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沙尼亞在歐洲防務開支激增中看到機遇——彭博社

3月3日，塔林Milrem Robotics設施內的地面無人機載具。

攝影師：Peter Kollanyi/彭博社在塔林八樓的辦公室裏，庫斯蒂·薩爾姆指向一張標註了芬蘭、波羅的海國家和波蘭境內發電廠、機場與鐵路的地圖。“如果俄羅斯入侵，這些都會成為導彈和無人機首波打擊的目標，“他説，“除了烏克蘭，沒有任何國家能承受這種空襲風暴，連一天都撐不住。”

直到去年夏天，薩爾姆還是愛沙尼亞國防部最高級別文官。這位力主軍援烏克蘭的鷹派人物堅稱，他的祖國乃至整個歐洲對俄羅斯進攻的長期準備嚴重不足。軍方認同他的觀點，申請16億歐元（17億美元）採購足夠遠程火箭彈以組織有效抵抗——這筆鉅款約佔愛沙尼亞年度國家預算的10%。政府為籌措資金猶豫不決時，薩爾姆以高調辭職將議題推向全國議程頂端。政府最終讓步了，但薩爾姆已去職。

如今他正以更直接的方式武裝歐洲。他與愛沙尼亞前陸軍總司令、頂尖火箭科學家及該國最富有的商人之一共同創立了Frankenburg技術公司——這家導彈初創企業計劃採用智能手機現成傳感器技術，以現有系統幾分之一的成本構建防空平台。

弗蘭肯堡科技公司首席執行官庫斯蒂·薩爾姆3月3日在其位於塔林辦公室。攝影師：彼得·科蘭尼/彭博社歐洲正站在大規模國防開支激增的臨界點，此前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政府對數十年來美國支持歐洲安全的承諾提出質疑。作為回應，歐洲各國政府計劃投入數千億美元用於軍隊擴編和現代化升級。

這些資金不僅將流向所謂的“主要承包商”——那些主導行業的大型國防企業。烏克蘭戰爭的演變表明，需要初創企業所能提供的那種快速創新能力。“你必須確保擁有成本低廉、能快速大規模生產的解決方案，且適用於全國淪為戰區的情況，”塔林國際防務與安全研究中心研究主管托馬斯·傑爾馬拉維丘斯表示。他補充説，歐洲防務“已為技術顛覆做好了準備”。

致命戰略

愛沙尼亞歷史上並不具備強大的國防工業。直到2018年，私營企業甚至被法律禁止生產爆炸物。烏克蘭全面遭入侵事件促使該國迅速採取行動。

自2022年以來，政府已將軍事預算翻倍。今年1月，總理克里斯滕·米哈爾承諾將國防開支提升至GDP的5%。愛沙尼亞正在通過建設隱蔽步兵掩體網絡和“無人機牆”來強化與俄羅斯的邊境，以偵測並擊落敵對無人機——這反映了烏克蘭戰場的特點，即以塹壕戰和高科技無人機作戰為標誌。

1月14日，愛沙尼亞總理克里斯滕·米哈爾出席在赫爾辛基舉行的北約波羅的海盟國峯會。攝影師：Roni Rekomaa/彭博社除了計劃建造炸藥工廠、購買遠程火箭和實施國防税外，愛沙尼亞政府還在1月啓動了一項1億歐元的基金，用於投資國防初創企業。“我們正在從零開始，在一張白紙上建立一個產業，“負責該基金的SmartCap首席執行官西勒·佩泰説。與歐洲其他國家不同，該基金明確專注於武器裝備。

“我們是歐洲少數幾家擁有致命戰略的有限合夥人之一，“佩泰説。

根據倫敦風險投資公司Atomico的一份報告，這個波羅的海小國已經擁有蓬勃發展的科技社區，人均擁有歐洲最多的價值10億歐元的初創企業。初創企業協會"創始人協會"表示，目前約有100名成員從事國防相關應用的工作。其中一半是在過去三年成立的。“這是我們科技產業中增長最快的領域，原因令人悲傷但可以理解，“該協會主席艾倫·馬丁森説。

當地的初創企業包括生產自動駕駛裝甲車、人工智能瞄準平台、電子戰系統和水下無人機的公司。

愛沙尼亞一些最成功的科技公司的高管一直是該領域的支持者。由Skype和Wise的前員工Sten Tamkivi和Taavet Hinrikus支持的風險投資公司Plural提供了資金。根據愛沙尼亞商業報紙《Äripäev》的排名，愛沙尼亞第五大富豪馬格斯·林納梅是Salm’s Frankenburg的投資者。

歐洲國防科技領域最成功的參與者——德國初創公司Helsing最近在愛沙尼亞設立了辦事處。成立於2021年的Helsing目前估值達50億歐元，業務已從最初的人工智能擴展到向烏克蘭提供無人機。“考慮到東部戰線目前面臨最嚴峻的威脅，這裏是我們優先關注的區域，“Helsing歐洲事務總監卡迪·西爾德表示，“選擇愛沙尼亞是因為這是個科技強國，擁有頂尖的軟件人才。”

