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貨運寵兒Convoy如何走向失敗 - 《華爾街日報》

Convoy的商業模式建立在將尋找卡車和預訂貨運的業務完全數字化之上。圖片來源：Daniel Acker/華爾街日報Convoy擁有智能技術、星光熠熠的投資者陣容以及彰顯其宏偉抱負的耀眼估值。

但投資者在2022年初疫情驅動的航運需求及風險資本對新型供應鏈技術狂熱達到頂峯時給予的支持，也加速了這家數字初創企業明星的隕落。

2022年4月的融資輪為這家總部位於西雅圖的貨運公司帶來了1.6億美元資金及1億美元風險貸款，使其估值達到38億美元。該企業早期曾獲傑夫·貝索斯和比爾·蓋茨支持。行業專家及熟悉Convoy的人士表示，這筆債務是公司迅速衰敗的原因之一——其業務集中於高吞吐量、低利潤率的貨運，卻無力應對過去一年重創航運市場的需求鋭減。

據知情人士透露，截至今年，Convoy每月虧損達1000萬美元。公司高管花費數月積極尋求新投資者或直接買家，包括包裹遞送巨頭聯合包裹服務公司(UPS)和美國最大貨運經紀商C.H. Robinson Worldwide。

知情人士透露，這家公司曾非常接近達成交易，高管們甚至開始規劃整合戰略。但交易最終告吹，隨着Convoy僅剩約4000萬美元資金，風投公司Hercules Capital介入以收回部分貸款本息。

由兩位亞馬遜前資深員工於2015年創立的Convoy，本月早些時候實際上已放棄努力，關閉業務並裁員400多人，僅保留核心團隊嘗試出售公司技術。

該人士表示，Hercules目前正監督Convoy資產（包括其軟件）的出售事宜。《華爾街日報》週五報道稱，另一家數字化初創企業、貨運代理公司Flexport正洽談收購相關技術。

私募股權公司Cambridge Capital LLC管理合夥人本傑明·戈登指出，風險債務對初創企業具有吸引力，因為只要公司保持快速增長，其成本低於股權融資。

“槓桿的問題在於它會放大收益，但同樣會放大風險，“戈登表示，“如果未能達成目標，風險債務可能加速企業衰亡。這正是Convoy遭遇的情況。”

Hercules Capital發言人拒絕置評。

這家曾獲得U2樂隊主唱Bono和The Edge等知名投資者加持的企業突然倒閉，凸顯出航運需求的急劇下滑——這種趨勢也已使得一度火熱的物流領域的風險投資市場降温。

根據PitchBook數據，2023年上半年該領域風險投資交易總額為57億美元，較2022年同期的227億美元大幅下降。

Convoy曾試圖顛覆貨運經紀行業——這是卡車運輸業中競爭異常激烈的細分領域，中介機構負責將零售商和製造商的貨物與可用卡車進行匹配，這些卡車多由小型公司和獨立卡車司機運營。這是一個快節奏的行業，經紀商的利潤來自向託運客户收取費用與支付給卡車司機的運費之間的差額。

Convoy創始人丹·劉易斯和格蘭特·古達爾認為，通過像網約車平台匹配司機與乘客那樣實現交易自動化，他們能降低流程成本並加速供應鏈運轉。該企業吸引了包括啤酒巨頭安海斯-布希英博、家居建材零售商家得寶以及消費品供應商寶潔與聯合利華在內的主要客户。

類似初創企業如Transfix及網約車應用優步科技旗下的優步貨運也瞄準了這一市場。中國的數字貨運初創企業滿幫集團（Full Truck Alliance）在獲得軟銀願景基金和騰訊早期投資後，於2021年通過美國公開募股籌集了16億美元。

但Convoy未能找到將這一業務轉化為持續盈利的方法。

新澤西州貨運經紀公司Tucker Company Worldwide的首席執行官傑夫·塔克表示，Convoy的技術最適合所謂的"交易性業務”——即貨主會根據微小价差在不同經紀商和承運商之間切換的運輸訂單。“它試圖在最不賺錢的貨運領域盈利，“塔克説，“那裏利潤為零且麻煩重重。”

Convoy的業務模式設計類似於大宗商品交易，但通過算法買賣貨運訂單和卡車運力。熟悉該公司的人士透露，開發和維護這項技術所需的成本遠超其收入，即便在新冠疫情導致運輸需求高峯時期也未能實現收支平衡。

“公司擴張得不夠快、規模不夠大，“該人士表示。

行業高管指出，將網約車匹配模式複製到貨運領域面臨重大障礙。

高管們表示，絕大多數貨運通過合約而非數字初創企業聚焦的現貨市場進行，工業貨運流程複雜、貨主風險高，當運輸偏離計劃或延誤時需要人工介入。

研究機構Armstrong & Associates首席執行官埃文·阿姆斯特朗稱，初創企業的技術進步推動了C.H. Robinson等傳統經紀公司的技術投資。這也使得擁有長期積累的客户羣和卡車公司資源的傳統貨運經紀商，對初創企業構成了更強競爭。

康威公司擁有的拖車。這家數字貨運經紀公司於2015年成立，但在2023年10月因航運業低迷導致鉅額虧損而停止運營。照片：康威康威曾獲得谷歌母公司Alphabet投資部門的資金支持，其董事會成員包括科技界知名人士、硅谷風險投資家兼LinkedIn聯合創始人裏德·霍夫曼。

該公司在幾輪融資中籌集了11億美元。其峯值估值在2022年4月達到38億美元，此前一輪融資由投資公司Baillie Gifford領投1.6億美元，Hercules提供1億美元的風險債務。

康威希望這筆資金能為公司爭取時間，以尋找戰略投資者或買家。但去年的這輪融資正值利率上升和經濟不確定性加劇，投資者收緊支出。與此同時，貨運需求放緩，運費下降，導致整個貨運行業的收益急劇下滑。

C.H. Robinson今年第二季度的利潤同比下降了72%。J.B. Hunt運輸服務公司是一家擁有大型經紀部門的貨運風向標企業，本月早些時候報告稱，截至9月30日的三個月內，其利潤暴跌超過30%。

然而，大多數大型運輸運營商擁有廣泛的收入來源，可能涵蓋從全球貨運代理和合同物流到為零售商提供專用車隊運營等業務。優步貨運在2021年以22.5億美元收購運輸管理提供商Transplace，從而擴大了其收入來源。

Convoy錯失了業務多元化的機會。該公司聯合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劉易斯2021年曾表示，公司並不急於與其他公司合併或出售自身。該公司曾試圖拓展業務，包括推出讓其他經紀商通過Convoy平台預訂貨運的服務。

當貨運低迷期來臨時，Convoy進行了多輪裁員，員工人數從峯值約1500人驟減至500人左右。

在10月19日宣佈最後一輪裁員的內部郵件中，劉易斯告訴員工，他們在經紀技術方面的工作將為貨運行業留下印記。

“你們太棒了，“劉易斯在郵件結尾寫道：”#卡車萬歲，丹。”

聯繫記者保羅·伯傑：[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0月30日印刷版，標題為《航運業低迷擊垮Conv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