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補貼戰爭迫使美國盟友為芯片和電動汽車付費 - 彭博社

攝影師：Getty Images（6）

五月的一個深夜，傑森·羅（Jason Roe）的收件箱裏收到了一則壞消息。他所屬工會的大約60名成員，他們正在為加拿大温莎市的一家電動汽車電池工廠安裝鋼樑，被裁員了。

這讓人大吃一驚，因為這家工廠是由斯泰蘭蒂斯NV和LG Energy Solution Ltd.合資的，總投資41億美元，加拿大總理賈斯汀·特魯多（Justin Trudeau）政府僅一年前宣佈了這一消息，並得到了大筆公共資金的支持。但突然間，提供的10億加元（7.59億美元）聯邦和省級補助不再足夠。

改變了計算方式的是美國總統喬·拜登（Joe Biden）頒佈的全新工業政策，這一政策顛覆了全球各國政府和企業的計劃。這將決定不僅拜登的選舉命運，還將決定全球政治領導人的命運。

與中國在全球主導地位上展開激烈競爭的美國政府正在通過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措施，如去年的通脹削減法案，向本地製造業注入補貼。其目標是鞏固美國在未來產業如清潔能源和半導體領域的領導地位，並在國內創造高薪工作。

斯泰蘭蒂斯NV和LG Energy Solution Ltd.在温莎建設電動汽車電池工廠。攝影師：Jeff Kowalsky/Bloomberg這種影響已經啓動了一場全球競賽，這場競賽正在拉緊聯盟，威脅預算，並將前所未有的大量公共資金投入私營公司。

最新的經濟扭曲案例發生在週一的消息中，德國準備為高端芯片工廠提供總額約200億歐元（220億美元）的補貼。幾天前，英國政府——此前堅決表示不會捲入補貼競賽——在塔塔集團選擇英國作為新的電動汽車電池工廠址點後慶祝，此前已獲得估計超過5億英鎊（6.45億美元）的財政援助。

閲讀更多： 拜登的綠色補貼正在加速英國汽車行業的衰退確切地説，用於推動投資的現金數量很難計算，因為支持形式多種多樣，包括減税、廉價貸款和補助金。摩根士丹利分析師估計，全球各國政府已經為製造低碳設備直接提供了超過5000億美元的補貼。

“爭論的焦點在於如何幹預，而不是是否需要干預，”經濟學家Réka Juhász説，她是工業政策小組的聯合創始人，該研究中心試圖跟蹤所有這些政府舉措。她説，批評美國轉變的人應該承認市場驅動方法在應對氣候變化和供應鏈安全方面的失敗。“市場不會自己神奇地實現這一點。”

“黑洞”

在加拿大，一場關於補貼的僵局讓斯泰蘭蒂斯公司威脅要在美國建廠。這家擁有克萊斯勒和Jeep品牌的公司表示，需要一個“公平競爭的環境”來降低電動汽車的成本，並與其他獲得IRA規模資金的汽車製造商競爭。而且，它有可能獲得幾乎是加拿大提供的税收抵免的20倍的美國税收抵免。

“IRA的美妙之處在於，現在這個領域有很多競爭，”該汽車製造商北美首席運營官馬克·斯圖爾特説道。斯泰蘭蒂斯並不缺少美國的選擇。“我們已經從很多州那裏獲得了激勵計劃，”斯圖爾特説。“我們本來會做一個替代方案。”

斯泰蘭蒂斯北美首席運營官馬克·斯圖爾特。攝影師：Emily Elconin/Bloomberg但是失去這家工廠對特魯多政府來説將是災難性的，他們認為這個項目對於加拿大保持其在北美汽車工業中的份額至關重要 — 更不用説成千上萬個工作崗位，包括材料和零部件供應商。

最初對財政成本猶豫不決後，渥太華屈服了，並同意提供高達150億加元的額外援助，這是加拿大歷史上單個工廠獲得的最大援助。温莎的建設恢復了 — 就在底特律的對岸 — 羅的鋼鐵工人們又回到了工作崗位。特魯多的部長們開始思考國家還能負擔得起多少 類似的交易 — 自從去年8月美國立法通過以來，這個問題一直是頭等大事。在一次預算更新中，一位高級官員稱IRA是一個“吸引投資流入美國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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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在IRA前後的激勵計劃

主要針對汽車製造商的政府補貼和資助

來源：根據政府公告和媒體報道的彭博計算

*總額包括聯邦和省級激勵

美國對其新政策方向的辯護很明確：如果正在進行補貼戰，那麼是中國發起的，美國的盟友們都應該有興趣抵制北京。拜登政府正在與世界各地的夥伴“協調這些清潔能源激勵措施”，白宮在本月的一份報告中表示。利用國家援助在國內創造就業機會並保持對中國的技術領先地位的雙重目標融入了美國國家安全顧問傑克·沙利文所稱的“中產階級外交政策”。

中國的支出遠遠超過了其競爭對手。根據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一項研究，2019年，在大流行病和俄羅斯對烏克蘭的戰爭顛覆了世界經濟之前，中國在產業政策上的支出約為2500億美元。作為經濟的一部分，這大約是美國的四倍，當時美國也落後於韓國和德國等盟友，儘管現在可能不再如此。

美國在產業政策上正在趕上

回到2019年，新冠疫情和地緣政治改變之前，美國政府的支出還不到主要盟友的水平 -- 更不用説中國了

來源：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對2019年數據的分析

北京的中國製造2025計劃旨在在從機器人技術到醫療設備等關鍵領域取得全球領先地位，這是特朗普總統發起的美中貿易戰的一個關鍵觸發點，而拜登總統在廣泛繼續這場貿易戰。

“近乎虛偽”

