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創碳補償以拯救熱帶雨林如今市場正在崩潰——《華爾街日報》

邁克·科欽斯基在"非洲叢林的頓悟"後放棄了管理諮詢的高薪職業，轉而投身野生動物保護，並最終協助創建了最受歡迎的碳減排工具之一。

如今，這位來自加州灣區的62歲老人正奮力維持這家企業——以及他個人的收入來源——在信任危機中存活，這場危機正撼動他參與開創的行業。

科欽斯基是碳信用額的倡導者，這種金融工具將私人資金引向氣候友好型項目，例如建設太陽能農場或植樹造林。通常這類項目致力於阻止全球變暖排放物進入大氣層。開具支票的公司或個人可以宣稱他們通過等量碳信用額減少或抵消了碳足跡。

科欽斯基的公司"野生動物工程"通過兩大保護項目發放碳信用——一個位於大象和長頸鹿頻繁出沒的肯尼亞東南部稀樹草原，另一個在剛果民主共和國棲息着倭黑猩猩和穿山甲的熱帶雨林。

越來越多的質疑者指出，碳信用額的計算方法存在水分，這些項目對氣候的實際效益低於其報告值。環保人士指控企業利用碳信用逃避自身減排的艱鉅工作，並對達美航空等宣稱大規模碳補償的公司提起法律訴訟。今年碳信用銷售額和價格已出現暴跌。

上月，科爾欽斯基宣佈正試圖通過協助制定一項新的標準（即一套碳信用程序與最佳實踐）來重建買家對保護項目的信任。這一激進舉措將徹底取消"抵消"概念——這削弱了企業目前購買碳信用的主要理由。

科爾欽斯基表示，他正在與企業探討購買碳信用的替代理論依據——該依據仍將採購行為與企業排放掛鈎，但避免暗示購買信用實際能減少排放。具體運作方式尚不明確，企業對不含"抵消"成分的碳信用是否感興趣也同樣存疑。

科爾欽斯基曾花費數年嘗試通過其他方式為保護活動籌資，甚至邀請帕麗斯·希爾頓和查理茲·塞隆等名人推廣Wildlife Works時尚系列。但他表示，唯有碳信用能吸引足夠資金來全面遏止熱帶森林砍伐。

科爾欽斯基警告：“若碳市場崩潰，我們將錯失引導企業資金保護森林的最佳歷史機遇。”

眾多人士正試圖修復自願碳市場——之所以稱為"自願"，是因為與歐盟排放交易體系等政府監管市場不同，該市場的信用購買並非強制要求。其他組織也正在就如何最優評估和使用碳信用提出各自的指導方針。

去年及前年是自願碳市場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兩年，每年交易額約為20億美元，且有預測認為碳信用額銷售可能很快會增長至每年逾1500億美元。Wildlife Works宣佈了至少20個項目計劃，預計信用額銷售額將超過20億美元。

但在過去幾個月裏，隨着買家應對一系列新風險，市場已跌入谷底。

根據環境商品經紀商Xpansiv運營的碳信用交易所數據，截至9月的本年度碳信用交易量約為2022年同期的四分之一，價格則約為一半。

Wildlife Works碳信用額的數家大買家已暫停或推遲購買，包括達美航空，該公司表示已從碳抵消轉向運營脱碳，包括投資可持續航空燃料。該公司稱針對其提起的訴訟——指控達美基於碳抵消虛假宣稱實現碳中和——毫無根據。

與此同時，各國政府正着手加強對碳規則和收入的控制，這加劇了市場的混亂。

達美航空表示已從碳抵消轉向運營脱碳。圖片來源：Elijah Nouvelage/Bloomberg NewsWildlife Works已推遲擴張計劃，反駁了關於其信用額價值不實的指控，並在剛果政府實施新的碳核算體系後，取消了其剛果項目價值9000萬美元的信用額髮行。

