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瑪以Birkin仿品和Gucci手袋重塑品牌，欲與亞馬遜一較高下——彭博社
Jaewon Kang, Devin Leonard
沃爾瑪首席執行官董明倫(Doug McMillon)。
攝影師：Vincent Tullo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過去半個世紀裏，與美國總統合作是每位沃爾瑪首席執行官工作的一部分，對董明倫而言，與特朗普的首次白宮任期共事也不例外。兩人在新冠疫情期間相識，當時沃爾瑪為公眾提供口罩和手套，並將門店停車場改為檢測點。但這並未阻止這位全球最大零售商的CEO對不認同的政策發聲——他的政治信條或許可概括為"絕不疏遠顧客"。董明倫曾譴責特朗普對2017年弗吉尼亞州夏洛茨維爾暴力抗議事件的處理，稱"他錯失了明確譴責白人至上主義者駭人行徑以凝聚國家的關鍵機會"。當特朗普被指控煽動2021年1月6日的致命騷亂時，他再次表達失望，痛心美國人被其所謂"選舉舞弊的謊言"所分裂。
精選於*《彭博商業週刊》*，2025年3月刊。立即訂閲。攝影師：文森特·圖洛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但當特朗普在11月5日贏得連任後，麥克米倫採取了更為和解的語氣。同月，令部分投資者和員工沮喪的是，沃爾瑪宣佈已削減了部分多元化、公平與包容政策。（沃爾瑪公司表示這一變動在大選前已在籌劃中。）隨後麥克米倫加入了前往海湖莊園朝聖的商業領袖隊伍。他表示對特朗普傳達的信息很簡單：“我們能如何提供幫助？”
麥克米倫一月份在阿肯色州本頓維爾市沃爾瑪即將遷離的總部辦公室説了這番話。當時距離特朗普就職典禮僅剩三天。麥克米倫不確定自己是否會出席。“我收到了邀請，”他並不熱忱地説道，“由於典禮移至室內，座位減半。所以我不確定邀請是否還有效。”接下來的週一，他出現在現場，但並未與埃隆·馬斯克、馬克·扎克伯格以及沃爾瑪的長期對手傑夫·貝索斯同坐VIP區域。隨着特朗普強勢迴歸白宮，作為全球最大零售商的CEO，缺席這場活動顯然不明智。
瀏覽沃爾瑪官網可知，特朗普對這家企業並非沒有助益。網站上陳列着各類特朗普周邊商品：從“讓美國再次偉大”卡車司機帽、“特朗普美國之王”襪子，到“特朗普2028我會回來”沙灘巾、“爸爸回家了”T恤，以及《唐納德·特朗普的美麗詩篇》等書籍。這些商品多數出現在沃爾瑪快速增長的第三方在線市場中。
## 深度聚焦
CEO董明倫欲再次重塑沃爾瑪
16:45
如今的沃爾瑪擁有充斥着特朗普主題小玩意兒的電商引擎——連同潮鞋、翻新電子產品、二手香奈兒/芬迪/普拉達手袋以及大量拜登-哈里斯紀念品——這證明了董明倫自2014年出任CEO以來對公司進行的驚人變革。這位從卡車卸貨員做起、效力沃爾瑪四十年的老將，將這家曾被視作"互聯網絕緣體"的恐龍企業，成功包裝成擁有在線商城、快速增長的廣告業務（Walmart Connect）和類Prime會員服務（Walmart+）的電商巨頭推銷給華爾街。得益於90%美國人居住在門店10英里範圍內，其會員服務可提供免費當日達。