然而，許多經濟學家對採用相同的國家主導方式和打破幾十年來政府不擅長挑選商業贏家的共識的智慧提出質疑。

耶魯大學高級研究員史蒂芬·羅奇表示：“這是一種諷刺，近乎虛偽。” 美國一直“對中國非常批評，現在我們正在涉足同樣的領域。” 對於曾任摩根士丹利首席經濟學家的羅奇來説，這相當於“重新思考市場驅動全球化的開放架構。”

已經很明顯，新的格局是隻有有能力的人才能蓬勃發展。贏家和輸家開始浮現。

在美國，財政部發布了一份6月份的報告，慶祝拜登通過的 CHIPS和科學法案自通過以來美國工廠建設的蓬勃發展，該法案為半導體制造提供了520億美元，以及IRA。 “其他發達經濟體並沒有出現同樣的製造業建設激增，” 報告指出。

美國工廠繁榮

過去一年左右，美國製造業建設激增。財政部表示，其他地方並沒有發生這種情況，引用了各種國家的統計數據

來源：美國財政部，基於各國統計機構

注：美國 = 製造業實際私人建設。日本 = 製造業建築開工面積。英國 = 實際私人工業建設。德國 = 每年新建的車間/工廠

在歐洲，一位高級官員表示，美國實際上已經離開了基於規則的秩序，全球正在進行一場允許公司進行“補貼購物”的全球競賽。歐盟面臨的問題是，它既沒有美國的影響力，也沒有中國的深袋，公共援助正在支持那些本來會掙扎的公司和商業模式，該官員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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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盟對拜登的工業政策做出了直接回應，通過430億歐元的芯片法案 — 本週生效 — 以及 綠色協議工業計劃。但一些公司已經開始抱怨向競爭對手提供的資金，而各個國家在競爭能力上存在巨大差異 — 引發了布魯塞爾對歐盟成員國平等競爭的基本原則受到威脅的擔憂。

世界各國政府幹預以支持產業

過去一年中的部分主要補貼公告

來源：彭博研究；Manish Dua，Benchmark Mineral Intelligence

*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為45X生產信貸分配至2031年

因此，作為世界第四大經濟體和該地區的主導力量，德國有能力大手筆支持電池工廠和芯片工廠。它為英特爾公司的一家工廠提供了100億歐元，大約每個預期的1萬個工作崗位提供100萬歐元。柏林還説服了瑞典電池製造商Northvolt AB在德國而不是美國設立工廠，並承諾向45億歐元投資提供10億歐元。“如果對手在推動，而裁判沒有吹哨，那麼你必須反擊才能贏得比賽，”經濟部長羅伯特·哈貝克描述了補貼行動。

法國總統埃馬紐埃爾·馬克龍希望採取綠色產業措施，“快速而引人注目”，一位知情官員表示。他的政府宣佈為芯片製造商GlobalFoundries Inc.和STMicroelectronics提供29億歐元支持，並吸引公司在該國北部開發電池走廊，這個地區與工業衰退同義。

歐盟為芯片製造商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國家資金，用於建設生產基地，作為歐盟芯片法案的一部分。攝影師：Liesa Johannssen/Bloomberg但即使是富裕國家也面臨着阻止其公司將產量轉移到美國的鬥爭。以擁有全球最高比例電動汽車的挪威為例。去年六月，挪威提出了一項綠色產業戰略，通過約600億挪威克朗（54億美元）的國家貸款、擔保和股權支持私人投資，以支持到2025年。

“世界擔憂”

這並沒有阻止挪威公司，如化肥生產商雅拉國際公司和Freyr電池公司，因IRA而繼續計劃在美國投資。政府被迫考慮擴大自己的激勵措施 — 儘管貿易和工業部長Jan Christian Vestre於6月30日警告説：“我們不會競爭成為最便宜或最補貼最多的。”

與此同時，西班牙輸給了英國，無緣塔塔的捷豹路虎工廠，特斯拉公司也放棄在瓦倫西亞建廠。

“政府將所有這些支持引導到綠色轉型並不是壞事，”前歐盟貿易專員塞西莉亞·馬爾姆斯特倫説。風險在於“一個國家的補貼傷害其他國家，”她説。“我認為這就是世界擔心的事情。”

在亞洲，一些主要的美國盟友長期以來一直得到政府支持戰略產業，並且現在準備加大力度。韓國政府正在與其主要公司合作，如存儲芯片製造巨頭三星電子和SK海力士公司，制定價值超過4000億美元的投資計劃，其中包括對電池、機器人、電動汽車和生物技術的支持。總統尹錫悦表示，該國需要與“在大規模補貼上不吝嗇”的競爭對手競爭。

對於低收入國家來説，情況通常更為嚴峻，儘管一些國家有機會獲得IRA基金，這些基金對於與華盛頓簽署自由貿易協定的國家是可用的，比如墨西哥。這也造成了緊張局勢。例如，阿根廷是世界上增長最快的鋰生產國 — — 這是電動汽車電池生產的關鍵金屬 — — 但與澳大利亞和智利這兩個主要供應商不同，它與美國沒有自由貿易協定。它一直在極力遊説拜登政府，以獲得進入美國市場的機會。

阿根廷，世界上增長最快的鋰生產國，與美國沒有自由貿易協定。攝影師：Anita Pouchard Serra/Bloomberg最終，全球補貼戰可能會帶來“相當多的浪費、經濟扭曲的增加和一系列不確定的最終結果，”前美國貿易談判代表Stephen Olson説。但這就是地面正在發生變化的方式。

不久之前，產業政策是一個貶義詞，“讓人聯想到失敗的蘇聯官僚試圖指揮工廠應該生產多少雙鞋，”Olson説。“今天我們發現自己處於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這種思想和哲學上的變化令人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