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瑪繼承人盧卡斯·沃爾頓以400億美元財富押注氣候變化——彭博社

插圖：Michelle Rohn為彭博社創作 站在菜園裏的捲髮年輕人穿着“別裸耕”T恤，絲毫看不出他掌握的驚人財富與影響力，也看不出他經歷的悲劇，更看不出他在全球最富有家族中特立獨行的角色。

這位38歲的男子額頭沁着汗珠，熱情宣揚着“我們未來可以自豪地與子孫共享”的願景。他的T恤戲謔地呼應着兩季收割間用作物覆蓋土壤的可持續農業理念。

這是盧卡斯·沃爾頓——沃爾瑪公司創始人山姆之孫，二十年前因空難喪生的飛行愛好者約翰之子。據彭博億萬富豪指數顯示，他以417億美元淨資產成為全球40歲以下首富。但他始終遠離聚光燈：2023年底為其龐大的影響力投資與慈善組織建設者願景拍攝的短視頻，是他為數不多的公開露面。

由沃爾頓獨資支持的建設者機構既是家族辦公室，又兼具私人基金會、風險投資公司和資產管理公司職能。主要關注海洋保護、綠色能源、可持續食品及社會正義事業，管理着150億美元資產——這幾乎是他沃爾瑪股份之外的全部財富。

2023年9月，盧卡斯·沃爾頓與妻子薩曼莎·沃爾頓出席本頓維爾水晶橋美國藝術博物館舉辦的派對。攝影師：肖恩·德拉蒙德/BFA.com在綠色投資領域，沃爾頓被公認為對抗氣候變化的關鍵武器——私人資金的化身。當唐納德·特朗普總統正試圖削減數十億美元聯邦氣候計劃時，靈活獨立的個人財富被視為重要資金來源。

沃爾頓正呼籲其他富豪家族加入他的行動。他在接受《金融時報》採訪時表示，當投資者看到回報達到或超過市場平均水平時，這種轉變就會發生。

這可能尚需時日。近年來綠色投資屢屢受挫：清潔能源股票暴跌、太陽能企業破產、電動汽車需求放緩，同時投資者從美國可持續基金撤資數百億美元。沃爾頓上市前投資的兩家明星企業——Beyond Meat公司和沙拉連鎖Sweetgreen公司股價均遭遇斷崖式下跌。另一項Builders投資項目BlocPower初創公司在推進城市電氣化及就業計劃時舉步維艱，其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已於去年離職。

加大對綠色投資的壓力，國會目前正在審議一項法案，該法案將迅速逐步取消風能、太陽能和電動汽車税收優惠。

“我們可能需要調整或適應特定的監管環境，”Builders投資主管諾埃爾·萊恩在一份電子郵件聲明中表示。她補充説，市場上仍存在有吸引力的機會。

近幾個月來，Builders多次拒絕了讓沃爾頓接受採訪的請求。

綠色賭注失利

自2021年以來清潔能源股票暴跌

來源：彭博社

綠色政策壓力日益增大的一個跡象是，甚至一些世界上最富有的長期倡導者也在退縮。比爾·蓋茨最近裁掉了他領導的氣候組織“突破能源”的一些員工，傑夫·貝索斯的氣候基金也停止了對一個專注於減少温室氣體的組織的支持。

瞭解沃爾頓的人形容他認真且勤奮，並説他以騎自行車去芝加哥辦公室而聞名。他也充滿神秘色彩——作為其居住城市民主黨事業和非營利組織的主要捐助者，卻被一羣顧問保護着。

“如果你能接近他，他非常擅長審視不同的事物，”傑西·迪洛説道，他是農業諮詢公司Climate Source的聯合創始人，該公司過去曾與Builders合作。“我認為他是一個思想開放、具有深刻思考的人。”

鉅額財富

對於出生在非凡財富中的孩子來説，沃爾頓的童年非比尋常且與自然密不可分。三歲時他被診斷出患有一種罕見癌症，母親克里斯蒂監督他的康復過程，用她有機菜園產出的食物餵養——沃爾頓稱這激發了他對可持續農業的終身興趣。

