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頁岩油繁榮助力哈維爾·米萊推進經濟改革 - 彭博社
Jonathan Gilbert
阿根廷正崛起為全球下一輪頁岩熱潮的中心。
攝影師：Sarah Pabst/彭博社在巴塔哥尼亞邊陲，荒原與葱鬱河岸交匯處，阿根廷鑽探者開採出的原油與二疊紀盆地一樣輕質低硫——而他們的開採成本比得克薩斯同行更低。
歡迎來到全球最新的頁岩繁榮時代。歷經十年坎坷起步，在總統哈維爾·米萊的自由市場實驗推動下，瓦卡穆爾塔頁岩區終於騰飛。這位自由派領導人意圖將阿根廷轉型為石油生產大國，重塑這個以農業立國的經濟體。這對所有參與者都是生死攸關的工程：若米萊成功創造新的石油財富，或能帶領阿根廷擺脱經濟泥潭，並説服選民繼續支持他的改革藍圖。
最大挑戰在於時機。瓦卡穆爾塔加速發展之際，油價正徘徊在多年低位，令阿根廷對增產節奏如履薄冰。若該項目在2027年米萊競選連任前未能結出足夠碩果，厭倦政府緊縮政策的選民很可能倒戈，危及充分開發阿根廷大宗商品資源所需的外國投資。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拉丁美洲研究倡議研究員本傑明·格丹表示：“瓦卡穆爾塔的繁榮對米萊而言意義重大，他亟需經濟勝利來向選民證明過去一年半的所有犧牲都是值得的。他也可能成為下一階段發展的支點。”
在紐肯省Vista能源公司巴哈達德爾帕洛頁岩田，遠處可見油氣處理廠和鑽井平台。攝影師：莎拉·帕布斯特/彭博社成功的要素已全部就位。
如同被多人擰鬆後突然打開的罐蓋，米萊上任時瓦卡穆爾塔已處於爆發邊緣。這片深達兩英里的岩層不僅得到前三屆政府支持，地質學家公認其品質不遜於（甚至優於）全球最大頁岩田二疊紀盆地。睿諮得能源數據顯示，這使得當地開採商盈虧平衡成本低於美國競爭對手。
為加速繁榮，米萊只需掃除障礙：他幾乎取消了石油價格上限；放寬了長期困擾雪佛龍等能源巨頭的資本管制；並給予能源投資者為期30年、法律保障的税收優惠。就職一年內，瓦卡穆爾塔原油日產量激增28%，四月達44.2萬桶。未來五年預計將突破百萬桶/日（相當於部分OPEC成員國產量），其中大部分用於出口。
阿根廷加速推進石油鑽探
頁岩區原油日產量
來源：阿根廷能源部
但增產計劃正逢市場波動。6月13日以色列對伊朗發動空襲引發市場恐慌性上漲前，全球基準布倫特原油價格曾跌至四年低點，一度觸及60美元。隨着地緣政治緊張局勢升級，油價出現短暫飆升，但目前已再度開始回落。週三因市場樂觀預期美國與越南的貿易協議可能在下週截止日期前促成更多協議，油價創下兩週最大漲幅。
儘管如此，近月油價低迷已迫使美國頁岩油商開始縮減開支，多家預測機構警告稱全球頂級產油國或將出現罕見的產量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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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阿根廷頁岩企業持續保持投資。其中最大的國有石油公司YPF SA堅稱其運營可承受45美元的低價。排名第二的Vista Energy SAB表示只有油價跌至55美元才會重新評估年度計劃。規模較小的原油生產商Pampa Energía SA則認為其主力頁岩油田在40美元以下仍能盈虧平衡。
