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P危機標誌着大型石油公司綠色轉型的終結——彭博社
Kevin Crowley, Will Mathis
插圖：Jay Daniel Wright為彭博社繪製英國石油公司首席執行官BP Plc在2023年休斯頓的舞台上充滿自信地大步走出，向在場的石油行業同行們宣佈，他不再經營一家石油公司。
“我在美國生活得足夠久，知道當你開上電動F-150時，世界正在電氣化，“當時已執掌公司第四年的伯納德·魯尼在標普全球舉辦的CERAWeek（全球頂級石油會議之一）上告訴與會者，“我們的戰略是將英國石油從國際石油公司轉型為綜合能源公司。”
兩年後，魯尼已離職，而英國石油也遠未成為它想要成為的未來低碳燃料巨頭。
該公司目前陷入動盪，股價暴跌使其成為華爾街最激進維權投資者的目標。英國石油現任首席執行官默裏·奧金克洛斯上週承諾將"從根本上重置"公司戰略，將油氣支出增加近20%至每年100億美元，同時大幅削減對清潔能源、生物燃料和電池的投資。（魯尼甚至被證明在電動皮卡問題上也錯了；福特汽車公司的旗艦電動車虧損數十億美元，遠超消費者實際需求。）
時任BP首席執行官的伯納德·魯尼2020年談及公司最終消除幾乎所有碳排放的新計劃。攝影師：霍莉·亞當斯/彭博社在多年探索"超越石油"的未來後——正如BP早已棄用的廣告標語所承諾的——全球石油巨頭們正迴歸到以化石燃料為核心的戰略，這種戰略在過去一個世紀既帶來了鉅額利潤，也推高了全球氣温。新時代將帶來新的重點。高管們現在可能會主張，天然氣是推動人工智能革命所需的能源。但被拋棄的是石油巨頭將轉型為能源巨頭的理念，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重返白宮更凸顯了這一點。
“他們選擇退居次席而非引領變革，"劉雪玲表示，她是專注於氣候領域的投資顧問公司Accela Research Ltd.的首席執行官，“綜合能源公司的構想已被擱置。”
五年前，這些石油巨頭似乎正處於轉折點。因巨型項目過度支出導致的十年低迴報率損害了該行業在華爾街的聲譽。他們以化石燃料為核心的商業模式似乎與《巴黎協定》將全球變暖控制在較工業化前水平上升2℃以內的目標背道而馳。
在股東和以環境、社會及治理因素為導向的投資運動推動下，所有石油巨頭最終都承諾採取更多措施應對氣候變化。曾在英國石油公司任職20餘年並協助公司進軍太陽能和海上風電領域的尼克·韋斯表示，投資者實質上要求"既要發展所有可再生能源，又要保持與油氣相同的投資回報率”，“雖不確定這是否註定失敗，但始終極具挑戰性”。
歐美石油公司出現了路線分歧。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龍專注於清潔自身業務，投資於碳捕獲與氫能等被普遍視為淨零未來組成部分的技術。這些技術能無縫對接現有化石燃料能源體系，並獲得政府政策支持。即便埃克森在2021年輸掉了一場環保激進主義者發起的戰役，這兩家美國石油巨頭仍拒絕殺雞取卵。事實上，自2019年底以來，埃克森與雪佛龍的油氣產量分別增長了15%和9%。
相比之下，英國石油和殼牌集團則重金押注電力領域，希望引領推動全球實現淨零排放的電氣化浪潮。但關鍵在於，他們在風電、光伏發電到電動汽車充電樁等領域的投資，都是以犧牲佔現金流主體的油氣業務為代價。2020年，英國石油預計其油氣產量將在十年內下降40%。殼牌則預計每年將逐步遞減1%至2%。
BP股價暴跌
這家英國石油巨頭過去五年的表現遜於所有競爭對手
來源：彭博社
數據截至2019年12月31日，按百分比漲幅標準化處理。
這兩條分化的路徑對淨零目標具有重大影響，因為全球最大的投資者所有的綜合石油公司對化石燃料排放的未來走向有着超乎尋常的影響力。儘管它們僅生產全球約10%的原油，但往往主導着最大規模的油氣項目，其技術也推動着新資源的勘探。將這些儲量留在地下——連同所有潛在的温室氣體排放——將有助於減緩全球氣温的災難性上升。
華爾街的最新結果已經出爐。埃克森美孚股價自2019年底以來上漲了58%，而BP則下跌7.3%。雪佛龍的表現明顯優於殼牌。期間出現了許多不可預見的情況，包括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導致2022年化石燃料利潤創紀錄，以及利率上升侵蝕了可再生能源的回報。但這一差異之大令投資者無法忽視。
