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聯儲最深的關税恐懼：揮之不去的價格衝擊——彭博社

購物者漫步在紐約第五大道。

攝影師：Jeenah Moon/彭博社如果特朗普總統的關税政策推高美國消費品價格——正如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會發生的那樣，至少短期內如此——這對美聯儲抗擊通脹的行動而言已是壞消息，甚至可能引發更嚴重的後果。

經濟學家指出，企業和勞動者對價格走勢的預期會極大影響實際通脹表現。這正是美聯儲官員始終密切關注長期通脹預期指標的原因，而最新數據已亮起警示信號。自特朗普當選後，這項基準長期預期指標本就攀升至三十年高位，在其全面關税政策宣佈後的週五更是加速飆升。

密歇根調查：特朗普關税引發通脹焦慮

即使在疫情後的價格衝擊期間，消費者長期價格預期仍保持穩定——但今年卻出現飆升

數據來源：密歇根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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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心理機制可能將特朗普貿易戰帶來的短期價格衝擊轉化為持續的通脹壓力。更危險的是，當前美國家庭尚未從疫情後物價飛漲的陰影中走出——他們可能已不再相信美聯儲能阻止新一輪通脹。

消費者和企業對未來通脹的預期，揭示了公眾對央行及其控價能力的信任程度。一旦這種信任被削弱，尤其是長期來看，貨幣理論表明政策效果將大打折扣。具體而言，利率必須提高到超出必要水平的程度，直至重新贏得信任。

“我們面臨嚴峻挑戰”

長期預期的急劇上升將意味着市場對美聯儲實現2%通脹目標的信心喪失。“這確實令人擔憂，“波士頓聯儲前研究主任、現就職於布魯金斯學會的傑弗裏·富勒表示。

需要明確的是，多數調查數據尚未顯示這種趨勢。但富勒指出，即使信任未大規模流失，貿易戰仍會加大美聯儲的工作難度。如果消費者未來一年面臨關税導致的3%以上物價漲幅，他們可能將其視為新常態並納入日常決策。勞動者將要求加薪，企業則會調整定價策略。“這就形成了惡性循環，“他警告道，“而當前我們最不需要的就是這種局面。”

截至三月，美國關鍵通脹指標仍徘徊在2.5%左右，雖遠低於2022年峯值，但始終頑固高於目標值。多數經濟學家預測，隨着關税推高進口商品價格，未來數月通脹可能回升。

密歇根大學最新調查顯示，消費者對此已有預期。他們認為未來一年物價將上漲6.7%，未來5-10年通脹率將維持在4.4%的年均水平，這兩個數字均創下數十年來新高。儘管部分經濟學家質疑密歇根大學的統計方法，但世界大型企業聯合會的年度預測自去年12月以來同樣大幅攀升。

不過其他數據集呈現的圖景則不那麼令人擔憂。基於國債的五年期和十年期盈虧平衡通脹率等市場指標，目前正徘徊在美聯儲2%的目標附近。紐約聯儲2月份最新發布的消費者預期調查顯示，三年和五年通脹預期穩定在3%左右，未受貿易戰影響。3月調查結果將於週一公佈。

其他前瞻性通脹指標未現飆升

基於市場的指標和紐約聯儲消費者調查表明，長期價格預期仍受控

資料來源：彭博社、紐約聯儲

注：紐約聯儲最近調查數據為2月份

這促使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將密歇根大學調查結果稱為”異常值"。儘管如此，鮑威爾及其同僚仍在密切關注通脹預期，試圖在貿易戰中規劃政策路徑。

“美聯儲擁有的重要資產之一是其信譽，這體現在穩定的長期通脹預期中，“波士頓聯儲主席蘇珊·柯林斯週五向雅虎財經表示。她還指出，關税影響可能"比許多人意識到的更為廣泛”。

在本月特朗普宣佈加徵關税前，美聯儲官員已下調增長預期並上調通脹預估。此後多位官員警告稱，今年消費者價格漲幅可能達到4%左右。這給了政策制定者暫緩降息的理由——即便對經濟放緩的擔憂加劇——轉而維持借貸成本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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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創傷”

過去三十年間（自1990年代初起），美國通脹長期保持穩定，有效錨定了未來預期。但疫情與烏克蘭戰爭引發的價格衝擊改變了這一態勢——通脹成為頭版新聞，並持續影響前瞻性指標。

RSM美國 LLP首席經濟學家約瑟夫·布魯蘇埃拉斯指出：“美國消費者尚未真正恢復。“他們在通脹調查中表現出的反應"折射出當前心態——即仍深陷創傷陰影”。

當然，預期通脹與實際漲價並無必然聯繫。在美國尤其如此，其勞動合同與租金的通脹指數化機制遠不如其他國家普遍。部分經濟學家質疑價格預期是否真能有效預測實際走勢。

但學界共識仍認為其具有參考價值——這一結論基於橫跨歷史與全球的研究成果。

芝加哥大學教授邁克爾·韋伯研究了一戰後德國惡性通脹的後續影響。他發現，儘管百年已逝，當年高通脹地區的居民至今仍傾向於對物價持更高預期，當地政客也更多提及通脹議題。

對於央行行長們來説，過往的通脹經歷同樣會影響他們的決策方式。近期，美聯儲官員中那些更公開對預期調查表示擔憂的，往往具有國際背景，或與拉丁美洲高通脹國家存在關聯。“即使身為央行行長，你對通脹問題的重視程度仍取決於成長經歷和出身背景，“韋伯指出。

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的裏卡多·雷斯認為，那些更習慣應對通脹衝擊的國家積累的所有經驗，都為鮑威爾及其同僚提供了寶貴借鑑。其中包括：綜合考量多項指標、認識到超目標預期可能造成持久衝擊，以及在必要時迅速採取行動。

雷斯表示，疫情期間的價格飆升給發達國家央行敲響了警鐘，讓他們意識到通脹預期作為政策公信力鏡鑑的重要性。

“忽視預期、空談暫時性因素、假裝問題不存在——這些都不是應有的應對之策，“他強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