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姆·奧特曼的OpenAI如何通過發佈ChatGPT推動人工智能軍備競賽 - 彭博社

插圖：Ard Su為彭博社繪製

OpenAI正加速其曾警告防範的AI軍備競賽（音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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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11日，在ChatGPT發佈將生成式人工智能推向主流的兩年前，OpenAI推出了首個商業產品——一個應用程序編程接口（API），允許企業基於其當時最強大的人工智能系統GPT-3開發功能。

開發者突然能夠利用OpenAI的技術生成十四行詩、社交媒體帖子和代碼，就像數百萬用户在2022年底通過更直觀的聊天機器人界面所做的那樣。該產品並非開源，而是旨在盈利。它的推出比部分員工期望的更早，部分原因是（不實的）傳言稱谷歌即將發佈自己的人工智能模型。發佈時，OpenAI尚未組建正式的信任與安全團隊來應對技術濫用問題，也沒有明確的合規使用準則。

這並非OpenAI最初的運營方式，正如記者Karen Hao在新書《AI帝國：山姆·奧爾特曼的OpenAI之夢與噩夢》（企鵝出版社，2025年5月）中所述。

OpenAI成立於2015年，最初是一家非營利研究實驗室，其公開使命是開發一種更先進的假設性人工智能形式——人工通用智能（AGI），使其在多項任務中超越人類。獲得10億美元資金承諾的OpenAI曾表示不會受財務壓力驅使，而是通過免費開放技術、與其他公司和機構合作研究，構建造福全人類的人工智能。關鍵的是，OpenAI承諾將採取措施防止引發危險的AI軍備競賽。“我們擔憂後期AGI開發演變成無暇顧及安全措施的競速賽”，該公司在2018年發佈的章程中聲明。

但OpenAI員工屢次因保護AI技術與商業化的雙重壓力發生衝突，包括圍繞企業用户對API早期採用熱潮是否應該擴張的激烈辯論。雖然並非每次都是如此，但商業派往往佔據上風——部分OpenAI成員主張需要讓真實用户使用技術才能提升安全性。為保持領先優勢，OpenAI推出了更先進的產品，並支持其最大投資方微軟公司如法炮製。但正如郝書中詳述的那樣，最終結果卻是該公司助推了自己曾誓言要阻止的AI軍備競賽。

OpenAI為何偏離非營利軌道？郝的著作與基奇·黑吉所著CEO傳記《樂觀主義者：山姆·奧爾特曼、OpenAI與發明未來的競賽》*（諾頓出版社2025年5月出版）*指出了四種可能性。

最顯而易見的解釋是：OpenAI創始團隊很早就意識到，AI技術（至少其"越大越好"的模型開發路徑）的研發成本遠超預期。為支付芯片採購、數據中心建設、內容授權協議和人才引進的費用，OpenAI決定融資數百億美元。但為抵消成本並吸引投資者，這家非營利機構需要創建包括API在內的盈利性軟件業務，並通過修訂章程成立營利性子公司來承載這些業務。

接着是ChatGPT前所未有的、出人意料的成功。據Hao報道，在發佈這款聊天機器人的“研究預覽版”前夕，OpenAI的基礎設施團隊預留了足以支持10萬用户的服務器容量，儘管部分員工認為首個週末可能只有幾千人試用。然而ChatGPT五天內用户數就突破百萬，兩個月內達到1億，成為史上增長最快的消費級應用。Hao指出，這種病毒式傳播讓部分安全團隊成員感到不安，他們擔心OpenAI未能預見其技術的需求量和影響力。但市場需求如此強勁，產品已形成自我驅動的態勢，促使OpenAI管理層全面擁抱AI的商業潛力。

Hagey寫道，這也成為該公司原本希望避免的軍備競賽的“發令槍”。很快，谷歌宣佈進入緊急狀態應對ChatGPT威脅，Meta從空置的元宇宙轉向AI。隨後歐美亞科技公司紛紛開始重金投入尖端AI模型研發，許多最終接納了OpenAI一度邊緣化的通用人工智能（AGI）使命。為強調其對競爭格局的影響，Hao引用一位中國AI研究者的話稱，在其國內沒有任何研究機構能像OpenAI那樣募集到10億美元資金。

