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特朗普外交政策2.0版——盟友更少、貿易縮減、親信當道
Alex Leary and Andrew Restuccia
華盛頓——一場與中國的貿易新冷戰、與歐洲盟友關係的弱化，以及對威權領導人更多的讚譽。
隨着唐納德·特朗普即將鎖定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提名，其外交政策輪廓因近期煽動性言論愈發明晰——他暗示會鼓勵俄羅斯攻擊未達防務開支目標的北約成員國。特朗普的主張基本延續首個任期基調。但若再次當選，他將面對更動盪的國際局勢，同時試圖推動美國從長期軍事經濟協議中進一步抽身。屆時他很可能擁有一批更忠誠的國家安全團隊來執行意志。
對於如何解決中東戰爭等當前衝突，特朗普迴避具體方案，卻大膽宣稱能在24小時內結束烏克蘭戰爭。他將自己不可預測的行事風格，以及與普京、習近平、金正恩等全球強勢領導人的交情作為政治資本兜售。
“我非常瞭解普京——極其精明、手段犀利，“特朗普在2月初的集會上表示，“他們恨我這麼説。當我稱中國習近平主席…是聰明人時，他們追問’他真聰明嗎？‘我回答’不妨再進一步——他是天才’。”
這位前總統已通過敦促國會共和黨人反對援烏法案，實際阻撓了數百億美元對烏追加援助。他對北約的抱怨引發歐洲警訊，台灣民眾則擔憂若他執政，美國會否阻止大陸武力攻台。
儘管兩黨人士都擔憂不穩定性會達到新低點——拜登總統週二就北約言論表示"這很可恥、很危險、很不美國”——特朗普卻描繪出一個正在衰落的國家形象，一個以自身利益為代價服務全球秩序的國家。
“這些人是誰？竟如此對待我們？這些蠢貨是誰，這些要毀掉我們國家的人是誰？“他於週三在南卡羅來納州的集會上説道。
特朗普認為美國長期被佔便宜的想法遠早於2016年當選總統，他助長了共和黨內的孤立主義傾向，同時抑制了兩黨對多邊貿易協定的興趣。
“美國對全球承諾真正收縮的可能性前所未有地大，“達特茅斯學院外交政策專家威廉·C·沃爾福斯表示。
特朗普表示將推動增加軍費以威懾對手。圖片來源：Win McNamee/Getty Images### 更高的貿易壁壘
總體而言，特朗普提議對所有進口商品徵收10%關税，商界和經濟領袖稱此舉將重創美國經濟，他還考慮實施更高對華關税。他渴望與歐洲汽車製造商展開關税戰，並承諾再次讓美國退出《巴黎氣候協定》。他宣稱拜登總統與13個印太國家剛起步的經濟合作協議將胎死腹中。週一，特朗普與多名共和黨參議員討論了他將外援轉為貸款的想法。
哈德遜研究所高級研究員、特朗普政府前副國家安全顧問納迪亞·沙德洛表示：“他的思維邏輯是：若想讓我們保護你，你就得掏錢。想要更有利的貿易環境？那就先給我們創造更有利的貿易環境。”
特朗普宣稱將推動增加軍費開支以震懾對手，防止其挑戰美國或挑起新衝突。他在總統任期內曾提議從韓國、德國等地撤軍。他聲稱要通過擴大國內能源生產來減少對外依賴，並承諾實施嚴格的移民管控——這些都符合其"美國優先"的執政綱領。
曾擔任特朗普國家安全顧問約翰·博爾頓幕僚長的弗雷德·弗萊茨指出：“這是對過去25年乃至更久以來全球主義者和新保守派錯誤政策的反彈，確實引發了美國民眾的共鳴。“民調顯示，特別是在特朗普執政時期，共和黨人對美國主導國際事務的熱情明顯減退。
2019年因過於鷹派被特朗普解職的博爾頓，如今已倒戈相向。他警告稱特朗普會讓美國與盟友疏離，甚至可能完全退出北約，並透露特朗普在2018年擔任總統期間就考慮過退出該軍事同盟。
拜登競選團隊週五宣佈將在密歇根、威斯康星和賓夕法尼亞等關鍵搖擺州投放廣告，重點抨擊特朗普的北約立場，強調該聯盟歷史上唯一啓動集體防禦條款的情況正是2001年9·11恐襲發生後。
去年，美國國會悄悄在年度國防政策法案中加入了一項兩黨聯合修正案，該法案由拜登簽署成為法律。修正案規定，任何總統若要"暫停、終止、譴責或退出"北約，必須獲得參議院三分之二票數或國會立法批准。該修正案還禁止將任何資金用於退出北約的程序。
肯塔基州共和黨眾議員安迪·巴爾表示，對特朗普言論的反應過於誇張，他認為這些言論正在歐洲引發討論，促使北約盟國加強自主防禦能力。“這本身就增強了北約力量，“他説。
巴爾表示不贊同特朗普關於俄羅斯可以攻擊未繳費北約盟國的措辭。“任何總統都需要明白言論可能被曲解的嚴重性，我這麼説吧，“巴爾表示，“我們需要的是威懾力，任何可能被誤解為不忠於北約的言論都會削弱基本威懾。”
更多白宮忠誠派
人事安排將成為特朗普第二任期外交政策走向的關鍵因素。共和黨內部對美國在全球舞台應持何種激進程度存在分歧，部分人主張更強硬的鷹派路線，另一派則認為美國應收縮戰線聚焦國內事務。特朗普傾向於任用後者。
他目前的外交政策和國家安全顧問包括：前副總統彭斯的國家安全顧問基思·凱洛格；前貿易代表羅伯特·萊特希澤；前駐德大使、代理國家情報總監理查德·格雷內爾；前國家情報總監約翰·拉特克利夫；以及前國家安全顧問羅伯特·奧布萊恩等人。這些人士都被視為可能在新一屆特朗普政府中擔任要職的人選。