他的早年時光在聖地亞哥一個工薪階層社區的歷史悠久的維多利亞式住宅中度過，後來在懷俄明州傑克遜市上高中，那裏的課程融入了荒野教育。青少年時期，他曾與父母在加利福尼亞灣解救了一隻被漁網纏住的座頭鯨，當時全家在45英尺長的帆船上生活了一年，期間他接受家庭教育。沃爾頓後來就讀於科羅拉多學院，成功説服學校為他開設了個人定製專業：環境可持續商業。期間他還在冰島研究地熱能，之後旅居墨西哥和泰國。

在2022年的播客採訪中，他回憶頻繁轉學、與住在墨西哥蒂華納的保姆共度夜晚、以及在帆船上那一年結識水手的經歷如何塑造了他對社羣的理解和建立聯結的重要性。“作為超高淨值人士，有時很難與他人產生共鳴，“沃爾頓説，“但這些經歷不斷突破我的舒適區。”

儘管沃爾頓的成長地遠離沃爾瑪總部所在地阿肯色州本頓維爾，但通過父親他見證了公司的成功。其父深度參與家族慈善基金會，尤其支持教育和特許學校。財富雜誌在2004年一次罕見採訪中稱約翰為家族的”社會改革家"。

約翰·沃爾頓圖片來源：美聯社2005年6月，沃爾頓的人生在瞬間改變——他的父親駕駛自制的超輕型飛機從懷俄明州傑克遜霍爾機場起飛後不久，小型發動機發生故障墜毀地面。

這場猝然離世讓當時18歲的獨生子沃爾頓繼承了父親大部分遺產，一躍成為全球頂級富豪。這也使他陷入獨特處境：雖然許多富家後代關注氣候或社會效益投資，但往往需要掌握財政大權的長輩首肯。

“他被賦予自主規劃願景的能力，“福特家族第五代成員、影響力投資公司Third Nature創始人傑森·英格爾表示，“他擁有無限可能。”

如今這個願景具象化為芝加哥西環區綠街大廈——Builder約90名員工共享的玻璃幕牆辦公樓。建築內設屋頂露台和超大籃球場，周邊遍佈時尚餐廳。

沃爾頓在2021年可持續投資熱潮中創立Builder，這個主要由阿爾·戈爾、億萬富翁湯姆·斯泰爾等氣候領域資深人士主導的領域。他出售了價值近8億美元的第一太陽能公司股份（其父初創期投資的企業，現為美國最大太陽能組件製造商），將收益用於創建新家族辦公室。

建造者基金會的結構意味着其在融資方面可以有一定的創新性。由沃爾頓與其妻子薩曼莎共同運營的慈善部門，截至2023年底擁有17億美元資產。其資產管理部門與約100位注重可持續發展的基金經理合作投資，其中包括斯泰爾——所有投資都旨在獲得市場水平的回報。第三個部門則直接投資於不同階段的氣候相關企業，有時通過貸款方式進行。

建造者基金會已向一系列初創企業投入資金，其中一些專注於新興且高風險的技術。有一家公司致力於將人類污水轉化為航空燃料。另一家則開發了納米技術以提高植物吸收陽光的量。最近，它還投資了一家加工電動車用稀土礦物的公司。

沃爾頓的集團還涉足了一個金融領域的細分市場，參與與保護自然相關的特殊合同——這是首個這樣做的家族辦公室。去年，它參與了一項3億美元交易的支持，該交易允許巴哈馬進行債務再融資，併為海洋保護預留資金。

“我們有着將投資組合與超越基準和實現影響力目標相結合的成熟記錄，”萊恩説道，並以集團在水資源方面的投資為例。建造者基金會沒有提供具體的回報數據。

盧卡斯·沃爾頓的祖父山姆於1962年創立了沃爾瑪。攝影師：大衞·保羅·莫里斯/彭博社其部分投資介於慈善與投資之間，雖可能獲得收益但並非首要目標。例如，建設者可以通過擔保貸款承擔超常風險，從而降低其他投資者的門檻——這些投資者可能不具備沃爾頓家族的資金實力與耐心。這類所謂的催化型投資若失敗即為壞賬，但若成功則可能強化建設者已有其他投資的市場。

