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需求上升，但美國工業缺乏滿足需求的精煉能力——彭博社

亞利桑那州海登市閒置的Asarco冶煉廠內的容器與殘留礦石。

攝影師：凱特琳·奧哈拉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自由港麥克莫蘭公司在美國唯一的銅冶煉廠——這座龐然大物般的金屬加工設施坐落於亞利桑那州一個老礦業小鎮邊緣——其熔爐噴湧出的霓虹色火焰宛如工業火山。在這裏，數百名員工晝夜不停地將大桶濃縮熔融金屬轉化為整齊的純化板坯，隨後運往得克薩斯州埃爾帕索的精煉廠，這是它們橫跨美國成為電線線圈的下一站。

五月的一個酷熱天，工廠操作員身着隔熱服和防火面罩，用巨型湯勺般的機器將成堆金屬粉末送入工業級熔爐。這是罕見純美國製造銅材的範例，也是唐納德·特朗普總統竭力想要復興的、幾近消亡的供應鏈環節。

鳳凰城東南約95英里處，海登封存設施外停放的重型機械。攝影師：凱特琳·奧哈拉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談及金屬工業，人們通常會聯想到廣闊的採礦作業或終端產出的成品，從廚具到電子產品再到管道系統。而連接這兩端的冶煉廠和精煉廠正是這一過程的核心，它們通過高温、酸液和化學制劑將原材料提純至最純淨形態。由於監管政策、能源成本、勞動力因素及中國廉價產品的激烈競爭，該工藝在美國幾乎已成為成本高昂到令人卻步的產業。

亞利桑那州邁阿密市郊外，自由港冶煉廠錯綜複雜的管道與鋼樑建築羣，是20世紀之交為應對美國西南部採礦熱潮而建的數座工業加工設施之一。如今它幾乎形單影隻，成為全美仍在運營的極少數銅冶煉廠。讓這座工廠持續運轉百餘年、產出巨型金屬板材並非易事——其運營成本是該公司海外冶煉廠的三倍。如今許多礦商不再選擇在美國本土加工銅礦，而是轉向產能過剩的海外市場處理開採的原材料。

中國主導全球精煉產能

全球銅產量分佈

數據來源：美國地質調查局

注：2024年預估數據

“我們必須不斷創新、提升競爭力才能維持運營，“亞利桑那冶煉廠工程師邁克爾·克羅斯站在灼熱的熔爐前揮汗如雨地説道。

自由港冶煉廠通過加工附近礦區的礦石，並增產採礦關鍵原料硫酸（可對外銷售）得以維持運營。但多年來，中國冶煉廠軍團帶來的經濟壓力持續存在，導致美國銅業在2000年代末和2010年代中期需求萎縮時大幅縮減規模。如今需求回升，美國產能卻已不復當年。

邁克爾·克羅斯在自由港邁阿密冶煉廠。攝影師：凱特琳·奧哈拉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像這樣的工廠揭示了特朗普在推動恢復國內關鍵礦產供應鏈時所面臨的挑戰。為了鼓勵本土產業的復興，他已指示商務部長調查銅進口對國家的影響，並提出了徵收25%進口關税的想法。銅似乎無處不在，包括電動汽車、建築和國防應用，而中國在供應鏈中的核心地位“對美國國家安全和經濟穩定構成直接威脅”，白宮在2月的行政命令中表示。

潛在關税前庫存激增

美國銅庫存（噸）

來源：Comex，彭博社整理

美國地下藴藏着豐富的銅資源。根據美國地質調查局最新彙編數據，銅儲量約為4700萬公噸，位居全球第七，超過中國。GEM礦業諮詢公司表示，美國各地有許多銅礦項目，理論上每年可增加約150萬噸產量，足以滿足幾乎所有國內需求。例如，力拓集團和必和必拓集團在亞利桑那州擁有的大型銅礦項目Resolution Copper最近獲得了最高法院的批准，最高法院拒絕聽取部落阻止該項目的上訴，聯邦政府也將其許可時間表加快。

然而，從發現美國銅礦到投產平均需要29年時間——這一開發週期在全球僅次於贊比亞，位居世界第二。即便特朗普能兑現加快審批的承諾，美國仍將缺乏關鍵的冶煉和精煉設施來本土加工所有礦石。