哈維爾·米萊在2024年訪問YPF-雪佛龍合資企業Loma Campana頁岩油田期間操作鑽機。圖片來源：阿根廷總統府
工人在Bajada del Palo油田調整鑽管。攝影師：Sarah Pabst/彭博社考慮到Vaca Muerta缺乏二疊紀盆地運營商享有的規模經濟效應——那裏眾多服務公司和供應商的競爭壓低了成本——這一現象或許令人費解。但隨着二疊紀最優區塊已被開發殆盡，美國頁岩井成本實際正在上升。而阿根廷鑽探商仍能精選最佳開採點，同時他們還能充足獲取水力壓裂（即頁岩氣開採）所需的淡水和砂石。
“我們還有提升空間，“鑽井監督亞歷克西斯·馬丁內斯近日在視察鑽井平台時表示。這位48歲、有着鋭利藍眼的超級馬拉松跑者與多數阿根廷鑽工一樣，在傳統油田工作多年後調至Vaca Muerta——那裏已幾乎沒有創新空間。“一切過於標準化，難以突破，“他説，“但在這裏，我們從不固步自封。”
亞歷克西斯·馬丁內斯攝影師：Sarah Pabst/彭博社### 繁榮之城的生活圖景
在內烏肯（地名源自原住民語言，意為"無畏”），頁岩開發的投資正顯現回報。該省人口隨石油產量激增，根據統計，2010至2022年間增長32%達72.7萬（基於阿根廷最新人口普查），增速是全國水平的兩倍多——成千上萬的追夢者正湧入這片傳説中的財富之地。
37歲的尼古拉斯·阿爾瑪拉就是其中一員。十年前他初到此地時是當地報社的攝影師，如今已成為一家鑽井承包商的團隊負責人。在井口工作兩週輪班制的他，認為自己能在50歲前賺夠退休金。“在這裏無法出人頭地的唯一原因就是你自己不想努力，“他説。建築師巴勃羅·阿爾帕霍正押注於這種上升機遇，他所在的房地產開發商Safiar正在為新一代石油從業者設計州首府的住宅高樓。
但在緊鄰頁岩沙漠邊緣的塵土飛揚小鎮阿涅洛，繁榮背後的隱患已開始顯現，這凸顯出即使頁岩產業蓬勃發展，米萊也將面臨的長期挑戰。
阿涅洛坐落於阿根廷頁岩沙漠山麓的谷地中。攝影師：莎拉·帕布斯特/彭博社
馬塞洛·維內加斯攝影師：莎拉·帕布斯特/彭博社自2011年前後鑽探第一口頁岩井以來，當地人口已激增五倍至約1.1萬人。為石油工人新建的住宅區幾乎佔據了每寸閒置土地。鎮議會議員馬塞洛·維內加斯表示，每週有多達八個家庭來到阿涅洛尋找工作機會。約半數人暫居在內烏肯市新擴展區的棚屋裏，其他人則在阿涅洛本地等待機會，露宿在廣場、墓地或YPF加油站。
“人們總抱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以為跳下公交車就會有人接他們去工作，“維內加斯説。約45年前還是個孩子的他，在上一次天然氣鑽探熱潮期間來到了阿涅洛。
維內加斯比大多數人更清楚石油夢可以成真：他的父親曾是一名服務員，後來自己開了家咖啡館，而維內加斯最終通過石油行業積累了足夠財富，投資了多處房產。但他也記得，就在州界幾英里外的庫特拉爾科和卡特列爾等石油社區，在20世紀90年代初YPF私有化後業務枯竭，變成了鬼城。
“我們不希望這裏重蹈覆轍，“他説，“尤其是考慮到瓦卡穆爾塔現象的影響可能更加劇烈。”
薩菲亞爾公司在首府內烏肯建造的生命之塔。攝影師：莎拉·帕布斯特/彭博社
巴勃羅·阿爾帕霍攝影師：莎拉·帕布斯特/彭博社### 警示故事
維斯塔公司39歲的首席運營官馬蒂亞斯·韋塞爾也回憶起更動盪的時期。
13年前作為YPF的一名年輕工程師，他震驚地目睹阿根廷經濟部副部長衝進該公司位於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玻璃辦公大樓，打電話告訴總統政府已重新掌控YPF。
