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走弱如何影響經濟 - 彭博社

插圖：喬伊·富爾頓

美元通常會在經濟或地緣政治動盪時期走強。但自唐納德·特朗普重返白宮後的數月裏，情況卻並非如此。隨着他宣佈、修訂並在某些情況下暫停全面進口關税的實施，美元匯率已大幅下跌，自年初以來對一籃子世界貨幣累計貶值約6%。

這一跌勢對特朗普總統來説未必值得擔憂，他此前曾表示希望看到美元走軟，以期提振美國製造業。

這是美元疲軟可能在美國及全球經濟中產生連鎖反應的諸多方式之一。隨着美國全球領導力日益受到質疑，這一世界首選貨幣的貶值具有象徵意義。在美國，進口商品價格預計將上漲，而美元貶值意味着美國出口產品對海外客户可能更具吸引力。

以下是關於美元下跌需要了解的信息，以及如果該貨幣持續承壓可能面臨的情況。

美國例外主義的時代結束了嗎？

美元在全球經濟中扮演什麼角色？

美元是最接近全球貨幣的存在。它是國際金融的基石，是比任何其他貨幣都更受青睞的國際交易支付方式。美國還將美元用作外交政策工具，例如在2022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切斷俄羅斯的美元交易渠道。

一些國家對美元的主導地位表示擔憂。由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和南非等新興國家組成的金磚國家集團一直在推動擺脱美元，儘管這一努力的進展有限。

美元為何走弱？

美元下跌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圍繞特朗普關税可能導致經濟放緩的擔憂。時斷時續的進口徵税計劃加劇了這種焦慮，投資者在質疑美元作為不確定性時期避險貨幣的持久性時拋售美元。

主要貨幣對美元走強

來源：彭博社，截至5月16日

自特朗普在4月初對大多數貿易伙伴公佈關税以來，美國經濟衰退的可能性已經上升。這進而引發了市場對美聯儲將降息的預期，通常這會導致美元走弱，因為投資者傾向於將資金存放在利率回報更高的地方。

但分析人士指出，更深層的憂慮正在削弱美元地位。一種主導性貨幣需要強大的民主制度作為支撐，這意味着法治體系、央行獨立性、自由公正的選舉以及新聞自由。特朗普第二屆政府已對這些基本原則逐一提出挑戰，這正在逐步侵蝕市場對美元的信心。

美國正揹負二戰以來最龐大的債務規模，加劇了市場對美元的擔憂——因為不斷攀升的聯邦借貸可能最終會削弱投資者對美國償債能力的信心。

美國是否仍希望維持美元強勢？

特朗普政府釋放了矛盾信號。特朗普一方面暗示希望美元相對於其他主要貨幣貶值，另一方面又想保持其全球金融體系錨定貨幣的地位。

這位總統歷來熱衷於指責其他國家（尤其是亞洲國家）通過人為壓低本幣匯率獲取對美貿易優勢。美元走強會提高海外買家購買美國商品的成本，可能損害美國製造商利益。但另一方面，可預見的強勢貨幣能維持低借貸成本，並鞏固美國在地緣政治中的核心地位。

美國財政部長斯科特·貝森特則多次強調，美國的強勢美元政策“毫不動搖”

但商務部長霍華德·盧特尼克一直在宣揚弱勢美元對美國出口商的益處。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斯蒂芬·米蘭更談及持有儲備貨幣的"負擔"，這種觀點在華盛頓已沉寂數十年。

更常見的情況是，美國政策制定者傾向於談論擁有儲備貨幣帶來的"特權"，包括由於投資者相信其投資安全性而願意接受較低利率，從而降低借貸成本。較低的利率通過信用卡債務、汽車貸款和住房抵押貸款的融資成本下降，惠及個人消費者。

插圖：喬伊·富爾頓### 美元真的可能失去全球首選貨幣地位嗎？

要實現儲備資產完全轉向另一種貨幣，需要全球金融、經濟增長和地緣政治發生巨大轉變。而且任何轉變都將是緩慢的。海外投資者持有31萬億美元的美國股票和債券，這些資產需要時間才能減持完畢。

更有可能出現的情況是，世界進入多貨幣並行的時代，美元雖仍占主導地位，但優勢可能不及當前。

這種緩慢轉變源於美元根深蒂固的地位。美元的主導地位部分源於美國經濟的龐大規模——其體量相當於排名第二的中國、第三的德國和第四的日本之和。

美元走弱對誰有利，對誰不利？

如果美元對其他主要貨幣持續走弱，這可能會利好美國出口商和製造商。因為外國買家購買美國商品時，其貨幣兑美元升值將增強他們的購買力。不過，這可能使美國經濟增長前景複雜化，因為美元走弱往往會推高通脹，迫使美國消費者為進口商品支付更高價格。

如果美元疲軟趨勢持續，其影響將滲透到美國消費者的生活中。美元走弱可能會推高利率，從而增加從住房抵押貸款到汽車貸款再到信用卡債務等各方面的成本。

利率上升還意味着美國政府將不得不支付更多資金來彌補預算赤字，這可能會促使國會考慮大幅削減預算。

這種情況以前發生過嗎？

關於美元衰落的討論時有發生。在20世紀90年代，日元作為一種潛在的競爭對手受到了關注。在21世紀初，歐元似乎是一個可能的挑戰者，但在歐洲信貸危機削弱了該貨幣的地位之前。

美國的事件，包括1971年退出金本位制和2008年的金融危機，也威脅到了美元的主導地位。每次美元都堅持了下來，很大程度上歸功於美國的經濟實力以及當時沒有明顯的競爭對手。

世界如何適應美元走弱？

4月初，隨着投資者尋求保護自己免受美元潛在損失的影響，歐洲和日本的貨幣及政府債券出現了資金流入。在預期美國軍事支持減少的情況下，歐盟各國增加國防開支尤其提振了歐洲債券，因為投資者在尋找安全和可預測的投資機會。

黃金，另一種經典的避險資產，在4月份飆升至創紀錄高點，因為全球投資者為了分散美元資產而積累了更多的這種貴金屬。5月份隨着貿易緊張局勢的緩解，黃金價格有所回落，但自年初以來仍上漲了20%。

但這是一個快速變化的局面，隨着美中貿易戰的緩和，市場焦慮得以緩解。由於對最壞情況的重新評估，美元從五月中旬的低點反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