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猛獁象：好主意還是餿主意？——彭博社

可愛還是驚悚？

圖片由Colossal Biosciences提供

彷彿2020年代還不夠魔幻，我們可能在這個十年結束前目睹長毛猛獁象重新漫步苔原。

Colossal Biosciences，這家估值100億美元的達拉斯生物科技與基因工程初創公司，已籌集4.35億美元用於"復活"已滅絕4000餘年的長毛猛獁象。該公司還計劃克隆渡渡鳥和塔斯馬尼亞虎。

本月初，Colossal因宣佈培育出帶有猛獁象般毛皮的基因編輯小鼠而登上國際頭條（可惜沒有微型象牙）。

彭博社觀點DEI爭議可能加厚職場天花板美國正在讓所有人感到不適基爾·斯塔默正在喚醒內心的撒切爾夫人屬於普通人的AI助手來自中國公司高管表示，雖然他們目前專注於最具標誌性的滅絕物種，但其研發技術也可用於其他保護工作——例如通過克隆生物來增加極度瀕危物種的基因多樣性。

但我們真的想讓猛獁象復活嗎？如果是的話，它們將棲息何處？如何保障它們的安全，又有誰來保護人類？即使Colossal Biosciences公司採取預防措施確保無人會被其造物踩踏，這個項目也可能無法達成人們的預期。克隆技術始終是被誤解的科技。

曾作為教育展品展出的巨型猛獁象模型。攝影師：SOPA Images/LightRocket via Getty Images1996年，當蘇格蘭科學家用克隆乳腺細胞培育出綿羊並為其命名多莉時，人們既狂喜又恐懼，因為他們認為科學家實際上讓一隻綿羊在新軀體中復活了。

到1997年，某UFO邪教成員成立了名為克隆援助的人類克隆公司。雖然關於復活兒童的謠言四起，但無證據表明其成功。此後不久，克隆貓狗的公司如雨後春筍湧現。有些寵物主人崩潰地發現，他們花費5萬美元得到的是一隻性格迥異的狗——外貌相似但本質不同的動物。

人們本不該驚訝。同卵雙胞胎擁有相同DNA卻非同一個人的複製品，他們可能具有不同性格、不同性取向，以及對抑鬱症、心臟病等疾病的不同易感性。雖然克隆聽起來像是同卵雙胞胎的升級版，但實際上克隆體與原始個體的相似度更低，因為它們源自不同卵細胞並在不同子宮發育。

作為復活技術，克隆一直令人大失所望。否則，億萬富翁科技企業家布萊恩·約翰遜就不會為了追求永生而吃西蘭花泥，埃隆·馬斯克身邊至少也該有一個迷你版自己跟着轉悠。

要克隆猛獁象，科學家必須將冷凍數千年屍骸的基因組拼湊起來。由於亞洲象與猛獁象共享大部分DNA，科學家表示計劃以大象DNA為基礎，通過基因編輯技術植入猛獁基因。如今重建古DNA和合成基因組的能力意味着，他們不需要完整的猛獁細胞就能複製。他們可以從不同動物身上拼接基因組，合成DNA後注入大象卵細胞，再讓母象代孕產下複製體。有生物學家指出這隻能造出類猛獁生物。

雖然《侏羅紀公園》等科幻作品通過克隆恐龍殺人來製造戲劇張力，但紀實文學《狗狗公司》，更真實地揭露了克隆風險——調查記者在韓國克隆公司發現了對待犬隻（克隆體、卵子捐贈者和代孕母體）的駭人真相。

紐約大學格羅斯曼醫學院生物倫理學教授亞瑟·卡普蘭認為，猛獁象復活計劃帶來的科學收益無法抵消動物可能遭受的痛苦。這一過程會導致動物出現健康問題嗎？它們會感到孤獨嗎？它們能否獲得生存所需的足夠空間和食物？

“我認為這是人類對復活死者的一種古老迷戀，無論是耶穌、拉撒路還是其他人…這很吸引眼球，“卡普蘭説。

“人們可能覺得這很酷或很新奇，“他説，“但他們沒有深入思考過。”

除此之外，有更值得投入鉅額資金的方案，包括一些能夠改善或保護地球生物多樣性的項目。

更值得投資的百億美元項目

建造生物圈3號

新建生物圈將像1991年那樣吸引全球目光——當時八名身着連體服的人類將自己封閉在亞利桑那沙漠的巨大網格穹頂中。這個名為"生物圈2號"的實驗旨在創建地球自給自足生態系統的微縮模型。實驗人員依靠由3800種動植物生產或淨化的食物、水和空氣生存。

