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將森林保護希望寄託於華爾街這一意外救星 - 彭博社

巴西馬託格羅索州亞馬遜雨林中的梅圖克蒂爾村。“熱帶森林永久基金"計劃通過固定收益資產的投資回報，支持原住民社區及森林保護工作。

攝影師：Pablo Porciuncula/AFP/Getty Images

在全球應對氣候變化的鬥爭中，覆蓋地球10億公頃、吸收二氧化碳的熱帶雨林重要得不容有失。如今，巴西正押注華爾街能幫助維繫這片綠肺。

今年11月舉辦聯合國COP30氣候峯會時，巴西計劃推出規模達1250億美元的基金，試圖通過資本市場向各國提供資金以維持森林覆蓋率。近日，巴西九人代表團專程赴倫敦與贊助方商討基金架構，並會晤可能參與的銀行、資產管理公司及保險公司。

這項名為"熱帶森林永久設施”（TFFF）的基金，擬通過高收益固收資產的投資回報支持森林保育。該方案因將森林保護與變幻莫測的金融市場表現掛鈎而引發爭議，同時存在最終為導致森林砍伐的行業提供資金的風險。

然而，其支持者認為，依賴碳市場和公共資金的傳統森林融資機制基本上未能兑現承諾。隨着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大幅削減海外氣候資金，以及歐洲將數十億歐元的發展基金轉用於國防開支，政府預算如今面臨前所未有的壓力。

巴西貝倫COP30會議施工現場。攝影師：Pablo Porciuncula/AFP/Getty Images因此，該融資機制旨在實現自我維持——如果成功實施，將成為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金融工具之一，用於填補阻止氣候變化和逆轉全球生物多樣性急劇喪失所需的數萬億美元資金缺口。它還將助力改寫一個長期推動森林砍伐的等式：土地被清理用於農業、採礦或基礎設施建設時，其經濟收益遠高於保持茂密熱帶森林的狀態。

國際自然保護聯盟主席拉贊·阿勒穆巴拉克表示，該計劃"雄心勃勃"，“不成功便成仁”。

儘管承諾2030年前停止森林流失 毀林現象仍在加劇

來源：2024年10月《森林宣言評估》

注：本評估針對全球實現"零森林淨損失"目標的進展，即無論森林面積是否增加，只要發生林地永久轉為非林地用途或原始森林被砍伐的情況均計入統計。

為啓動該基金，巴西正尋求發達國家提供約250億美元的低息40年期貸款及擔保。這些資金將由多邊開發銀行設立的特定目的載體管理，並通過四倍槓桿從以機構投資者為主的渠道融資約1000億美元。巴西財政部項目經理盧伊扎·西多尼奧在倫敦接受彭博社採訪時表示，巴西計劃使該載體獲得AAA信用評級，從而實現平均低於5%的融資成本目標。

西多尼奧表示，目前尚無國家正式出資，但英國、挪威、德國、法國、阿聯酋及此前參與的美國都參與了基金方案制定。她預計未來數月內將開始資金注入。

據其介紹，這1250億美元將投資於以新興市場主權債和企業債為主的多元化組合，目標回報率約7.6%。融資成本與投資收益之間的利差預計每年可產生高達40億美元——足夠為保護熱帶森林的國家提供每公頃每年4美元的補償。約70個森林資源豐富的國家可申請使用該基金。

西多尼奧表示，若計劃成功，該基金將"重新定義"傳統國際援助模式——即發達國家向貧困國家提供環保資金。她強調這是"不依賴贈款的全民共贏方案"。

參與國可自主支配資金用途，只需確保用於公共森林保護計劃，並將至少20%資金用於支持原住民羣體。“他們不需要老大哥式的監管，"巴西林業局局長、該基金聯合設計者加羅·巴特馬尼安表示。但獲得撥款的前提是年度森林砍伐率需低於0.5%。每公頃遭破壞或退化的森林將導致該國獲得的總資金扣除最高800美元，監測工作將在巴西航天局協助下通過衞星完成。

一輛滿載木材的卡車行駛在欣古河畔聖費利克斯附近。TFFF基金有望改變"樹木死比活值錢"的經濟邏輯。攝影師：喬尼·羅里茲/彭博社以巴西為例，該國擁有約3.3億公頃熱帶森林（年損失約100萬公頃），該基金每年可為其帶來約8.6億美元收益，超過巴西環境部全年預算。

西多尼奧指出，該基金設計規避了"額外性"難題——即驗證若無資金支持森林是否仍能得到保護。這個理論上是碳信用項目必須跨越的門檻，用以證明其抵消排放的合理性。現行機制反而形成了只惠及有毀林歷史國家的扭曲激勵，其計算基於存在操縱空間的假設情景，最終導致碳市場崩盤。

世界銀行時任財務主管肯尼斯·萊大約16年前首次提出了設立森林投資基金的構想。他在採訪中表示，最初的方案類似於"多邊主權財富基金”——森林國家每年會收到一份投資收益份額的價值報表，這筆資金可用於抵充其他預算需求，但現金仍將留存在基金中進行投資。萊指出，如今該模式已發生"實質性"變化，資本市場融資和年度收益分配是兩大重要變革。

但熱帶森林基金也面臨質疑。綠色金融觀察站執行主任、巴黎政治大學可持續金融學講師弗雷德里克·哈什認為，該基金模式本質上是對未來經濟增長、利率水平和華爾街基金經理能力的"槓桿化賭注"。

哈什還質疑這個1250億美元的基金如何實現目標收益與投資多元化，同時避開最終會導致森林砍伐的證券產品。

梅圖克蒂爾村房屋旁的太陽能電池板。各國必須將熱帶森林基金至少五分之一的資金用於支持原住民。攝影師：巴勃羅·波西翁庫拉/AFP/Getty Images西多尼奧表示，基金將排除煤炭和泥炭等特定領域的投資。對於新興市場債券，“我們正在考慮制定更全面的與毀林相關的排除清單”。她指出，對於投資發達市場的較小比例資金，計劃將重點配置綠色債券或可持續發展債券。隨着綠色金融市場的發展，基金將逐步提高環保金融工具的比重。“我們必須逐個解決問題，“她説道。

“將會有道德層面的考量，但我們不會犧牲回報，”克里斯托弗·埃格頓-沃伯頓説道，他是一位前高盛銀行家，創立了諮詢公司Lion’s Head Global Partners，該公司正在協助設計熱帶森林金融基金。

對於阿維納什·佩爾紹德——美洲開發銀行行長的特別顧問來説，氣候融資需要大膽的新思路。佩爾紹德表示，巴西“開發一種金融工具來保護現有森林是正確的”，他是國際金融改革“布里奇敦倡議”的設計者之一。

佩爾紹德的擔憂在於，歷史表明該基金不太可能達到實現其目標所需的規模。“關鍵在於要有一個核心投資者來為基金提供種子資金，”他説。“如今當我們尋求這類資金時，得到的並不多：這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