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關税與德國大選在擴大的貿易戰中交鋒 - 彭博社

漢堡易北河畔的步行道，這條河流將港口與北海相連。

攝影師：瑪麗亞·費克/彭博社

德國經濟可能正在衰退，但從其最大海港的繁忙程度卻看不出這一點。

拖船、渡輪、駁船、警用快艇、挖泥船、消防船——甚至還有一艘密西西比式的明輪船——在漢堡的易北河上穿梭不息。它們駛過一排排龍門吊，這些吊機正忙着將集裝箱裝卸到那些駛向下游北海並通往世界各地的巨型船隻上。

然而，這種幾個世紀以來對國際貿易的依賴造就了漢堡的勤奮，也使其站在了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似乎有意挑起的全球貿易戰的前線，而此時正值德國在政治和經濟上的脆弱時期。

這座城市處理着流經世界第三大經濟體的三分之二的貨物，與整個德國一樣，漢堡正在為可能到來的情況做好準備。

特朗普決定從下個月起對全球鋼鐵和鋁徵收25%的關税，這加劇了自他重返白宮以來不斷升級的貿易緊張局勢。他迅速對中國商品徵收了10%的關税——引發了北京的報復行動——並威脅對墨西哥和加拿大實施全面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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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擔憂這些只是更廣泛衝突的序幕，可能損害歐盟並拖累全球經濟。歐盟於週二承諾將作出回應，並已列出針對美國商品的反制清單。

漢堡港業務繁忙。特朗普關税政策的影響尚不明朗。攝影師：瑪麗亞·費克/彭博社“無論對貿易施加何種税收，都不會對任何人有益，”漢堡港營銷公司首席執行官阿克塞爾·馬特恩表示。他稱加徵關税的行為“荒謬”，並指出其影響難以估量。馬特恩負責該港口客户的外部關係，他認為“這非但不能提振美國企業，反而可能對美國經濟和工業造成更大傷害”。

阿克塞爾·馬特恩駁斥關税有助於美國工業的説法，稱其“荒謬可笑”。攝影師：瑪麗亞·費克/彭博社進一步增加不確定性的是2月23日的德國聯邦選舉，各方將密切關注歐洲主導國家能否擺脱經濟和政治困境的跡象。

特朗普關税政策：對2025年德國大選意味着什麼（視頻）

全球近90%的貿易通過海運進行，這使得漢堡等港口在特朗普運用關税手段迫使各國屈從其意志的進程中首當其衝：漢堡港處理的每三個集裝箱中就有一個來自或運往中國。

德國馬歇爾基金會高級研究員蘇達·大衞-威爾普向彭博電視表示，德國"正陷入中美兩大經濟巨頭的夾縫中"，“關税措施將矛盾推向新高度”。

作為海運貿易中心，漢堡集中體現了世界轉向內顧和保護主義時的兩難困境。這種動態在德國尤為明顯——持歐盟懷疑論、反歐元及反移民立場的極右翼政黨德國選擇黨（AfD）目前民調位居第二，僅次於中右翼的基民盟/基社盟聯盟。

這個常年人均GDP居德國16個聯邦州之首的城市州無暇自省。作為社民黨總理奧拉夫·朔爾茨的故鄉，漢堡歷來支持社民黨，民調顯示該黨有望在下月漢堡地方選舉中重掌政權。儘管選擇黨在全國範圍支持率飆升，但在漢堡僅位列第四。

馬爾特·海涅認為樂觀情況下，全球貿易會像水一樣自我調適並找到出路。攝影師：瑪麗亞·菲克/彭博社漢堡商會主席馬爾特·海涅表示，無論哪個政黨執政，德國都亟需一劑強心針來提升競爭力。在特朗普領導下的美國帶來的逆風之下，這一需求顯得尤為迫切。

迎接關税與貿易戰時代

作為世界第三大經濟體的物流樞紐，漢堡吞吐着德國三分之二的進出口貨物

“作為德國對外貿易門户，我們正面臨嚴峻形勢，前景相當悲觀——這會給德國經濟施加更大壓力，“擁有1665年曆史的漢堡商會主席海涅表示。該機構長期處於商業與政策的交匯點，對此深有體會。

他坦言關税的具體影響難以估量，但漢堡的開放型經濟特性意味着"我們必將經歷艱難時期”。其描述的"樂觀"情景是：貿易流將像水一樣繞開障礙重新佈局，國際商業通過自我調適找到新通道。但同樣可能出現全球貿易總量萎縮，導致衝擊波擴散的局面。

