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時代企業從氣候議題轉向"綠色沉默"——彭博社

插圖作者：梅爾徹·烏斯特曼作為Caelux公司的首席執行官，斯科特·格雷比爾在加州鮑德温公園運營着一家技術初創企業，生產用於太陽能板的高效玻璃。多年來，氣候變化一直是格雷比爾商業討論的核心議題——直到去年11月唐納德·特朗普再次當選總統。

“我們迅速將話題轉向了其他類型的討論，“格雷比爾表示。他指的是淡化公司在生產無碳電力方面的作用，轉而強調其在可持續發展之外的貢獻，如創造國內就業機會、本土製造業和能源獨立——這些都符合新政府的優先事項。

“這不是在耍手段；這就是事實，“格雷比爾這樣評價他的新説辭。“在任何信息傳遞中，你都必須根據受眾調整信息，以獲得最大的接受度。”

在特朗普第二任期的第一個月，他讓美國退出了《巴黎協定》，凍結了綠色項目的資金，解僱了從事氣候工作的機構員工，並瞄準了機構中與氣候相關的項目和表述。在這種背景下，格雷比爾和其他美國高管在會議中不再提及"氣候變化”，儘管他們仍在開發或部署氣候友好型解決方案。

閲讀更多：特朗普終止災害應對機構內部的氣候工作

位於華盛頓特區的聯邦緊急事務管理局（FEMA）總部。FEMA管理人員被要求編制一份從事氣候變化工作的員工名單，可能面臨解僱。攝影師：Stefani Reynolds/Bloomberg與此同時，歐洲企業也試圖將其氣候行動遠離公眾視線，以避免被指責誇大環保承諾。這一切加速了一種被稱為"綠色沉默"的現象：與"漂綠"相反，即企業刻意低調處理其環保成果。

2024年，英國最大的100家上市公司中有63家刻意淡化其環保方面的工作，根據曼徹斯特研究公司Connected Impact的分析，該公司對比了企業公開文件與宣傳材料的內容差異。對於美國企業，研究人員發現其保持低調的意願更強烈——多達67家大型上市和私營企業採取了綠色沉默策略。

“人們正在減少溝通和宣傳他們實際採取的行動，“Connected Impact首席執行官露西·沃爾頓表示，“未來一年我們可能會看到這種差距進一步擴大。”

企業監管文件中氣候變化提及率下降

全球變暖相關討論文件的12個月滾動統計

數據來源：彭博社

注：基於彭博終端文檔檢索分析功能追蹤的企業文件及會議記錄，數據截至2月28日

蘭扎科技全球公司首席執行官詹妮弗·霍爾姆格倫正根據政治風向調整宣傳策略。這家總部位於伊利諾伊州的企業專精於捕集排放源的二氧化碳，並將其轉化為化工生產原料。雖然其技術能阻止導致全球變暖的二氧化碳進入大氣層，但霍爾姆格倫表示未來四年將更側重討論就業創造與經濟增長，而非減排成效。

詹妮弗·霍爾姆格倫攝影師：克里斯·拉特克利夫/彭博社"我們必須停止標榜’我們所有行動都與氣候變化相關’，因為這類表述正在引發本能牴觸，“霍爾姆格倫指出，“現在不是對公牛揮舞紅旗的適當時機。”

這一轉變恰逢多家大型企業因財務表現與運營壓力縮減氣候承諾，美國領導層更迭更助推了這股浪潮。今年1月，美國六大銀行退出淨零銀行業聯盟——該聯合國支持的計劃旨在推動金融機構實現温室氣體淨零排放。即便未改變戰略的企業，公開表態支持脱碳的意願也明顯降低。

閲讀更多：富國銀行撤銷遭美國能源部長賴特抨擊的減排目標

馬修·布萊恩是美國風投公司Voyager的負責人，該公司資助了為高排放行業服務的氣候科技初創企業。儘管許多排放企業仍在探索低碳技術，為布萊恩所説的"未來經濟"做準備，但他表示這些企業"越來越緊張，不願從氣候角度討論他們正在進行的工作”。

除了擔心政治反彈外，對聲譽損害和監管審查的擔憂也讓企業倍感壓力，尤其是美國以外的公司。在應對氣候變化仍列於政府議程的歐洲，研究人員表示，由於擔心被視為"漂綠"風險，企業正在減少公開其氣候行動。

英國消費品集團聯合利華因涉嫌"漂綠"行為與英國監管機構發生衝突，並面臨消費者抵制。去年該公司宣佈淡化部分環保承諾。一位聯合利華股東當時向彭博新聞表示，高管們"對’漂綠’調查持謹慎態度，甚至可能感到恐懼”。與此同時，歐洲各地監管機構進一步加大了對"漂綠"行為的打擊力度——在英國，違規企業可能面臨高達全球年營業額10%的罰款。

2月5日，英國特倫特河畔伯頓的聯合利華工廠內，可回收塑料瓶裝的好樂門純正蛋黃醬。攝影師：霍莉·亞當斯/彭博社沃爾頓表示：“人們非常害怕做錯事，可能會在無意中造成‘漂綠’行為。“大西洋兩岸不同的政治氣候，也讓大型跨國公司在推廣環保資質時格外如履薄冰。但她指出，保持沉默可能會損害信任，並讓消費者感到困惑——他們目睹了企業從頻繁熱情地承諾和披露，轉變為幾乎緘口不言。

部分行業觀察家認為，若"綠色沉默"能在困境中助力脱碳進程持續，不失為一種積極策略。

喬治梅森大學氣候變化傳播學教授愛德華·邁巴赫表示：“企業很聰明，懂得在任何時候打出最可能獲勝的牌。最重要的是讓產品在市場上取得成功，這樣我們才能快速終結化石燃料時代。”

邁巴赫補充道：“玫瑰即使換了名字，芬芳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