本頓維爾一家社區市場——主營食品雜貨的小型門店。攝影師：Terra Fondriest/彭博社在通脹肆虐的時代，董明倫正將這個與最低價劃等號的零售商，重新定位為也能服務富裕階層。自2021年起，沃爾瑪對全美4600多家門店中的2000家進行改造——這些曾長期毫不掩飾其平價定位的店鋪，如今擁有更寬敞的通道、更明亮的燈光和更清晰的標識。去年四月推出的高端自有品牌食品線充滿布魯克林實驗室風格：用"熔岩石木火烤爐"烘焙的意大利肉醬披薩、源自百年家族烘焙坊的"正宗法式"馬卡龍，以及大量植物基食品。顧客還能找到由Brandon Maxwell參與設計的中長款襯衫裙和牛仔工裝夾克。這位曾為米歇爾·奧巴馬到卡莉·克勞斯等名人設計售價超千美元禮服的設計師，如今主導沃爾瑪更具時尚前瞻性的自有服裝品牌。若這些舉措令人聯想到塔吉特公司的策略並不意外：兩位主導門店改造的高管此前就職於這家總部明尼阿波利斯的沃爾瑪競爭對手。
但麥克米倫最大膽的銷售策略，或許是他將人才吸引到本頓維爾的運動。幾十年來，公司高管們在一座舊倉庫裏運營着這家企業，強調這種樸素的辦公環境體現了他們對控制成本的承諾。然而今年1月，麥克米倫主持了佔地350英畝的沃爾瑪園區開幕，這裏看起來像是谷歌plex的分支。新園區尚未完全竣工，截至1月，包括麥克米倫在內的許多高管還未入駐。但一旦完工，沃爾瑪的新總部將包含12座可再生能源供電的辦公樓（窗户由無人機清潔）、配備冥想室和匹克球場的健身中心，以及一個堪比高檔郊區的步行商業區——設有精釀啤酒坊、自行車店、西班牙小吃吧、壽司店和供應海鹽蜂蜜燕麥奶馥芮白等飲品的咖啡店。
沃爾瑪佔地350英畝的新園區（效果圖所示）於1月部分開放。圖片來源：沃爾瑪這個耗資數十億美元的宏大項目在本頓維爾顯得格格不入。二十年前，這裏還是禁酒縣，市中心彷彿被一兩座沃爾瑪超市掏空了生機。如今卻散發着奧扎克山脈中的奧斯汀風情。只需留意鎮上疾馳的電動自行車騎手——其中許多人看起來活像是從東西海岸移植而來的。
或許最大的驚喜在於麥克米倫的銷售策略成效之顯著，尤其對於一家因規模龐大而容易陷入停滯的公司而言。近十年前，沃爾瑪的在線銷售額不僅落後於亞馬遜，還不及eBay和蘋果。在麥克米倫領導下，據eMarketer數據，它已成為全球第二大電商企業，今年線上銷售額預計達1150億美元。這雖不足亞馬遜預期5310億美元的四分之一，但沃爾瑪正在迎頭趕上。高收入消費者似乎也重新關注它；公司稱去年秋季市場份額增長的75%來自年收入超10萬美元的羣體。更多門店員工選擇留任，這是近期提高薪資和福利投入的結果，部分最成功的門店經理年收入超過60萬美元。它還從谷歌和亞馬遜挖來高管。去年沃爾瑪股價驚人上漲72%，遠超好市多、克羅格和塔吉特。
1992年的創始人山姆·沃爾頓。攝影師：盧克·弗拉扎/蓋蒂圖片社人們不禁好奇，沃爾瑪創始人山姆·沃爾頓——這位曾警告"沃爾瑪每愚蠢地花掉一美元，都直接來自顧客口袋"的著名吝嗇鬼——會如何看待這一切。但如今是麥克米倫的沃爾瑪時代。“我授予他我的諾貝爾獎，“著名商業顧問兼演説家拉姆·查蘭表示，“他沉穩寡言，卻成功將沃爾瑪打造成新的高增長引擎。”
麥克米倫或許暫時避免了公司走向衰亡，但若特朗普重返白宮，恐怕沒有哪家美國零售商比沃爾瑪面臨的風險更大。總統大規模驅逐移民的承諾，令大型僱主面臨突襲檢查的陰雲；而他發動的關税攻勢，幾乎必然會讓沃爾瑪難以維持低價承諾。在華盛頓奉行孤立主義政策的背景下，麥克米倫最好將沃爾瑪塑造成典型的美國企業——儘管這家擁有全球10,600多家門店、供應鏈遍佈中國等國家的巨頭本質上是全球化企業，但"美國血統"始終是其最青睞的營銷標籤。
他必須學會如何成為一位不讓自己陷入員工、顧客或總統爭議漩渦的CEO。“我們的態度是立足長遠，“他表示，“作為大型僱主，我們服務眾多羣體，希望國家繁榮昌盛。”
