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為特朗普關税歡呼，儘管美國股市遭受重創——彭博社

4月2日白宮關税政策發佈會上，布萊恩·潘內貝克與唐納德·特朗普同台。攝影師：肯特·西村/彭博社像小詹姆斯·本森這樣的汽車工人全力支持特朗普總統發起的貿易戰——即便這可能給華爾街和普通民眾帶來短期陣痛。

本森在福特汽車公司裝配汽車和卡車已有26年。期間他輾轉八家工廠，其中三家倒閉，他説，隨着美國最暢銷的F-150皮卡製造商市場份額被進口車蠶食，其他工廠也經歷了裁員。

最近幾周，特朗普關税政策導致汽車行業臨時裁員、股票回購與資本支出縮減，產業動盪愈演愈烈。

但本森認為，要扭轉長期工廠外流造成的危害、重振美國製造業，關税是當前最有效的武器。這位曾終身支持民主黨（包括兩次投票給奧巴馬）的工人，如今已成為特朗普的公開擁護者，並呼籲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同仁支持總統。

“我過去是虔誠的民主黨人，但什麼也沒得到，“本森接受採訪時表示，“直到現在才有人真正出手扭轉頹勢。”

已有跡象表明，關税正以可能傷害華爾街和本森等工人階級的方式拖累美國經濟。

股價與美元匯率雙雙下跌。經濟在2022年以來首次出現第一季度萎縮。製造業活動正在收縮。航運流量持續放緩，這預示着貨架即將空空如也。包括汽車巨頭通用汽車公司在內的大型企業紛紛預警，貿易戰將侵蝕其利潤。

儘管如此，總統在聯合汽車工會（UAW）中的支持者仍不為所動。他們表示，那些因製造業衰退而遭受數十年苦難的社區，已準備好接受這樣的代價。

“我不在乎這是否會給華爾街帶來動盪，“退休的克萊斯勒工人、Facebook羣組"汽車工人支持特朗普"創始人布萊恩·潘內貝克説，“我不在乎我們是否要經歷幾年的轉型期。我已經忍受了40年產業衰落的苦果。”

上個月特朗普宣佈"解放日"關税政策時，潘內貝克就站在他身旁。本週二，他現身密歇根州馬科姆縣一場集會的舞台——這場在社區學院籃球館舉行的活動座無虛席，場館毗鄰斯特蘭蒂斯NV卡車工廠和通用汽車技術中心，旨在慶祝總統第二任期首個百日執政。

“我自豪地成為工人的總統，而非外包商的總統，”特朗普對戴着紅帽子、揮舞旗幟和MAGA標語的支持者們説。“是捍衞主街而非華爾街的總統。我們要保護的是中產階級，而非政治階層。”

里根民主黨人

1980年，當麥克姆縣的藍領工人與民主黨決裂並幫助羅納德·里根入主白宮時，該縣在總統政治史上贏得了一席之地。與美國東北部和中西部許多類似地區一樣，這裏曾經強大的工業基礎因全球競爭而萎縮。

根據美聯儲數據，該縣3月失業率達5.1%，高於全美4.2%的整體失業率。

密歇根州沃倫市的斯特蘭蒂斯沃倫衝壓工廠。攝影師：艾米麗·埃爾科寧/彭博社本森將美國製造業的衰落歸咎於政治階層。他表示，《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等貿易協定賦予企業在海外尋找更廉價工廠勞動力的自由和動力，而兩黨總統都袖手旁觀。

工會和製造業工人長期推動徵收關税，但特朗普的貿易政策尤為激進，這增加了經濟衰退的可能性——可能導致包括汽車工人在內的人羣失業、重創小企業，同時引發通貨膨脹。

根據美國勞工統計局數據，自2009年奧巴馬就任總統以來，汽車及零部件製造業就業人數持續增長（除新冠疫情導致大規模裁員時期外）。該行業目前僱傭約100萬名工人，為2007年以來最高水平。

然而，與底特律鼎盛時期相比，這些近期高點仍相形見絀。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UAW）在1979年擁有150萬會員，如今僅剩約37萬。墨西哥擁有超過百萬汽車工人，這成為UAW謹慎支持特朗普25%關税政策的重要原因，尤其是針對墨西哥製造的車輛和零部件。