“除非美國大幅投資下游基礎設施，否則將繼續依賴外國精煉，這有損其重奪銅業領導地位的目標，“新加坡GEM礦業顧問帕特里西奧·伊格納西奧·方德斯表示。

美國銅業已持續萎縮數十年。約在1997年達到頂峯時，當時約35座礦山和11家冶煉廠年產190萬噸銅。如今僅存25座礦山和兩家處理原礦的冶煉廠——邁阿密冶煉廠和力拓猶他州的肯尼科特廠，外加一家專營陽極板和廢料的工廠。中國的精煉銅產量是美國的13倍。自90年代起，為滿足建築、電子和製造業用銅需求，中國啓動全國性產業佈局，現擁有全球最多的銅加工設施。

建築業推動銅需求攀升

2023年全球銅用量（按毛重計）

資料來源：國際鍛銅理事會

事實上，中國當前冶煉產能已過剩，導致所謂"加工精煉費”（該行業對原料的定價方式）出現負值。這意味着冶煉廠為銅精礦支付的成本，已超過其所含金屬的實際價值。

美國最後一座為開採銅礦而建的冶煉廠是肯尼科特，於1995年投產。內華達州礦業與地質局局長西蒙·喬維特表示，目前在國內建造一座冶煉廠的總成本約為30億美元。

“這確實是個艱難的行業，“自由港公司首席執行官凱瑟琳·奎克説。“由於冶煉廠內部的條件，你總會不斷遇到問題，而且經濟效益並不吸引人。“作為全球頂級銅生產商之一，自由港在全球擁有或共同擁有三座冶煉廠，包括印度尼西亞的一座新冶煉廠。這座新冶煉廠的建成是因為印尼政府命令礦業公司建造國內加工廠，作為政府主導的礦產供應鏈本土化推動的一部分。奎克説，印尼"看到他們的所有材料都流出了該國，他們想抓住下游價值。“但"除非你被迫建造一座——除非政府説你必須這麼做——否則你只會受到經濟激勵。”

預計銅將出現短缺

全球精煉銅（單位：公噸）

來源：花旗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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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鳳凰城東南約95英里的沙漠小鎮海登，墨西哥集團旗下子公司Asarco LLC擁有的一座閒置冶煉廠積滿灰塵，而該公司正在考慮其未來。該工廠在2019年因勞資糾紛演變成罷工而被封存。即使在問題解決後，該工廠仍然關閉，因為中國競爭設施的上線擠壓了現有工廠的利潤空間。

如今的鍋爐房散落着空汽水罐和廢棄的隔熱服，與六年前工人罷工時的景象幾乎無異。重型設備上積滿礦渣和鐵鏽。公司表示可能重開工廠——白宮似乎多年來首次對整體行業表示支持——但這取決於能否獲得環保署的協助。

“我們不像中國等國家那樣擁有大量補貼或寬鬆的環保監管，“Asarco公司環境、政府及社區事務總監詹姆斯·斯圖爾特表示。

海登鎮主街封板的商鋪。攝影：凱特琳·奧哈拉（彭博商業週刊）銅加工並非體面工作。熔爐煙囱噴出的含硫廢氣會讓附近居民暴露在砷和鉛中。71歲的拉爾夫·洛佩茲回憶數十年前"霧霾日"籠罩小鎮的黑黃色煙雲。“課間活動會被取消，我們只能待在室內，“五月炎熱的下午，洛佩茲在海登公共圖書館納涼時説，“否則會嗆得喘不過氣。“2015年環保署發現該設施排放有毒污染物後，宣佈與Asarco達成和解協議。

退休前在熔鍊廠倉庫工作數十年的洛佩茲坦言，若能恢復就業崗位當然好。他曾負責將銅板堆疊發往全國。如今這個沙漠小鎮的人行道路面開裂，商鋪大門緊閉，再未出現其他大型僱主。但洛佩茲回憶，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這裏曾有百貨公司、電影院、豪華轎車和蘇打冷飲機。

“我們曾是個繁榮的城鎮，”他説，“但現在——看看周圍——我們成了個蕭條的小鎮。”閲讀下一篇：特朗普關税政策迫使美國進口商將貨物儲存在加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