這座海港城市並未坐以待斃。港口正推進自動化改造：甲蟲般的集裝箱穿梭車將被無人駕駛運輸車取代，堆垛高度將從現在的三層提升至六層。作為拓展空間幾近枯竭的城市港口，漢堡必須像德國整體經濟一樣，通過創新提升效率。

從赫伯羅特大廈俯瞰阿爾斯特湖與漢堡市中心，這座因全球貿易而繁榮的都市財富盡收眼底。攝影師：瑪麗亞·費克"德國正試圖在世界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德國馬歇爾基金會的戴維-威爾普表示，“它被稱為出口強國，其聲譽和實力建立在全球化與開放貿易市場之上——但這種模式目前已不合時宜。”

漢堡港的馬特恩指出，連接客户與產業的基礎設施投資是下屆聯邦政府的首要任務。

該港口設定了2040年實現淨零排放的目標，因此礦物油煉油廠正被淘汰，氫能基礎設施逐步引入。與此同時，特朗普提名的商務部長人選霍華德·盧特尼克宣稱美國可能動用"貿易工具"反制歐洲的ESG法規。不過特朗普政府的氣候懷疑論不會改變漢堡的方向，甚至可能為德國創造新機遇。

隨着歐盟與南方共同市場國家達成新協議，東南亞（尤其是印度和越南）及拉丁美洲正成為新興市場。中國雖是漢堡港最大市場，但美國保持着與漢堡最持久的聯繫。1968年，首艘停靠布查德凱碼頭（現為港口最大碼頭，面積相當於摩納哥）的集裝箱船正是美國船隻——美國槍騎兵號。

漢堡長期以來對貿易關税的濫用深惡痛絕。這座城市的貿易強盛始於12世紀，當時神聖羅馬帝國皇帝腓特烈一世"紅鬍子”授予漢堡在易北河下游的免税通行權，這一特權地位被世代嚴密守護。

1884年漢堡倉庫城荷蘭街的碼頭工人。圖片來源：格奧爾格·W·考普曼/毛克父子公司/漢堡工藝美術博物館1871年德意志帝國成立時，漢堡雖加入聯邦卻拒絕加入關税同盟，部分原因正是其反對外部關税。直到1888年，皇帝腓特烈·威廉二世才在新建自貿區落成典禮上宣佈漢堡正式加入同盟——這個作為妥協而設立的自貿區允許貨物免税進口、加工再出口。

如今，那些曾處理可可、煙草、熱帶堅果和腸衣等貨物的紅磚倉庫與運河構成的倉庫城區，已被列為聯合國世界遺產。沿河繼續前行，映入眼簾的是推動漢堡乃至德國經濟的現代引擎。

駛往斯堪的納維亞和波羅的海港口的貨輪在此裝卸，偶爾有更龐大的集裝箱船駛向100公里（62英里）外的北海，其掀起的巨浪拍打着堤岸。在布洛姆+福斯造船廠，兩艘德國海軍大型艦艇和一艘豪華超級遊艇正進行最後的建造或舾裝作業。

“全球化給世界帶來了諸多益處，無疑是創造財富的巨大源泉，”集裝箱航運公司赫伯羅特股份公司首席執行官羅爾夫·哈本·詹森表示，“對我們而言，關税和任何阻礙全球貿易流動的措施顯然都不是好事。”

聯合國認可了施派歇爾區紅磚倉庫建築羣對國際海運貿易的貢獻。攝影師：瑪麗亞·費克/彭博社他在赫伯羅特位於漢堡市中心的總部發表這番講話時，會議室牆上懸掛着一幅蒸汽時代曼哈頓空中俯瞰圖，畫中各類班輪和船舶正沿着大西洋航線駛過自由女神像。這番繁忙畫面與今日漢堡港的景象並無二致。

哈本·詹森指出，全球貿易仍以每年3-4%的速度增長，去年增幅驚人。只要美國需要進口，中國就會持續生產商品。雖然總會遇到“道路上的顛簸”，但他認為長期趨勢依然穩固。

作為海上貿易樞紐存續了八個多世紀的漢堡，不會因為某位美國總統的行動就改變其經濟模式——無論這些行動可能造成多大破壞。

“當今地緣政治確實存在諸多不確定性，但不確定性的好處在於它可能向任何方向發展，”哈本·詹森説，“我們始終需要保持冷靜。因為其他任何反應通常都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