“這是靈活資本，能夠撬動所有這些槓桿，而非像資產管理公司那樣只專注某個階段或地區，“第三自然的英格爾表示，“在這個界限本就模糊的世界裏，能夠打破所有這些界限非常重要。”

然而，即便是資金最雄厚的投資者，也因回報率不佳和政府可能撤銷聯邦氣候項目的雙重打擊而動搖。九位要求匿名的家族辦公室負責人和顧問透露，這給家族辦公室帶來了複雜困境。

儘管他們未必會放棄環保承諾，但所有人都感到警覺——特別是在4月有傳聞稱特朗普計劃取消關注氣候的基金會的非營利地位後。雖然傳聞未成真，但許多家族辦公室已從官網刪除"氣候變化"等表述。部分機構正在美國境外尋找投資機會，另一些則轉向經濟流動性提升等政治敏感的領域。許多機構暫停新投資以儲備資金，準備就環境政策可能引發的法律糾紛與政府對簿公堂。

沃爾頓在Beyond Meat和Sweetgreen上市前就投資了它們。攝影師：傑弗裏·麥克米倫/《華盛頓郵報》/蓋蒂圖片社這種沉默讓氣候初創企業的創始人們感到沮喪，其中一位創始人表示，他們曾以為這些強大的支持者在政府撤資時有能力加倍投入，現在卻感到被背叛。

“現在大家都在考慮情景規劃，最壞的情況，一般的情況，"達娜·蘭扎説，她負責管理基金會和家族辦公室的會員網絡Confluence Philanthropy。“沒有最好的情況。我想沒有人晚上能睡得好。”

建立遺產

沃爾頓是越來越多在資本主義與全球變暖之間掙扎的知名繼承人之一。洛克菲勒、鮑爾默和西蒙斯等家族的繼承人都將氣候變化作為他們捐贈的核心焦點，沃爾頓也將其作為自己的使命之一，以吸引更多人加入他們的行列。

莉賽爾·普利茲克·西蒙斯也有同樣的目標。作為創立凱悦酒店的芝加哥王朝的第四代成員，她——和沃爾頓一樣——在成年早期起訴父親和其他親戚，指控他們管理不善為她設立的信託基金後繼承了財產。她的家族辦公室Blue Haven Initiative有13名員工，通過既追求回報又追求社會或環境效益的策略，將她和她丈夫的全部資金進行投資。

她、沃爾頓和賈斯汀·洛克菲勒經常在閉門會議上發表演講，懇請繼承人們利用家族資產創造積極變革。普利茲克·西蒙斯表示，會後常有人主動聯繫他們——這些人雖被演講內容鼓舞，卻苦於難以説服那些掌握家族命脈、理念相對保守的親屬。

她指出，最具説服力的方式是"當他們不將這種訴求表現為反抗行為——比如指責家族過往的投資邪惡可憎，只有交出控制權才能拯救世界——而是將其呈現為家族遺產的延續時。”

克里斯蒂·沃爾頓攝影師：阿爾貝託·E·羅德里格斯/蓋蒂圖片社就沃爾頓而言，反抗與傳承這兩種動機可能相互糾纏。其母克里斯蒂向來支持反特朗普事業，去年還為卡瑪拉·哈里斯舉辦過籌款活動，打破了沃爾頓家族在政治議題上慣有的沉默。她上月在全國性報紙刊登整版廣告，雖未點名特朗普但呼籲民眾"抵禦獨裁者的侵略”，引發激烈反響，特朗普部分盟友在社交媒體發起抵制沃爾瑪的號召。

與此同時，特朗普在5月對該公司進行了抨擊，此前該公司表示由於關税原因預計將提高價格。“沃爾瑪不應將漲價歸咎於關税政策，“總統在Truth Social上發帖稱，“沃爾瑪去年賺取了數十億美元，遠超預期。“該公司拒絕對此報道置評。

與許多美國企業一樣，沃爾瑪正在順應時代變革。該公司表示將不再考慮在授予供應商合同時通過種族和性別因素來促進多樣性。

該公司去年還表示，預計將無法實現部分氣候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