此前每位沃爾瑪CEO都會繼承山姆·沃爾頓在即將棄用的舊總部辦公室。這個鋪着木質牆板、光線昏暗、一樓正對停車場的房間，看起來更適合區域貨運公司老闆，而非全球零售巨頭的掌舵人。但週五傍晚的麥克米倫顯得怡然自得——他身着藍襯衫灰西褲，蹬着看似沃爾瑪自有品牌的黑色皮鞋，蹺腿斜靠在椅背上。身後書架的選書透露出他不僅是零售從業者，更是深耕行業的思考者：既有關於沃爾瑪的專著，也有研究亞馬遜、凱馬特和塔吉特等對手的書籍，還包括伊莎貝爾·威爾克森探討社會問題的暢銷書*《種姓制度：我們不滿的根源》*。
同樣的架子上還擺放着引發話題的物件，讓麥克米倫能講述一些關於他偶爾犯錯但總能從中汲取智慧的樸實故事。他拿起一個可追溯至他擔任山姆會員店CEO時期的橄欖球，解釋自己如何敦促高管們大量採購，卻在發現到貨的球鞋配有顧客不想要的黑色鞋帶時懊悔不已。“我們給所有商品都打了折，“麥克米倫説，“這個教訓教會我們要注重細節。”
他談到就任沃爾瑪CEO首日，當得知要搬進創始人曾經辦公的房間時的心情。他説自己當時嚇得推遲了一天入駐，轉而外出巡店。“那種壓迫感太強烈了，“麥克米倫回憶道，“畢竟山姆是傳奇般的存在。”
沃爾頓於1962年創立公司，最終超越凱馬特和西爾斯成為美國最大零售商。這位商界鉅子可以冷酷無情——在他看來，夫妻店倒閉只能説明經營不善。1992年去世前，他已成為民間傳奇：作為全美最富有的人之一，仍駕駛着滿是凹痕的福特皮卡穿梭在小鎮街頭，辦公室裏常備獵槍以便隨時出發打鵪鶉。儘管晚年居住在由弗蘭克·勞埃德·賴特門徒設計的現代豪宅裏，但這絲毫不影響他作為山姆的瀟灑人生。
1962年阿肯色州羅傑斯市首家門店開業剪彩儀式。來源：沃爾瑪博物館然而到了21世紀初，沃爾瑪的股價增長陷入停滯。作為零售業關鍵指標的同店銷售額出現下滑，結賬隊伍排成長龍。“當時普遍存在一種看法，認為要麼你永遠不會去沃爾瑪購物，要麼去了也找不到想要的商品，或者服務體驗簡直是一場災難，"《零售業的驕傲》一書作者羅恩·瑟斯頓回憶道。
沃爾瑪在美國成功抵制了工會化運動，但這並未阻止勞工領袖及其支持者持續抨擊公司當時偏低的薪資水平和糟糕的員工福利。批評者創造了"沃爾瑪效應"一詞，指責其導致小城鎮經濟凋敝並迫使供應商將業務轉移至海外。2012年《紐約時報》曝光的墨西哥行賄案，或許將公司聲譽拖至谷底（沃爾瑪最終在2019年向美國聯邦當局支付近2.83億美元刑事與民事罰款達成和解）。
在堪稱商學院經典反面教材的互聯網轉型中，沃爾瑪遭遇慘痛失敗。雖然2000年就推出了walmart.com，但領導層始終存在擔憂——過快發展線上銷售會蠶食實體店業務。沃爾瑪2011年斥資3億美元收購的搜索引擎初創公司Kosmix聯合創始人温基·哈里納揚指出：“即便在當時，公司內部仍有相當數量具有影響力的人不相信亞馬遜構成實質威脅。”
當麥克米倫接任CEO時，他的履歷很難讓人聯想到他會成為公司的救世主。1985年從本頓維爾高中畢業（在校期間曾當選"最具魅力男生”）後，他在當地沃爾瑪倉庫開始了第一份工作。他回憶説招聘台上方張貼的海報令他印象深刻——畫面中沃爾瑪的拖車正把凱馬特的貨車擠下山崖。“我當時就想，哇，這裏競爭很激烈嘛，“麥克米倫説，“這很對我的胃口。”
九十年代初在塔爾薩大學獲得MBA學位後，他回到本頓維爾成為沃爾瑪採購員，很快見證了電商如何顛覆零售業。“我清楚地意識到這將是未來至關重要的部分，“他説，“當時內部對推進力度存在爭議，而我始終主張激進策略。”