有人批評部長在國有化過程中處理不當，導致十年後紐約法院裁定資金緊張的阿根廷欠前股東約160億美元。米萊繼承了這起棘手的訴訟，本週事態升級達到頂點，法院命令政府放棄在該公司的股份，而訴訟律師正在追索主權資產以收取款項。阿根廷正在對整體案件和本週的命令提出上訴。
但在2012年，YPF在國家指導下擁有探索瓦卡穆爾塔潛力的自主權，並將魏塞爾調往其新成立的頁岩團隊。最初，這個小團隊感覺像被放逐——先被安置在舊氣田的辦公室，後來搬到名為洛馬坎帕納地區的幾輛拖車裏。至少可以説，當時尚不清楚頁岩開採能否在巴塔哥尼亞複製德克薩斯的成功，而德州是當時唯一實現水力壓裂商業化的地區。但YPF與雪佛龍在洛馬坎帕納的合作，通過借鑑美國頁岩技術評估資源潛力，證明了該岩層的產能，為更多鑽探商進駐鋪平了道路。
馬蒂亞斯·魏塞爾攝影師：莎拉·帕布斯特/彭博社該行業後來在毛裏西奧·馬克裏總統任內遭遇挫折，他推動阿根廷經濟自由化的努力在2018和2019年陷入困境。魏塞爾目睹曾對馬克裏充滿熱情的投資者因其政府鉅額預算赤字而退縮撤離。這導致關鍵的頁岩氣管道融資計劃流產，比索貶值引發的通脹惡果迫使政府重啓令人畏懼的油價管制。
石油從業者所稱的這類"地表風險"依然存在。儘管重新關注阿根廷的全球投資者讚賞米萊聚焦預算盈餘的舉措，但許多人正等待10月中期選舉結果，以更清晰地判斷選民是否會延長其自由市場實驗的窗口期。另有投資者選擇急流勇退。
目前，米萊的民眾支持率居高不下，因為阿根廷人在忍受前所未有的緊縮政策之際，看到了他18個月前就職時承諾的"隧道盡頭的光明”。貧困率和通脹率已降至多年低點；民眾終於可以自由解除限制將儲蓄在比索和美元之間轉換；在經歷2023和2024年經濟萎縮後，今年經濟預計增長5%。根據阿特拉斯智庫為彭博新聞社開展的最新民調，半數阿根廷人對米萊持正面看法，其支持率遠超左右翼所有競爭對手。
阿涅洛是阿根廷頁岩區主要門户
來源：彭博社
彭博經濟研究所駐布宜諾斯艾利斯拉美分析師希梅娜·蘇尼加表示，若米萊在中期選舉中表現良好，“他將比馬克裏擁有更堅實的財政基礎向投資者證明自己能順利執政到2027年”。不過她也指出米萊脆弱的外匯政策存在風險。
瓦卡穆爾塔頁岩區正為緩解這一風險做出關鍵貢獻：隨着通往大西洋海岸的主要管道擴建工程近期完工，聯邦官員預測今年能源貿易順差將達80億美元——超過2024年結束多年嚴重赤字後的創紀錄水平。
‘勢不可擋’
鑽探公司已發現，在通過管道向鄰國智利銷售後，目前將瓦卡穆爾塔油田類似布倫特原油品質的梅達尼託原油繞行南美洲最南端運往最大海外客户美國具有競爭力。新突破包括向印度和澳大利亞的試運 shipments。
很快，這些原油將通過全新的350英里專用管道和專屬港口從沙漠輸送到海洋，該項目名為"瓦卡穆爾塔南線”，由國際銀行財團貸款資助。這種信貸額度在米萊上任前是不可想象的。
建設中的瓦卡穆爾塔南線管道。攝影師：莎拉·帕布斯特/彭博社
曼努埃爾·卡斯蒂略攝影師：莎拉·帕布斯特/彭博社"這絕非普通石油項目，“負責監督建設的委內瑞拉移民曼努埃爾·卡斯蒂略説道，他站在成排堆疊的黑色鋼管間避風，“這是能讓阿根廷轉型為出口強國的關鍵工程。”
事實上，鑽探商堅信最終能實現年出口300億美元的目標，與作為傳統經濟支柱的農作物出口規模持平。米萊政府的能源部長丹尼爾·岡薩雷斯近期表示，油氣貿易的崛起標誌着"範式轉變”，將"改變阿根廷的命運”。
韋塞爾持樂觀態度。“我認為現在幾乎不可能阻止這列火車了，“他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