食物很快開始短缺；氧氣含量下降，蜜蜂死亡，據內部記錄，人際關係衝突使團隊分裂成敵對派系。但作為科學實驗它並未完全失敗，人們從中獲得了關於複製生物圈難度的關鍵認知——至少以1990年代的技術而言。

為何不嘗試運用21世紀的技術？如果我們在月球或火星建立基地，它應儘可能自給自足。《紐約時報》報道稱，生物圈2號項目並未充分利用收集的數據來分析失敗原因。若建造生物圈3號，將產生海量數據，或許能幫助我們學會如何在地球生物圈1號中應對災難性變化。

拯救生態系統

我曾造訪過海地一座山頂，那裏堪稱童話世界——五彩斑斕的微型蛙類和蜥蜴棲息在枝葉間，有的紅黃綠相間，有的帶條紋或圓點花紋。入夜後，此起彼伏的蛙鳴交響樂充盈空氣。這片被濫伐荒地包圍的微小天堂遺蹟令我終生難忘。那是2011年的景象，如今還剩下多少？

生物學家E.O.威爾遜在著作《生命的未來》中描述了生物多樣性熱點地區——這些區域孕育着異常豐富的動植物及真菌物種。他的理念並非阻礙人類發展，而是倡導劃定保護邊界，並投入資源實現共存。

後來我在費城動物園見到了那些海地山頂蛙類的人工繁殖個體，景象令人心碎。這些本該屬於完整生態系統的生靈，因資源匱乏而失去家園。若能拯救這個或其他瀕臨滅絕的生態系統，將是人類最偉大的成就之一。

領養一頭更龐大的生物

北大西洋露脊鯨體重可超過10頭猛獁象。這種巨型哺乳動物現存不足400頭。它們被命名為"right whale”（直譯為"正確的鯨”），正是因為曾被視作最適宜捕殺的鯨種。20世紀初禁捕令頒佈後，它們又遭高速船隻和漁具誤傷。化學污染、污水排放、水下噪音等壓力也使它們瀕臨滅絕。

據J.B.麥金農在《大西洋月刊》所述，露脊鯨已存活四百萬年。他寫道，我們常將瀕危物種視作雪花，“需要精心呵護且不堪一擊”，但這些鯨魚卻熬過了數十年的無度捕獵。

儘管保護成本高昂，但相比克隆猛獁象仍屬廉價。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近期叫停了通過限速保護露脊鯨的計劃——只因耗資過大。漁具（尤其是龍蝦蟹籠）也是致命威脅，若有足夠資金，完全可以設計出鯨類安全型裝備。

這些長壽而聰慧的生物不幸棲息在大西洋繁忙的都市化海域。若我們無法與之共存，或許復活猛獁象為時過早。

解決種子庫問題與人類糧食的未來

直到最近，科學家們還依賴北極嚴寒來保存所謂的末日種子庫：這裏收藏着來自6000多種可食用或有用植物的超百萬顆種子。當自然或人為災難導致這些物種滅絕時，這裏就是它們的備份。

2017年，異常温暖的氣候導致融水滲入位於挪威北岸與北極之間島嶼上的斯瓦爾巴全球種子庫。這次滲漏事件促使科學家們開始考慮更宏大、更完善的生物樣本應急保存方案。他們提議在月球建立種子、動物和微生物細胞的儲存庫。

月球的巨大優勢在於其背陽面能提供天然冷凍環境。但該方案也存在諸多弊端，包括緊急情況下難以獲取樣本。

史密森尼學會生物學家瑪麗·哈格多恩最早提出月球儲存庫構想，旨在保護野生物種和家養物種。她在接受《科學》採訪時表示，雖然這對世界末日無濟於事，但能防範可能摧毀地球儲存庫的區域性災難。這為智力挑戰提供了巨大機遇——要麼找到經濟高效的月球儲存方案，要麼提出更具創造性的解決方案。

為公共利益而克隆

儲存在末日種子庫中的某些細胞可能需要通過克隆來重建動物種羣。但與其為了博取關注而克隆那些最引人注目、最著名的動物，Colossal公司可以牽頭與世界領導人、生態學家、農學家、倫理學家、動物福利倡導者以及感興趣的公眾展開一系列討論。我們可以共同決定克隆哪些物種及其原因。

首批選擇可能包括已失傳的傳家糧食作物，或是因已不復存在的威脅而滅絕的動物。猛獁象的滅絕源於人類開始進入北美及其他棲息地，因此古代原住民可能加速了它們的消亡。但對於近代滅絕的動物，我們更有機會從中吸取教訓——這讓我們檢驗是否在學會與萬物共生方面取得了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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