九十年代初擔任沃爾瑪零食飲料採購員的麥克米倫（左二）圖片來源：沃爾瑪2005年他升任山姆會員店CEO，四年後執掌沃爾瑪國際事業部，親眼見證中國消費者如何迅速擁抱手機購物。此時他已進入接替邁克·杜克出任集團CEO的候選名單。2014年正式上任後，他推動銷售增長的第一把火就是提高工資。
當時多數沃爾瑪員工時薪不足9美元。2015年初，麥克米倫宣佈將起薪提升至10美元/小時。同年10月，他透露該計劃將耗資27億美元令投資者譁然，雖同步推出200億美元股票回購計劃緩衝衝擊，當日沃爾瑪市值仍暴跌20%。CNBC《瘋錢》主持人吉姆·克萊默痛批：“或許每分錢都該用來對抗亞馬遜，這支股票恐怕不是好投資。”
股價回升後，麥克米倫決心消除沃爾瑪內部對亞馬遜可以忽視的觀念。據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在場人士回憶，他在早期會議上對一羣高管説：“有人建議我下午開車在城裏轉轉，看看有多少高管家門口放着亞馬遜的快遞盒。”2016年，麥克米倫主導沃爾瑪以33億美元收購Jet.com，這家虧損的電商平台本有望挑戰亞馬遜，其創始人馬克·洛爾是亞馬遜前高管，以熱衷與這家西雅圖巨頭較量而聞名。
麥克米倫讓洛爾全權掌管沃爾瑪電商業務並開啓收購狂潮，先後買下男裝網站Bonobos和户外用品零售商Moosejaw等初創公司。但洛爾團隊與沃爾瑪元老間爆發文化衝突——後者崇尚節儉謙遜的美德，而Jet員工竟在工作時間追看HBO劇集《硅谷》，更對參與沃爾瑪招牌加油口號面露難色。（“給我W！給我A！給我L！給我波浪線！…”此時所有人會集體扭臀。）洛爾遠超麥克米倫的天價薪酬方案也引發本頓維爾總部同僚不滿。
Jet本應成為沃爾瑪面向都市消費者的電商品牌，但收購四年後慘遭關停，Bonobos和Moosejaw也被轉售。洛爾轉而力推將資源集中到walmart.com——多年來因公司投入不足而發展滯緩的官網。事實證明顧客青睞線上下單、門店提貨的雜貨服務。疫情期間沃爾瑪重構門店佈局應對激增的線上訂單，該業務呈爆發式增長。據eMarketer數據，僅2020年沃爾瑪美國電商銷售額就增長76%至530億美元。
沃爾瑪持續領跑零售業
收入（按2024年美元計算）
數據來源：彭博社、美國勞工統計局
注：年份為財年數據
收購Jet.com為公司帶來了急需的技術人才，這使得沃爾瑪更容易從硅谷招募那些曾經對阿肯色州本頓維爾的工作邀約嗤之以鼻的精英。當時麥克米倫已成功樹立起新一代沃爾瑪CEO的形象——他舉止得體，既能贏得華爾街青睞，又敢於涉足政治議題：下架南方邦聯旗幟商品、呼籲阿肯色州官員否決限制LGBTQ羣體權利的議案、提升公司本就宏大的氣候目標。這些舉措無疑為招聘增添了籌碼。
如今的沃爾瑪似乎已擺脱了千禧年初遭遇的種種非議。另一家頻繁被指控擠壓社區小店生存空間、對待員工嚴苛的零售巨頭取代了它的"反派"位置。“現在的行業公敵，“GlobalData Plc董事總經理尼爾·桑德斯表示，“是亞馬遜。”
貝瑟妮·弗蘭克爾本不是你會期待為沃爾瑪唱讚歌的類型，但去年十二月她登錄TikTok做了件出人意料的事。在這條獲贊超3.2萬的視頻中，這位《紐約嬌妻》前明星揭露沃爾瑪正在銷售愛馬仕稀缺款鉑金包的平替品。正品鉑金包起價約1萬美元，而通過沃爾瑪第三方賣家，現在只需85美元就能買到"鉑金包仿品”（網友戲稱Firkin）。弗蘭克爾認為沃爾瑪此舉實現了時尚民主化：“這打破了奢侈品的玻璃天花板。"（後續測評中她修正了評價：舉着真品鉑金包時她説"這像乘坐私人飛機”，而拿着Firkin時則吐槽"這像坐在精神航空的行李艙”。）