工人們押注特朗普的關税政策只會給股市和消費者帶來短暫陣痛，同時能挽回更優質的就業崗位和薪資水平。特朗普在前往密歇根州集會的空軍一號上籤署行政令，放寬了部分汽車關税，該政策原定於5月3日生效。

地域分化

汽車製造業崗位能否迴歸密歇根等UAW勢力最強的州仍無定數。雖然關税正迫使外國車企將部分產能轉移至美國，但這類投資目前主要流向東南部那些實行"工作權法"的非工會化工廠。

梅賽德斯-奔馳集團週四宣佈將在阿拉巴馬州工廠生產"核心車型”，韓國現代汽車則計劃向南部工廠注資210億美元。本田汽車四月表示因關税政策，將在印第安納州投產思域混動車型。

特朗普重振製造業經濟的承諾還面臨另一重阻礙——依然極低的失業率。加拿大汽車內飾製造商麥格納國際首席執行官斯瓦米·科塔吉里表示，將工廠遷往美國困難重重。

斯瓦米·科塔吉里攝影師：傑夫·科瓦爾斯基/彭博社例如搬遷汽車座椅工廠，可能需要填補數千個崗位空缺，並投入數十億美元建設新基礎設施。科塔吉里表示，其墨西哥工廠的工人需要將得克薩斯州運來的皮革裁剪縫製成真皮座椅。他強調這並非低技能工作。

“熟練工人並不容易招募，“科塔吉里在採訪中坦言，“這確實是個問題。”

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主席肖恩·費恩稱讚特朗普對其所稱"破碎的自由貿易體系"採取行動。該工會4月30日發佈的報告顯示，美國汽車業年產能超過1470萬輛，但去年實際產量僅1020萬輛。

儘管有部分工會成員高調支持特朗普，但也有UAW成員態度保留。代表斯特蘭蒂斯集團麥庫姆工廠約5800名工人的UAW地方1700分會主席邁克·斯賓塞指出，許多工人對特朗普持懷疑態度，並對通脹問題感到憂慮。

“特朗普的支持者確實存在，“斯賓塞表示，“但其他工會成員正在非常、非常謹慎地權衡全局——因為這不僅關乎汽車行業，還涉及雞蛋價格、房地產市場是否崩盤等影響生活質量的諸多因素。”

選民價值觀

布魯金斯學會數據顯示，在11月大選中，特朗普贏得了拜登2020年獲勝的無大學學歷白人和拉丁裔男性羣體的多數選票。特朗普在2016年就打破了民主黨在工會選民中的優勢地位，雖然賀錦麗後來重新奪回這部分選票，但領先幅度已遠不及歷史水平。

對於密歇根州馬科姆縣的部分共和黨汽車工人而言，該黨吸引力的核心在於文化認同。除關税政策外，他們也支持特朗普取消多元化項目、禁止跨性別運動員參賽等舉措。

“我們秉持更傳統的價值觀。“三代汽車工人世家出身的約翰·蘭平説。這位剛被梅賽德斯-奔馳研發部門裁員的工人，在集會現場身着紅白條紋衫、頭戴特朗普應援帽，“第二修正案（持槍權）在這裏至關重要。”

4月29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在密歇根州沃倫市舉行執政百日集會。攝影師：Sarah Rice/彭博社隨着製造業衰退，馬科姆縣湧現的新型產業令部分老居民深感不安。

在連接底特律與密歇根州工人階級城市沃倫的8英里路附近，一片佈滿工業建築的區域內竟設有大麻種植加工廠。這讓剛退休的工會汽車工人、特朗普支持者克里斯·維塔萊痛心不已——該建築曾是機牀製造商的廠房。

“這裏本應是綿延數英里的工業區，滿是從事模具加工的機械車間，“維塔萊接受採訪時説，“如今卻成了大麻農場。”

特朗普關於關税能讓工廠工作崗位迴歸的説法是否正確是個重大風險，但他的支持者願意承擔這個風險。退休教師瑪麗亞·卡斯特羅諾娃表示，她最近在亞馬遜購買捲髮器多付了一美元，但她認為這是自己應盡的義務。

“中國在這裏的影響力太大了，“卡斯特羅諾娃説，她是麥庫姆縣的終身居民，在特朗普的集會上戴着美國國旗圍巾。“我願意多付一美元。如果這能讓工作崗位迴歸美國，那就是為了更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