最具爭議的問題之一是如何確保碳信用的質量，每份信用理論上應代表避免、減少或消除的一公噸碳排放。

像"野生動物工程"這樣的森林保護項目是最難評估的類型之一。這些項目基於假設項目情況下可能發生的森林砍伐和二氧化碳釋放量來發放碳信用——而這種假設本身無法精確預測。

學術界和媒體指責此類項目可能只是將採伐活動轉移到其他地區，或將為自然生長的樹木邀功。有報道指出包括"野生動物工程"在內的多個項目未能兑現對當地社區的承諾。

“我們掀開的每塊石頭下都藏着質量低劣的信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碳補償研究組主任芭芭拉·哈亞在評價保護項目時表示。她參與撰寫的九月報告指出，這類項目普遍存在碳信用發放量嚴重高估的問題。

邁克·科欽斯基1996年首次肯尼亞之行。圖片來源：邁克·科欽斯基科欽斯基反駁這些指控，認為批評者既不懂科學也不瞭解實地情況。他強調資金能到達需要的地方比糾結碳計算更重要，但也承認碳信用核算並非精密科學。

“森林沒有計價器在運轉，”科爾欽斯基説，“這是一個不精確的世界。”

科爾欽斯基於1997年出售了自己的商業諮詢公司後，創立了野生動物保護組織Wildlife Works。他用部分資金在肯尼亞東南部建立了一個野生動物保護區，租用了一片牧場主放牧的土地。

科爾欽斯基認為，如果能給當地人提供另一種收入來源，他們就會讓這片土地恢復更原始的狀態，大象、長頸鹿和獅子就會迴歸。

多年來，科爾欽斯基努力阻止偷獵者，並通過Wildlife Works與當地工人合辦的服裝廠的收益為保護區和當地社區提供資金。他聘請了設計師和營銷人員，贊助巴黎的時裝秀，並在聖丹斯電影節等時尚場所推銷商品。

開支巨大，利潤微薄，科爾欽斯基最終不得不用自己的積蓄來補貼保護區，而這些儲蓄也在逐漸減少。

在2000年代中期，科爾欽斯基聽説了碳信用，並決定嘗試一下。當時，還沒有制定與森林保護相關的碳信用發放程序。因此，科爾欽斯基和他的團隊自行構建了一套方法——一份174頁的文件，現在幾乎翻了一倍，涵蓋了從如何通過衞星照片估算森林砍伐到計算樹木與灌木叢中儲存碳的方程等所有內容。

Wildlife Works最終在2011年將這些碳信用出售給一家南非銀行，該銀行承諾成為非洲首家實現碳中和的貸款機構。這筆交易總額略低於1000萬美元——比T恤銷售的收入多得多。

“我們當時想：那裏確實存在潛力，”科爾欽斯基説道。

大約同一時期，剛果林業教授JR·班戈伊找到科爾欽斯基，希望驗證碳信用在剛果的可行性。

科爾欽斯基坦言，由於政治動盪和內戰頻發，剛果原本被他列入工作禁區名單。他在金沙薩入住酒店的商務中心甚至掛着"禁止攜帶AK-47"的警示牌。

班戈伊最終説服他前往考察。“我帶他看了森林和村落。那時非常艱難，國家剛結束戰亂，這些村莊幾乎一無所有，“班戈伊回憶道。

野生動物工作公司位於加州米爾谷的辦公室該項目現已成為野生動物工作公司——也是剛果境內——規模最大的保護地，覆蓋75萬英畝林地，惠及5萬居民，其中包括一個俾格米部落。據公司數據，該項目已成功遏止伐木行為，促使大象迴歸，提升當地生活水平，並減少數百萬噸碳排放。

2021年，隨着各國政府和企業紛紛作出減排承諾以應對全球變暖，碳抵消需求激增。野生動物工作公司隨之迎來轉機，僅2022年其剛果項目就實現1.94億美元碳信用銷售額。

科爾欽斯基警告，若市場信心重建失敗，現有成果可能毀於一旦。

“這是危機時刻，“他表示。

聯繫記者弗雷德·德沃夏克：[email protected]

出現在2023年10月31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先驅者嘗試保護行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