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果（金）危機：僅制裁盧旺達無法阻止戰爭——彭博社

Justice Malala

流離失所的平民在戈馬城外觀看爆炸彈藥產生的濃煙。

攝影師：休·金塞拉·坎寧安/蓋蒂圖片社歐洲盧旺達總統保羅·卡加梅表示他渴望和平，但他的行為卻不像一位追求和平的領導人。

上週，這位因穩定國家和發展經濟而受西方領導人青睞的獨裁者在接受CNN採訪時表現出反常姿態，聲稱不清楚本國軍隊是否存在於戰火紛飛的剛果民主共和國（簡稱剛果（金））東部地區。而聯合國多份報告早已詳細披露其政府資助M23反政府武裝的事實——該組織過去一個月已攻佔剛果（金）三座主要城市併吞並大片領土，並明確指出有4000名盧旺達國防軍士兵駐紮該地區。更早一週，卡加梅以戰爭威脅南非總統西里爾·拉馬福薩的言論震驚非洲大陸。“如果南非選擇對抗，“他在X平台上發文稱，“盧旺達隨時奉陪。”

卡加梅的好戰姿態正在挑戰國際社會的耐心。聯合國秘書長安東尼奧·古特雷斯、七國集團、16個成員國組成的南部非洲發展共同體（SADC）等各方已正當地譴責盧旺達加劇這場持續30年的衝突，並要求其從剛果（金）撤軍。過去一個月已造成至少3000人死亡，大規模性侵報告頻傳，70萬人流離失所。國際社會對盧旺達實施制裁的呼聲日益高漲，法國駐聯合國大使尼古拉·德里維埃表示"是時候直言不諱了”，必須讓盧旺達對其行為負責。

然而，無論卡加梅如何牽涉暴力行為或令該地區某些領導人多麼憎惡（剛果民主共和國總統菲利克斯·齊塞克迪曾將他比作希特勒），呼籲西方勢力制裁盧旺達或許能暫時平息戰火，但僅靠制裁無法帶來和平。

過去和平努力的失敗，源於盧旺達指控剛果民主共和國庇護盧旺達解放民主力量（FDLR）——這個武裝組織由1994年盧旺達大屠殺中殺害80萬圖西族的胡圖族殘餘勢力組建。盧旺達稱這支"大屠殺民兵"及其他組織持續對生活在東部的剛果圖西族實施暴力和歧視。猖獗的"M23"反叛組織正是因解決這一訴求的協議未落實，於2009年3月23日成立。

解決盧旺達三十年來反覆表達的擔憂，才是化解危機的關鍵。剛果政府在本世紀00年代、2013年、2019年及過去一年中未能處理這些訴求，導致8萬多剛果圖西族人逃往烏干達和盧旺達避難，同時為獲得盧旺達支持的"M23"提供了重組機會。

保障剛果東部圖西族的安全將削弱盧旺達的藉口，若其領導人再次煽動戰爭（卡加梅近期已開始談論盧剛邊界是殖民遺留問題，暗示擴張主義傾向抬頭），也將揭露其好戰本質，更能確保世界避免重演1994年那場據稱令卡加梅恐懼的大屠殺。

這並非主流觀點，但否定它就等於無視該地區歷史，忽視過去三十年未能實現持久和平的教訓。這也解釋了——絕非縱容——盧旺達侵犯剛果領土完整行為的部分動因。

“作為一個非常小的國家，我們當前的方針是主動出擊，將戰火遏制在源頭，”卡加梅在2022年的演講中表示。“無論是否得到他人同意，我們都必須做該做的事。”

卡加梅被指控濫用這一方針——人權觀察報告揭露其政權存在針對海外反對者或其國內親屬的鎖定、綁架與暗殺行為。盧旺達政府已多次否認這些指控。然而盧旺達的侵犯行為不應掩蓋該國面臨的安全威脅，以及齊塞克迪政府未能保障地區和平的事實。無論如何，一個安全穩定的剛果（金）符合該國及全體人民的利益。

剛果（金）東部能否實現安全？解決路徑已然開啓。東非共同體和南部非洲發展共同體兩大區域組織領導人上週末呼籲重啓"與所有國家和非國家行為體的直接談判對話”。其中最重要的會議決議是要求執行"根據羅安達進程達成的協議，實施消除盧民主力量（FDLR）的協調計劃，同時解除盧旺達防禦措施/從剛果（金）撤軍"。盧旺達根本無從"撤出"其從未部署至該地區的部隊——這意味着卡加梅變相承認了本國在剛果（金）東部的軍事存在。盧旺達必須撤軍，而剛果（金）政府必須履行合法政府的職責——保護本國人民。

然而，若此次行動失敗，最可能的結果將是“衝突凍結”。剛果（金）上一次顯著停火發生在2012-2013年，當時美國總統奧巴馬威脅對盧旺達採取嚴厲措施，歐盟也凍結了資金援助。卡加梅停止了戰爭，但剛果（金）再次未能兑現其保障東部地區安全、停止迫害圖西族的承諾。

在全球政治格局中，“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理念在特朗普主義的衝擊下正土崩瓦解，而像烏克蘭這樣遭受攻擊的國家也不再享有安全保障。在此背景下，剛果（金）東部可能被M23及其支持者盧旺達吞併，導致該地區出現新政權。中期來看，我們將面臨衝突凍結的局面——這與烏克蘭正在出現的情況類似，俄羅斯可能保留其在戰爭中非法佔領的部分領土。在剛果（金）的語境下，這意味着東部將出現一個由M23政府統治的新國家，與盧旺達為鄰。

這種吞併將引發新一輪漫長而殘酷的暴力循環，甚至可能重演1998-2003年那場導致數百萬人死亡、700多萬人流離失所的多國戰爭。這是可以避免的。各國領導人需要暫時放下成見，去解決一個他們可能不喜歡、其和平承諾值得懷疑、但其核心恐懼被慘痛歷史所證實的男人的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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