病毒式傳播的Firkin時刻暴露了沃爾瑪有時難以應對的尷尬——既想保持酷炫又想主流化；既要維護供應商關係，又要向第三方市場"百無禁忌"的混亂開放。上一次它試圖塑造時髦形象時，這一策略慘遭失敗。Metro7於2005年推出，被高管們當時描述為"高端"時尚系列，包含20美元的天鵝絨西裝外套、24美元的做舊牛仔褲等瞄準都市女性的商品。沃爾瑪通過在Vogue雜誌刊登廣告和時代廣場紐約時裝週活動推廣該品牌，還增加了有機食品。幾年後，在普遍認為其試圖效仿塔吉特吸引更高端消費者的情況下，沃爾瑪改造門店，淘汰數千種商品以使貨架更簡潔。
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湧入沃爾瑪的富裕折扣消費者，尋求的不是廉價時尚服裝，而是牙膏和馬桶清潔劑的優惠。當經濟好轉時，這些消費者便消失了。沃爾瑪撤銷了這次不幸的門店改造計劃，而Metro7——對高端消費者不夠時尚，對沃爾瑪核心客户又太昂貴——被砍掉了。
新澤西州西考克斯的一家門店展示着沃爾瑪日益時尚的服裝。攝影師：Gabby Jones/彭博社如今這家零售商再次瞄準高端消費羣體，沿用相似策略。除新一輪門店改造外，沃爾瑪過去幾年全力打造了兩個由新任創意總監Maxwell指導設計的時尚平價服裝系列。在九月的紐約時裝週期間，《天橋驕子》評委Nina Garcia和女説唱歌手Doechii等名人從曼哈頓肉庫區的SUV下車，出席沃爾瑪贊助的Maxwell春季時裝秀。當模特們身着絕非日常低價款的連衣裙和褲裝亮相後，賓客們被引導至相鄰的快閃店，一邊啜飲龍舌蘭酒，一邊翻閲Maxwell為沃爾瑪Free Assembly和Scoop品牌設計的服裝。
沃爾瑪希望新形象能吸引更多高收入顧客。公司也承認當前這類消費者增長部分源於通脹。關鍵在於當雞蛋價格回穩後，這些顧客是否會再度消失。“通脹成了沃爾瑪的盟友，“加州聖克拉拉大學零售管理學院執行主任Kirthi Kalyanam表示。
沃爾瑪高管稱將更有效地維繫這批新客羣，因為此次擁有上次不具備的優勢：蓬勃發展的數字業務。依賴手機和筆記本電腦的高端消費者可能永遠不願踏入實體店——現在他們無需如此，商品可快速配送到家。通過第三方市場平台，零售商能吸引在線搜尋特定商品的顧客——比如2,899美元的Gucci包或468美元的復古耐克喬丹鞋——這些商品通常不會在實體店銷售。而數千名網紅達人持續提醒消費者保持回購。
沃爾瑪表示，其在線業務今年可能終於實現季度盈利。該公司不願就其較新的數字業務提供太多財務細節，但瑞銀預測，主要依賴沃爾瑪網站和移動應用流量的內部廣告部門今年將在全球產生約60億美元的銷售額。至於其市場業務，eMarketer預測其美國銷售額今年將超過130億美元，但這仍只是亞馬遜預期3600億美元銷售額的一小部分。沃爾瑪首席財務官約翰·大衞·雷尼表示，公司正朝着正確的方向前進，但“我們需要比現在大一個數量級。”
當然，沃爾瑪越像亞馬遜，就越有可能遇到類似亞馬遜的問題。當記者提到Firkin包時，沃爾瑪負責時尚業務的執行副總裁丹尼斯·因坎德拉表示，人們對這款包的關注再受歡迎不過了。“這是一個病毒式傳播的時刻，”她説。“現在仍然是。我們幾乎在一夜之間就賣光了。”沃爾瑪的其他人在被問及此事時則面露難色。畢竟，這是一個假貨。沃爾瑪美國前電子商務主管、現任山姆會員店在線和供應鏈主管的湯姆·沃德表示，Firkin包之所以不再在市場上銷售，是因為沃爾瑪將其下架了。“如果有人將商品描述為它根本不是的東西，我們就不會讓你銷售它，”沃德説。
