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支出計劃：凌晨三點的對決挽救了梅爾茨的變革性方案——彭博社

週五凌晨，德國綠黨面臨一個選擇：他們會因對候任總理弗里德里希·梅爾茨的不滿而否決這項改變遊戲規則的支出計劃，還是支持他們自己數月來一直要求的激進變革？

經過數天緊張談判，此時會談已持續七小時，黨內高層人物、外交部長安娜萊娜·貝爾伯克正從加拿大頻繁來電溝通。由於梅爾茨領導的保守陣營承諾增加氣候保護撥款等讓步，綠黨最終投下贊成票。

弗里德里希·梅爾茨攝影師：克里斯蒂安·博奇/彭博社這項動用聯邦資產負債表力量改造德國軍隊並升級基礎設施的決定具有分水嶺意義。它終結了多年來束縛經濟發展的預算緊縮時代，或將推動歐洲更廣泛復甦。

但這場勝利之路佈滿失誤，暴露出這位69歲政治人物的個人缺陷，也引發質疑：當梅爾茨敲定組閣協議正式就職後，將如何施政？在此之前，他還需推動議會於週二進行正式投票，以鎖定這場財政革命。

本文基於與各主要政黨內部人士及梅爾茨等高層政要身邊人士的對話，受訪者要求匿名討論內部事務。

快速反應

當保守派聯盟黨贏得上月大選時，默茨本已準備就任總理。但柏林的組閣談判往往耗時數月。而特朗普的關税攻勢與美國從歐洲安全事務的抽身，意味着德國沒有時間等待。

默茨的回應堪稱震撼級。

在與潛在執政夥伴社民黨進行的閃電談判中，他同意了設立5000億歐元（5430億美元）基礎設施基金，並通過豁免條款使國防開支擺脱德國憲法對借貸的嚴格限制。此舉旨在通過加大投資重振經濟，同時讓歐洲做好準備應對俄羅斯威脅，填補美國撤離留下的空白。

3月14日，弗里德里希·默茨（右）與基社盟黨魁亞歷山大·多布林特發表聲明。攝影師：拉爾夫·希爾申貝格/AFP/Getty Images市場反應劇烈，歐洲金融體系出現全面重定價。德國借貸成本飆升，而歐元和德國股市則雙雙上漲。

大開支者

對默茨而言，要扭轉德國多年來在財政上的謹慎態度並推動大規模支出絕非易事。

3月4日聯盟黨與社民黨宣佈財政方案取得突破時，正值狂歡節慶祝活動。工作人員裝扮成海盜、國王和小丑，歡慶德國這一傳統的冬末節日。許多人畫着臉譜，啤酒供應源源不斷。

梅爾茨在3月6日前往布魯塞爾時也洋溢着喜慶情緒，歐洲領導人為他戴上花環，隨後他便返回國內推進聯盟談判。

但他忽略了一個關鍵細節。

雖然未來四年將與梅爾茨陣營聯合執政的是社會民主黨，但若要通過憲法改革，他還需要綠黨支持以獲得所需的三分之二多數票。而當時他尚未確保獲得他們的支持。

接下來那個週六發生的事件，暴露出他顯然缺乏以能説服他人和政黨與其合作的方式進行溝通的能力。他致電綠黨黨團聯合主席布里塔·哈塞爾曼，告知她有關聯盟談判的情況，並表示他需要他們在議會中投票支持他的一攬子計劃。

布里塔·哈塞爾曼3月13日在聯邦議院發表聲明。攝影師：托比亞斯·施瓦茨/法新社/蓋蒂圖片社63歲的綠黨元老哈塞爾曼當時正在德國西部的條頓堡森林徒步旅行，並在社交媒體上發佈花卉照片。梅爾茨只聽到她的語音信箱，留下了一條笨拙的留言。

梅爾茨告訴她不必擔心，他會在基礎設施基金法案的某處加上"氣候"一詞，這樣她的議員們就會滿意。

這種居高臨下的語氣激怒了温和派議員哈塞爾曼，她甚至懶得將這一信息轉達給立場更強硬的聯合黨魁。

次週一他們召開記者會宣佈將否決默茨的計劃，引發金融市場震盪。

“我們不需要默茨先生的説教，“哈塞爾曼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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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計劃乃至總理職位岌岌可危，默茨在閉門會議上懇求保守派議員不要激怒綠黨——這番表態特別針對基社盟領袖索德爾，此人自大選後不斷挑釁這個環保主義政黨。

“綠黨完蛋了。再見，一路走好，希望永遠別再見到你們，“索德爾在帕紹的選後集會上説道。

週一晚間，默茨前往綠黨在聯邦議院的辦公室試圖和解。80分鐘後會議無果而終。

保守派陣營內部開始對默茨的談判策略產生質疑。

有官員表示，其缺乏經驗的團隊暴露出準備不足的問題。他們補充説本應更早爭取綠黨支持，默茨也該把時間花在拉攏他們而非在布魯塞爾慶功上。

而默茨高高在上的態度仍是癥結所在。

當看到他繼續用盛氣凌人的態度疏遠綠黨時，社民黨中一些潛在聯盟夥伴感到沮喪。

與此同時，激烈的拉鋸戰反映出政治格局的劇變，讓各派人士都難以確定自身立場。

梅爾茨領導的基民盟/基社盟世代奉行財政審慎原則，是所謂"黑零政策"的旗手，該政策將預算平衡作為核心經濟目標。

債務剎車機制由梅爾茨的保守派前任總理安格拉·默克爾於2009年推行。該制度限制政府舉債規模，使德國債務佔GDP比重在2024年底降至63%。

如今他們提出的支出和借貸規模，連更為進步的綠黨和社會民主黨都未曾敢設想。

德國負債率遠低於歐盟平均水平

債務剎車機制限制了該國的支出能力

來源：歐盟委員會，2024年11月

自由民主黨領袖克里斯蒂安·杜爾（將於本月下旬新議會組建時失去議員席位）表示，該計劃"純粹是補貼，純粹是新債務，缺乏真正的經濟改革”。

“這是左翼經濟政策，不可能是德國問題的解決方案。“他説。

快速通道

更具爭議的是，梅爾茨試圖在新議會宣誓就職前強行通過該協議，因為隨着極右翼德國選擇黨支持率激增，後續將難以達到三分之二的關鍵門檻。

週四，當政界人士就默茨的計劃展開辯論時，德國選擇黨領袖愛麗絲·魏德爾指責他策劃了"財政政變”。選擇黨和左翼黨向法院申請阻止支出計劃的快速通道審批，但該請求於週五被駁回。

3月13日愛麗絲·魏德爾在聯邦議院發言。攝影師：克里斯蒂安·博奇/彭博社當默茨抵擋住議會一方的攻擊時，他在爭取其他黨派支持方面仍顯得缺乏策略。

剛在氣候保護撥款問題上向綠黨作出讓步後，默茨雙手抱胸脱口而出：“你們到底還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得到什麼？比我們這幾天提出的方案更多的東西嗎？你們還想要什麼？”

綠黨議員席位上響起一片搖頭聲。

“我實在懷疑某些同僚的談判技巧，“輪到哈塞爾曼發言時如是説。

但週四深夜，當默茨的助手們接受了綠黨的關鍵要求後，綠黨最終轉變了立場。

新基金中用於氣候保護的專項資金將翻倍至1000億歐元，2045年氣候中和目標將被寫入憲法。

哈塞爾曼堅稱其黨派議員將全力支持，為週二提交議會表決的該方案提供31票緩衝。這足以確保保守派或社民黨內的任何異議者都無法否決該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