Milrem Robotics公司的履帶式混合模塊化步兵系統（THeMIS）無人車正在塔林等待裝運。彼得·科蘭尼/彭博社2023年，Milrem Robotics成為愛沙尼亞國防企業被國際買家收購的首個重大案例，收購方是阿聯酋Edge集團。雖然該公司成立於2013年，遠早於當前這波創業浪潮，但烏克蘭戰爭為其提供了展示窗口。其無人軍用車輛目前被烏克蘭武裝部隊用於運輸彈藥和撤離傷員。“初創企業的優勢在於行動更快、成本更低且思維創新，“Milrem Robotics首席執行官庫達爾·瓦爾西表示，“烏克蘭的實戰經驗證明這正是戰場所需。”

該領域許多初創企業都像瓦爾西一樣表示，相比承接長期、大規模合同的傳統國防巨頭，他們能夠更加靈活和創新。

導彈初創公司CEO談歐洲防務計劃與烏克蘭局勢

儘管大量坦克、火炮和戰機仍是現代戰場組成部分，但烏克蘭戰爭表明需要更廉價、適應性更強的系統。相對廉價的第一視角無人機可以摧毀價值數百萬美元的坦克。用價值400萬美元的愛國者防空導彈擊落伊朗製造的沙赫德自殺式無人機（根據愛沙尼亞情報機構最新報告顯示其成本不足30萬美元）顯然得不償失。

印有烏克蘭國旗的弗蘭肯堡導彈原型攝影師：彼得·科蘭尼/彭博社薩爾姆的弗蘭肯堡項目正試圖解決後一個問題。俄羅斯工廠目前正源源不斷生產數十萬架廉價但致命的無人機。但薩爾姆表示，歐洲目前缺乏經濟有效的應對手段，且防空戰略數十年來未見真正創新。“過去30年近程火箭業務完全停滯不前，“他説，“多年來行業對降低成本或提高效率毫無興趣，這完全違背了企業家精神。”

薩爾姆計劃研製成本低廉的輕型火箭，其速度可達無人機的三倍，並能實現百萬量級生產。他計劃今年在烏克蘭進行測試。

出口市場

在戰爭和美國政策轉向引發的恐慌中，愛沙尼亞看到了打入其他歐洲防務市場的機遇。2022至2023年間，愛沙尼亞國防領域出口收入增長近60%，行業從業人數增長超17%。烏克蘭已成為其防務出口的主要目的地。

歐洲防務開支激增可能使初創企業機遇呈數量級增長。早在特朗普政府2月突然宣佈政策前，波蘭和波羅的海國家就已大幅增加預算，這促使包括英國在內的其他國家紛紛效仿。德國候任總理正尋求批准2000億歐元國防緊急基金。薩爾姆預估歐洲防務市場將在未來5到10年增長兩倍。

北約創新基金2月報告顯示，2024年歐洲防務初創企業風險投資增長24%，達創紀錄的52億美元。該基金成立於2022年，由24個北約成員國支持，專注國防與深度科技風投。但小型創業者往往難以獲得這些資金。融資體系呈割裂狀態，主權基金通常僅支持本國企業。歐盟貸款機構歐洲投資銀行目前不得投資武器領域——儘管該機構已提議修改此規定。北約創新基金同樣受限。此外，軍方往往行動遲緩且保守，不太可能支持未經驗證的技術。

“歐洲防務初創企業難以突破，因為它們必須在獲得首份合同前自掏腰包支付產品費用，”防務數據管理平台SensusQ創始人、退伍軍人馬爾科·卡塞萊特表示，“終端用户更青睞成熟技術。這使得市場準入成本高昂，也難以吸引需要看到銷售數據的投資者。”

納爾瓦河分隔着左側的愛沙尼亞與右側的俄羅斯（攝於納爾瓦）。這個波羅的海國家正在強化俄愛邊境防禦，其軍費預算自2022年以來已翻倍。攝影師：彼得·科蘭尼/彭博社在愛沙尼亞，構建防務產業的緊迫性不僅關乎資金。該國多年來持續預警俄羅斯的侵略威脅。克里姆林宮在1990年代愛沙尼亞獨立後遲遲未撤軍，至今仍將該國作為模擬導彈發射演習的靶場。愛政府指控俄方實施網絡攻擊、破壞行動等所謂"混合戰爭"策略。目睹俄羅斯2008年入侵格魯吉亞、2014年非法佔領克里米亞，繼而2022年全面入侵烏克蘭，波羅的海國家民眾普遍感到亟需加強自衞能力。

戰備是否充分仍有待觀察。彭博社採訪了在伊久姆前線擔任偵察無人機操作員的愛沙尼亞籍志願兵，他服役於烏克蘭第三獨立突擊旅。這名只願透露呼號"奧斯特里夫"的士兵描述了前線無休止的空襲——雙方士兵終日藏身地下，地表上空持續盤旋的偵察無人機隨時引導炮火或FPV無人機轟炸任何活動跡象。

“我們需要清醒過來，”奧斯特里夫説。“歐洲的防禦能力是災難性的。愛沙尼亞準備好應對成千上萬架無人機向我們墜落了嗎？你無法想象它們在戰場上會多快奪走你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