麥克米倫聽起來似乎不願談論此事。“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他説，並指出他最近才聽説這個假包的事。“你得找別人談。”在追問下，他承認向任何人開放零售商的數字貨架會讓一切變得更加複雜。“在一個你並不實際擁有所有庫存和做出所有決定的世界裏，試圖建立信任並對事情負責，”他説，“更具挑戰性。”
阿肯色州共和黨州長、前特朗普政府新聞秘書薩拉·赫卡比·桑德斯在一月中旬沃爾瑪新園區揭幕儀式上致辭。“環顧四周，很難相信我們不是在硅谷或紐約市，“她説道。這個建成後將配備1000個自行車停車位和5000棵新栽樹木的園區，多棟建築採用了當地採購的創新型可持續建材——工程木料。園區內還將開設萬豪AC酒店屋頂酒吧，其命名源自山姆·沃爾頓在南德克薩斯的鵪鶉狩獵故地。“可以説阿肯色州從未有過、未來可能也不會再有如此規模的發展項目，“桑德斯表示。
當天早些時候，沃爾瑪首席執行官董明倫向員工發表了關於總部搬遷的長篇演講。雖然記者未被允許入場，但《商業週刊》獲得的視頻顯示，董明倫以直白的勵志演講模式強調：他在任期間啓動的轉型遠未結束。“部分指標仍落後，業務量也存在差距，“他説，“但我們已形成勢頭，現在能夠實現目標。”
亞馬遜式改造
電子商務淨銷售額佔比
數據來源：公司財報
注：財年截至1月31日
儘管未具體説明，但董明倫的指向相當明確。根據彭博彙編數據，亞馬遜今年預計營收7000億美元，直逼沃爾瑪7090億美元的預估營收。他指着身後屏幕上顯示運營利潤率因投入增加而下降的圖表表示：“達到現階段已耗費巨資。““多數CEO遇到這種情況會被解僱，“他調侃道，“再次感謝董事會沒有開除我。”
本頓維爾市中心。攝影師：Chase Castor，彭博商業週刊本頓維爾的蜕變始於十多年前，從沉睡的鄉村邊陲開始，由山姆·沃爾頓的後代推動，他們至今仍掌控着沃爾瑪超過40%的股份，截至12月，家族總財富達4320億美元。2011年，山姆的女兒愛麗絲·沃爾頓開設了耗資超10億美元的水晶橋美國藝術博物館，由現代主義建築師摩西·薩夫迪設計，館內展出了包括凱欣德·威利在內的藝術家作品，威利最為人熟知的是他為前總統巴拉克·奧巴馬創作的肖像畫，現懸掛於國家肖像館。次年，家族成員支持的一項運動成功推翻了本頓縣的禁酒令。
愛麗絲·沃爾頓開設的水晶橋美國藝術博物館，步行即可到達。攝影師：Chase Castor，彭博商業週刊最近，第三代沃爾頓家族成員湯姆和斯圖爾特兄弟將本頓維爾打造成山地自行車聖地，在當地修建了令人豔羨的步道網絡，以至於美國國家山地自行車隊現在將這裏稱為家。通過他們旗下的各種房地產和酒店公司，兄弟倆還開設了BlakeSt.私人俱樂部，會員可以在這裏鍛鍊，然後從户外酒吧點飲料，同時享受冷水浴或泳池暢遊；The Ledger是一個聯合辦公空間，建築外環繞着户外坡道，訪客可以騎自行車直達六層樓的臨時辦公位，無需麻煩地使用電梯；Lady Slipper是一家雞尾酒吧，顧客可以品嚐到店內特調——一種尼格羅尼的變種；以及Motto by Hilton，一家精品酒店，內有備受歡迎的壽司店和提基主題酒吧。
山地自行車騎行者可以輕鬆進入小徑。攝影師：Chase Castor，彭博商業週刊
Lady Slipper提供其版本的桶裝內格羅尼酒。攝影師：Chase Castor，彭博商業週刊該市的人口結構也在發生變化。市長Stephanie Orman自豪地表示，該市現在擁有該州第一個板球場，她認為這為遷入該地區的南亞科技工作者提供了服務，其中一些人可能為沃爾瑪工作。“我們這是為我們龐大的印度裔人口設計的，”她説。