“直到ChatGPT發佈後，中國企業和投資者才開始熱情投入巨量模型的開發。”Hao寫道。

關於OpenAI轉型的第三種解釋與阿爾特曼本人有關。兩本書都描繪了這位即使在硅谷標準下也堪稱野心非凡的人物。29歲時，阿爾特曼接手創業孵化器Y Combinator，以精明的交易手腕和權力斡旋能力確立地位。他運用財富和影響力推動核能、抗衰老治療及人工智能領域發展。據書中引述其與同僚的對話，2016年特朗普當選後，阿爾特曼曾考慮競選加州州長或總統（他本人表示從未有意參選總統，僅"短暫考慮過幾周"州長職位）。

在執掌Y Combinator期間，他協助創立了非營利性質的OpenAI，這一模式吸引了包括擔憂谷歌壟斷該領域的埃隆·馬斯克在內的AI研究人員和早期支持者。但部分親近者認為這與其本性相悖。“他是為市場而生的人，“傳奇投資者邁克爾·莫里茨在《樂觀主義者》中評價，“將OpenAI設為非營利組織，在我看來就像在異鄉紮營。”

這種矛盾在ChatGPT發佈一年後公開爆發。因對其誠信度及商業化速度等問題的擔憂，OpenAI非營利董事會短暫罷免了阿爾特曼——這場董事會風波成為兩本書的開篇情節。迴歸後，阿爾特曼全力推動OpenAI從理想主義的非營利組織轉型為預計2025年創收127億美元的企業巨頭。

在郝的新書發佈前夕，奧特曼似乎在一篇社交媒體帖子中對其進行了批評，但未提及書名或作者姓名。“有幾本關於OpenAI和我的書即將出版，“他寫道，“我們只參與了兩本——一本是基奇·黑吉以我為主角的書，另一本是阿什莉·萬斯關於OpenAI的著作。“奧特曼補充道：“沒有書能做到完全準確，尤其當某些人蓄意扭曲事即時，但這兩位作者正在努力做到客觀。“除奧特曼的帖子外，OpenAI拒絕對本文置評。

關於OpenAI的終極理論是，其領導層長期被搶佔市場先機慾望所驅動——從而成為塑造AGI發展軌跡的引領者。據郝的書中所述，正如OpenAI API發佈時間受到谷歌不實傳聞影響，ChatGPT的推出部分源於競爭對手Anthropic即將發佈聊天機器人的傳言（同樣不屬實）。無論這種必勝信念是否始於奧特曼，它已成為公司運作的核心準則。

“正是這個根本假設——要麼成為第一，要麼滅亡——推動了OpenAI的所有行動及其深遠影響，“郝寫道。“這為OpenAI的每一項研究突破都設置了倒計時，其依據不是審慎考量所需的時間尺度，而是必須搶在所有人之前衝過終點的無情節奏。”

OpenAI從未放緩腳步。過去一年間，奧特曼會晤多國元首、協助促成鉅額融資輪，併成功遊説推動美國大規模基礎設施計劃以支持公司野心。在遭遇公眾反對後，他試圖（近期已撤回）取消非營利組織對公司控制權的計劃。（在致員工信中，奧特曼稱OpenAI希望成為"史上規模最大、最高效的非營利組織”。）與此同時，安全研究人員不斷離職，而OpenAI正以激進速度推出包括模擬人類推理的模型和能自動化複雜任務的所謂智能體在內的新產品。整個行業都在追隨其腳步。

儘管OpenAI仍意識到來自谷歌和Anthropic的競爭，但它越來越關注中國眾多新興競爭對手，包括深度求索。本月，阿爾特曼表示國會在對美國公司施加過度監管前，應權衡中國在AI領域的崛起。“很難説我們領先多少，但我認為時間優勢並不大，“他作證時表示。正如阿爾特曼和OpenAI明確表示的，他們不喜歡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