

相互競爭的連鎖餐廳正在就誰創造了黃油雞展開一場法律上的雞肉大戰。這場美食衝突已鬧上德里高等法院，並吸引了全國的目光，社交媒體上的辯論如火如荼，電視台也讓公眾對這一爭執保持高度關注。

“誰偷了我的黃油雞？”一則當地頭條新聞大聲疾呼。另一則新聞則稱之為“一場美味的爭端”。

這場對決的根源可以追溯到新德里一家名為莫蒂馬哈爾(Moti Mahal)的傳奇餐廳。該餐廳成立於1947年，以首創黃油雞而聞名，這道菜的特點是將唐杜裏雞在番茄醬中加入黃油和奶油烹製而成。

這家餐廳成為權貴和明星的最愛。傑奎琳·肯尼迪·奧納西斯和理查德·尼克松都曾在此用餐。（不是一起！）印度首任總理賈瓦哈拉爾·尼赫魯是常客，而尼基塔·赫魯曉夫曾多次將莫蒂馬哈爾的廚師和成盤的雞肉空運到莫斯科用於國宴。

莫尼什·古傑拉爾展示了曾到訪莫蒂·馬哈爾的名人與政要照片。這些紀念品現陳列於古傑拉爾的餐廳中。攝影：薩希巴·喬杜裏/路透社這場餐廳經營者之爭的雙方，正是莫蒂·馬哈爾創始合夥人的成年孫輩。

一方是58歲的莫尼什·古傑拉爾，他經營的"莫蒂·馬哈爾豪華"連鎖加盟品牌在全球擁有約150家分店，覆蓋曼哈頓、北卡羅來納及印度各地。作為黃油雞的狂熱推廣者，古傑拉爾撰寫了《黃油雞尋味之旅》烹飪書。

在一份近3000頁的法庭文件中，古傑拉爾聲稱其祖父於1930年代在現屬巴基斯坦的白沙瓦首創黃油雞——最初是為利用剩菜的創意之舉，並在1947年印巴分治後將這一配方帶到新德里，隨後成為莫蒂·馬哈爾餐廳的合夥人。

據古傑拉爾所述，去年當他看到新興連鎖餐廳"達里亞甘傑"的老闆出現在印度版《鯊魚坦克》節目尋求擴張資金時，頓時怒不可遏。

節目中，43歲的達里亞甘傑創始人拉加夫·賈吉宣稱黃油雞是由其祖父發明——這位祖父同樣曾是莫蒂·馬哈爾的合夥人。

食客們走過印度諾伊達的一家達里亞甘傑分店。攝影：薩希巴·喬杜裏/路透社德里Daryaganj餐廳外的招牌上炫耀着其《鯊魚坦克印度》節目的亮相以及黃油雞的正宗血統。照片：Shan Li/華爾街日報"這敲響了警鐘，“古吉拉爾説，“我當時就想，‘發生了什麼？’”

他已在德里高等法院起訴Daryaganj侵犯版權和不正當競爭。

“他們是在搭我遺產的便車，“古吉拉爾這樣評價Daryaganj的老闆們，“他們真是大騙子。”

據賈吉説，事實並非如此。他説他的祖父才是這道傳奇菜餚背後的智囊，1947年為那些敲開咖喱店門的難民們首次烹製了這道菜。賈吉表示，2019年開業的Daryaganj是以Moti Mahal所在的德里街區命名的，以此致敬那段歷史。

“整個案子毫無根據，完全誤解，且毫無緣由，“賈吉説。

黃油雞是眾多備受矚目的食物爭議之一，其他還包括關於墨西哥捲餅碗、短語”塔可星期二“以及非希臘生產的奶酪能否稱為"菲達"的爭論。

最初的Moti Mahal是1947年英國前殖民地混亂分裂為印度和巴基斯坦後引發飲食文化鉅變的組成部分。

在德里，當時的高檔餐廳主要供應西餐**，**而像Moti Mahal這樣的新興餐館則迎合了湧入印度的中產階級需求。

德里亞甘吉的黃油雞。攝影：李珊/華爾街日報黃油雞流傳至其他國家。美食專家表示，被英國宣稱為國菜的咖喱雞塊瑪莎拉，很可能是為適應英國人口味改良的版本。這道菜如此風靡，以至於2018年《紐約客》雜誌專題報道了一位德州女性，她的“速溶鍋生酮印度黃油雞”食譜在網絡上爆紅。

律師和美食專家指出，要確切追溯黃油雞的起源幾乎是不可能的。

爭議雙方都挖掘出了古老的合夥契約、手寫文件和陳年剪報。

“對於任何流傳超過一個世紀的菜餚，沒人能宣稱擁有發明優先權，”新德里飲食史學家普什佩什·潘特表示，“你可以編造背景故事來製造市場噱頭，但僅此而已。”

他解釋説，黃油雞的原料早已存在，坦都裏烤雞的記載可追溯至數千年前，或許某家路邊小店早在多年前就發明了黃油雞。

更添混亂的是，兩位祖父輩的名字完全相同：昆丹·拉爾。新聞報道偶爾稱他們為“兩個昆丹·拉爾”，晚年時這兩位蓄着鬍鬚的老人看起來宛如兄弟。

孫子們對Moti Mahal的職責分工存在分歧。Daryaganj創始人Jaggi（現為紐約一家數據分析公司高管）稱，他的祖父掌管廚房，而Gujral的祖父是公關大師。

Gujral駁斥對手的説法"站不住腳"且"純屬虛構”。

Monish Gujral在Moti Mahal Delux展示菜單。圖片來源：Shan Li/華爾街日報Gujral的訴訟要求24萬美元賠償，並禁止Daryaganj宣稱黃油雞和木豆咖喱（dal makhani）是Jaggi祖父發明的。

Daryaganj的商標包含小鬍子圖案及標語"黃油雞與木豆咖喱發明者”。

這場紛爭令黃油雞愛好者們困惑不已。

44歲的新德里軟件公司員工Anuj Goel（自稱美食家）曾在兩家連鎖店用餐。

“它們都名不副實，“Goel説，“何必爭鬥？提供優質產品讓食客自行判斷。”

69歲的新德里資深記者Pankaj Vohra回憶童年時父親帶他去Moti Mahal的情景。

他記得Gujral的祖父作為熱情好客的主人用威士忌招待客人，而Jaggi的祖父默默在後廚忙碌。他説兩位Kundan Lal雖最終分道揚鑣，但曾經親密無間。

“孫子們應該讓祖父們的靈魂安息，”他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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