然而，並非所有沃爾瑪員工都確信他們會留下來迎接下一章。隨着沃爾瑪新園區的開放，該公司表示將關閉達拉斯、亞特蘭大等城市的辦公室，並要求員工搬到本頓維爾或加利福尼亞州的森尼韋爾，以鼓勵面對面的合作，同時在公司整合企業中心時裁減數百個職位。幾位高管已經離職，而不是搬遷，包括山姆會員店的首席技術官Cheryl Ainoa。
在五月份的一次公司Zoom電話中，300名網頁設計師——其中一些人被要求搬遷——提出了不滿的問題和擔憂。“作為LGBTQI+羣體的一員，我在阿肯色州感到不安全，”一個人寫道。“那裏的女性權利正在倒退，”另一個人評論道。他們中一位自認為是黑人和LGBT的同行表示，他在六個月前搬到了本頓維爾。儘管他和他的伴侶“非常緊張”，但到目前為止的經歷是“積極的”。“這裏有社區，”他在聊天中寫道。
一個週六的午後，小鎮廣場上舉行着反墮胎集會，抗議者們站在寫有標語的牌子旁，其中一塊寫着"你體內的嬰兒不屬於你的身體”。與之對峙的是數量相當的反抗議人羣，他們舉着"墮胎父權"等標語。一月的某個週二夜晚，在Motto壽司店的吧枱邊，一位顧客與《商業週刊》記者熱烈討論政治，主動透露家中保險櫃藏滿了槍支。這位前沃爾瑪高管解釋道，如果像他這樣的人響應了特朗普2021年1月6日進軍華盛頓的號召，那將會是一場"真正的"暴動。“我們可能會輸，“他説，“但那才稱得上暴動。”
如今特朗普捲土重來，麥克米倫必須考慮如何應對他的第二個任期。沃爾瑪等零售商可能預期將面臨更多動盪。在特朗普首個任期內，這位第45任總統僅靠威脅對墨西哥加徵關税就曾導致牛油果價格上漲——這對銷售從擠壓瓶裝到凍幹包裝再到32盎司罐裝等各種形式牛油果醬的沃爾瑪絕非小事。最終關頭特朗普撤回決定。如今他揚言要對墨西哥徵收25%關税（截至發稿時已推遲），可能迫使沃爾瑪顧客重新考慮是否還吃得起最愛的蘸醬，何況因乾旱影響，牛油果價格較去年已上漲14%。對中國加徵關税或將產生類似影響——這個國家是服裝、傢俱、家電和醫藥原料的重要供應國。
即便關税政策實施，沃爾瑪憑藉其巨大的採購能力和全球供應鏈網絡，能夠從多個國家採購商品，這使其相比塔吉特（Target）或克羅格（Kroger）更具優勢，能夠向供應商施壓並維持低價。至少這是沃爾瑪的期望。“我們長期與關税問題打交道，”麥克米倫表示，“我認為我們能應對。”儘管如此，由於公司發佈的年度利潤預測低於預期，並提及“全球經濟與地緣政治環境的不確定性”等因素，沃爾瑪股價在2月20日仍出現下跌。
在他努力提升公司銷售額和運營利潤率的同時，還有許多其他未知因素需要應對。美國衞生與公眾服務部新任部長小羅伯特·F·肯尼迪計劃禁止使用食品券購買碳酸飲料和垃圾食品。據估計，沃爾瑪佔據了補充營養援助計劃（SNAP）總支出的26%，若該政策實施，其食品銷售額可能遭受重創。而特朗普提出的移民限制政策——例如取消海地、烏克蘭等國移民的臨時保護身份——可能導致公司門店及配送中心的崗位招聘更加困難。
儘管面臨諸多挑戰，麥克米倫唯一聲音微顫的時刻，是談及即將在五月搬離沃爾頓的舊辦公室。“那會是個感傷的時刻，”他説，“我儘量不去多想，也會獨自處理。不希望有旁人在場。”
當他剛搬進來時，想掛一塊白板，結果公司的人告訴他不行，因為山姆沒有白板。麥克米倫直接否決了這種説法：山姆用的是掛板。白板最終還是掛上了。而且在他新辦公室的牆上也會有一塊，新辦公室位於一棟視野肯定更好的大樓三層。他大概已經迫不及待想搬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