部分特朗普政府前官員私下擔憂，若其贏得第二任期，政府高層中將鮮有人敢於反對他最極端的政策主張。特朗普在任四年間常抱怨下屬忠誠度不足——博爾頓等持不同政見者曾多次在內部政策上與其對抗。據親近人士透露，他計劃清洗所有與其議程步調不一致的官員。
眾議院外交事務委員會主席、得州共和黨人邁克爾·麥考爾週五向記者表示，新政府中保留傳統派至關重要，因為"必須確保有人能直諫總統，防止其決策偏離正軌”。
特朗普可能重掌白宮之際，美國面臨的對手正日益強大。
“與過去最大的不同在於這個’混亂軸心’：俄羅斯、中國、伊朗和朝鮮，“前副國家安全顧問納迪婭·沙德洛指出，“它們形成的聯盟比以往更具凝聚力，這將是他必須應對的新態勢。”
在伊朗問題上，特朗普將延續首任期的強硬政策。他曾撕毀奧巴馬時代以解除制裁換取伊朗限核的協議。其盟友透露可能實施新制裁，但這位候選人尚未具體説明如何處理當前緊張局勢。
親近人士稱，他可能尋求拓展《亞伯拉罕協議》——該協議促成以色列與多個阿拉伯國家建交，是其首任期標誌性成就。其女婿賈裏德·庫什納在談判中發揮核心作用。這位創辦私募基金並募集沙特、阿聯酋和卡塔爾資金的駙馬錶示，即使岳父連任也不會重返白宮，但預計將在幕後持續施加影響。
2020年白宮舉行《亞伯拉罕協議》簽署儀式的場景。圖片來源：Alex Brandon/Associated Press特朗普還需應對日益好戰的朝鮮，美國官員稱朝鮮目前正向俄羅斯提供武器。特朗普最初對金正恩持敵對態度，2017年曾威脅要讓朝鮮遭遇"全世界從未見過的火與怒”，但隨後尋求高風險和解卻未能達成協議。特朗普喜歡稱這位朝鮮獨裁者寄給他的信為"情書”。
關於第二任期對朝政策，特朗普鮮少表態；去年12月他駁斥了Politico的報道，該報道稱他正考慮調整美國政策，允許平壤保留其核武器但停止製造新核武，以換取經濟制裁的解除。
對華政策的兩面性
在涉華問題上，特朗普承諾將採取更激進的貿易策略，表示要取消正常貿易關係地位——這一法律步驟將自動提高從玩具、飛機到工業材料等所有商品的關税。他提及的關税幅度可能超過60%。
特朗普可能再次執政的前景正在北京引發一些焦慮。
一方面，當地部分官員認為若特朗普勝選可能加速美國衰落，且他對防衞台灣的明顯遲疑態度，或有助於緩解中美在領導層最敏感議題上的雙邊緊張關係。但另一些人擔憂，他在貿易問題上的強硬立場可能對兩大經濟體本已緊張的經濟關係造成重創——北京方面長期將經貿關係視為雙邊關係的基石。
與此同時，特朗普持續驚歎習近平對國家的鐵腕統治，延續了他對展現強權的威權領導人的讚賞傾向。他還稱讚過匈牙利總理歐爾班，並承諾將拜訪阿根廷新任總統米萊——這位自稱"無政府資本主義者"的領導人。
習近平已明確表示要將自治島嶼台灣納入北京控制，這引發美國政界領袖警告。特朗普近期迴避該問題，儘管他聲稱中國在其任內不敢輕舉妄動。
中國領導人習近平關於台灣地位的聲明引發美國擔憂圖片來源：鞠鵬/新華社/Zuma Press"如果回答這個問題，會讓我在談判中處於非常不利的位置，“去年夏天他在福克斯新聞被問及美國是否應防衞台灣時表示，並補充道：“話説回來，台灣確實搶走了我們所有芯片生意。“台灣是全球半導體主要生產地。
諮詢公司歐亞集團總裁伊恩·布雷默表示，特朗普的不可預測性可能讓一些國家領導人在與美國對抗前三思。他舉例提到特朗普2020年1月決定擊殺伊斯蘭革命衞隊"聖城旅"指揮官卡西姆·蘇萊曼尼的事件。
“伊朗人明白特朗普完全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布雷默分析道，“而拜登更為漸進謹慎的政策讓伊朗覺得，在他們自身面臨重大風險前還有很大周旋餘地。”
布雷默認為這位前總統的策略也可能適得其反，但他補充説特朗普任內確實沒有爆發重大戰爭。
“就像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台詞：你覺得幸運嗎？面對當前這麼多衝突，你願意賭多少次運氣？“布雷默如此描述特朗普第二任期的不確定性。
特朗普的盟友、佛羅里達州共和黨眾議員馬特·蓋茨駁斥了關於第二任期的悲觀預測：“2015和2016年所有人都説特朗普反覆無常，會發動戰爭，他的脾氣會導致美國人喪生。事實恰恰相反——特朗普通過實力給我們帶來了和平。”
林賽·懷斯和魏玲玲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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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4年2月17日印刷版，標題為《特朗普迴歸將顛覆國際聯盟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