“歐洲企業艱難地認識到，投資者希望看到資本以紀律嚴明的方式配置——他們希望看到這些資本的回報率，“達拉斯Hennessy Funds的投資組合經理Ben Cook表示，該公司管理着約50億美元資產。“如果因為投資可再生能源而不得不削減股息和股票回購，那麼你的估值就會受到打擊。”
道達爾能源似乎在化石燃料和電氣化之間找到了平衡。這家總部位於巴黎的公司通過增加石油和天然氣產量，為其在太陽能、風能和電池領域的重點投資提供資金。“如果我想為多元化融資，就需要現金支持，“首席執行官潘彥磊今年2月在倫敦國際能源週上表示。“我需要保持這種平衡。我需要繼續開發石油和天然氣。”
BP並非唯一一家為追求更高股價而放緩淨零排放步伐的能源巨頭。上個月，殼牌註銷了近10億美元資產，因其退出了一個成為特朗普行政令目標的美國海上風電場。挪威國家石油公司Equinor ASA近期也下調了其2030年可再生能源發電目標。
BP在2020年氣候計劃演示中的展示畫面。攝影師：Hollie Adams/彭博社沃旭能源曾被視為淨零排放的典範。該公司是為數不多真正從油氣轉型、通過海上風電實現自我重塑的企業。但如今回看，這一轉型也顯得黯淡。由於成本飆升，該公司去年取消了股息派發，股價自2019年底以來下跌56%。
殼牌前高管、現任沃旭能源副董事長的安迪·布朗表示，投資者對減排表現的推動力現已徹底改變。“這種壓力消失了，現在重點是如何最大化回報，“他在倫敦接受採訪時説，“如今可再生能源的基本商業模式正面臨挑戰。”
正如美國石油巨頭們所發現的，華爾街關於資本支出紀律和高股東回報的要求，對化石燃料和可再生能源同樣適用。
儘管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龍相對於歐洲同行取得了相對成功，但它們的股價較標普500指數仍有30%的折價，這很大程度上源於投資者對石油需求持續性的擔憂。美國如今是全球最大產油國，日均產量比沙特高出50%，但能源板塊僅佔該寬基指數的3.3%。
為改善在投資者心中的地位，這兩家美國巨頭並未試圖最大化油氣產量，而是極度專注於以最低成本開採。這實為"剩者為王"戰略：若生產商能將成本壓得足夠低，其他競爭者將率先退出市場，即便能源轉型最終導致石油需求崩潰，他們仍能盈利。
埃克森計劃通過擴大圭亞那和二疊紀盆地的低成本產能，同時剝離高成本資產，到2030年將盈虧平衡油價降至每桶30美元。2月27日收盤時，布倫特原油報每桶74美元。
雪佛龍在哈薩克斯坦巨型田吉茲油田投產後，2030年後缺乏重大新項目。該公司今年首次自2021年來削減資本支出預算，儘管2024年已向股東返還270億美元，仍計劃明年裁員20%。
“石油巨頭在成本控制方面已臻化境，“管理約3800億美元資產的駿利亨德森能源研究主管諾亞·巴雷特表示，“這意味着他們不懼怕石油需求見頂，行業前景不會如某些預測那般黯淡。”
羅伯特·約翰斯頓，哥倫比亞大學全球能源政策研究中心的研究主任，認為石油公司高管在經歷短短幾年由親化石燃料政府加速帶來的糟糕回報後，就放棄低碳投資是危險的。“就2025年而言，看起來美國人是正確的，而歐洲人是錯誤的。但高管們需要考慮未來20年，“他説。“從長遠來看，正確的低碳投資將帶來巨大的市場機會。”
看起來大型石油公司近期並不準備邁出這一步。
“這就是當今可悲的事實——沒有人會為減排付錢給我們，“埃克森美孚首席執行官達倫·伍茲在11月接受採訪時説，當時正值年度聯合國氣候峯會期間。當然，埃克森可以生產綠色航空燃料。“但沒有航空公司會與我簽訂合同提供這種燃料，因為它更貴。”
“這就是轉型的挑戰，它將更加昂貴，“伍茲總結道。“而目前市場無法承受這種額外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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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克森美孚首席執行官提出應對氣候變化的大膽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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