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就巴勒斯坦人員死亡事件佔據道德高地——華爾街日報

迪拜——加沙地帶的血腥戰爭，正為美國的主要地緣政治對手中國和俄羅斯提供在全球爭取支持的寶貴機會，使這兩個高壓威權國家能夠利用國際社會對巴勒斯坦人的同情浪潮，將自己塑造成人道主義價值與和平的捍衞者。

儘管莫斯科和北京過去數十年與以色列保持密切關係（以色列總理本雅明·內塔尼亞胡在去年大選期間甚至使用了與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的合影廣告牌），但兩國政府都刻意避免批評哈馬斯10月7日襲擊以色列南部並引發戰爭的行為。

通過與以色列保持距離，俄羅斯和中國始終致力於將這場戰爭定性為全球反美權力鬥爭的一部分，而以色列則被貶低為華盛頓在中東地區的棋子。

普京上週在講話中表示，目睹以色列轟炸加沙時"雙拳緊握、熱淚盈眶"。其軍隊已夷平多座烏克蘭城市的這位俄羅斯領導人稱，俄軍在烏克蘭抗擊的正是同一個美國"邪惡根源"，這些戰鬥"將決定俄羅斯乃至整個世界的命運，包括巴勒斯坦人民的未來"。

中國方面的表態較為含蓄，習近平自衝突爆發以來未就中東問題公開表態。但中國官方媒體充斥着抨擊美國在中東"虛偽"和"好戰"的評論，並將其與北京要求立即停火和建立巴勒斯坦國的立場形成對比。

中國表示其在巴勒斯坦問題上的立場與俄羅斯一致，兩國上月共同在聯合國安理會投票否決了美國提出的關於該危機的決議草案。

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張軍在發言中暗指美國稱：“各國應堅守道德良知，而非固守地緣政治算計，更不應採取雙重標準。中國將繼續站在國際公平正義一邊，站在國際法一邊，站在阿拉伯和伊斯蘭世界的正當訴求一邊。”

俄羅斯常駐聯合國代表瓦西里·涅邊賈上月投票反對美國提出的關於巴以衝突的決議草案。圖片來源：justin lane/Shutterstock美國國務卿布林肯與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張軍、美國常駐聯合國代表琳達·托馬斯-格林菲爾德在安理會緊急會議前交談。圖片來源：eduardo munoz/Shutterstock北京全球化智庫理事長、原國務院參事王輝耀補充道，中東困局應促使華盛頓放棄長期對華的敵對態度。

“他們真的不應將中國視為對手……烏克蘭的俄羅斯戰爭已讓他們面臨挑戰，如今巴以衝突又將帶來新的挑戰。他們不應再與中國產生對抗，”他表示，“應將中國當作合作伙伴、和平締造者，並在這些全球性議題上與中國攜手合作。”

哈馬斯對此類信號表示讚賞。該組織主要領導人之一哈立德·馬沙爾近期在電視講話中稱，哈馬斯尋求“與中國和俄羅斯這兩個大國合作”。他補充説，俄羅斯已從10月7日的襲擊中獲益，因為此舉轉移了美國對烏克蘭的注意力，而中國或許能從哈馬斯的突襲行動中獲取靈感，用於其奪取台灣的計劃。與俄羅斯和中國不同，美國及多數西方國家將哈馬斯列為恐怖組織——其成員在10月7日殺害約1400名以色列人並劫持數百名人質。

儘管言辭激烈，但當美國以三個航母戰鬥羣及大量戰機和防空資產強勢重返中東以保護其夥伴和盟友時，俄羅斯和中國既無能力也不願積極介入該地區事務。但僅憑外交姿態就足以提升他們在發展中世界的軟實力——這些地區對以色列轟炸加沙造成數千平民傷亡的憤怒已持續數週。召回駐以色列大使以示抗議的國家包括遠在拉美的哥倫比亞、智利和南非。玻利維亞則直接與以色列斷絕了外交關係。

“對中國而言，支持巴勒斯坦事業有助於在全球層面與發展中國家團結一致，”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中國外交政策專家李明江表示。“大國政治是另一重因素。中國覺察到一種機遇，可與世界多數國家站在一起，反對美國的立場。”

格羅茲尼的俄羅斯士兵。2000年普京就任總統時，通過在車臣戰爭中夷平該地開啓執政。圖片來源：Antoine Gyori/Sygma/Getty Images去年烏克蘭馬裏烏波爾的一名俄羅斯軍人。市政官員稱，長達數月的圍城期間至少2.5萬平民喪生。圖片來源：sergei ilnitsky/Shutterstock俄羅斯因入侵烏克蘭遭受西方制裁和全球譴責，更迫切希望扭轉輿論並打破自身孤立。

“選擇拉近俄羅斯與阿拉伯世界關係的政策可以理解。由於烏克蘭局勢，全球南方如今對莫斯科很重要，”曾駐德黑蘭的俄羅斯外交官、現任卡塔爾大學教授的尼古拉·科扎諾夫表示。“俄羅斯意識到加沙事件正將全球南方推離西方、遠離美國，可能使其對莫斯科更友好。”

俄羅斯在烏克蘭及其他地區的記錄中充斥着暴行。普京於2000年開啓總統任期時，首先夷平了車臣共和國首都格羅茲尼——當時這個穆斯林地區正掀起叛亂。2016年，俄羅斯在敍利亞的空襲將阿勒頗大部分城區化為廢墟。而在烏克蘭馬裏烏波爾市，俄空軍因無需擔心防空系統而肆意轟炸，據市政官員統計，去年長達數月的俄軍圍城期間至少造成2.5萬烏克蘭平民死亡。由於聯合國等獨立機構始終未能進入該市，且遇難者常被推土機掩埋於廢墟或亂葬崗，真實死亡人數可能永遠成謎。

與此同時，據美國官員稱，中國在西部新疆地區將超過百萬穆斯林關押在再教育營中——相當於加沙地帶全體成年人口。中國稱這些營地提供職業技能培訓，多數主要穆斯林國家也未批評其新疆高壓政策。

賓夕法尼亞大學"美中關係未來項目"主任聶遜·馬布比指出：“新疆問題在’伊斯蘭世界’引發的共鳴遠不及巴勒斯坦問題。“他表示，隨着烏克蘭戰爭削弱俄羅斯的全球號召力，以及美國因支持以色列遭受批評，中國正面臨"塑造負責任世界大國形象的機遇，且比包括美國在內的競爭對手更具優勢”。

中國新疆地區的一處拘留設施。美國官員稱北京已關押了超過一百萬來自該地區的穆斯林。圖片來源：Pedro Pardo/AFP/Getty Images對俄羅斯和中國而言，介入巴以衝突的歷史由來已久。蘇聯將阿拉伯君主國視為西方帝國主義的代理人，在1947年聯合國大會上投票支持猶太國家的建立，並在次年以色列宣佈獨立後第一個予以承認。蘇聯還通過控制捷克斯洛伐克向以色列運送武器，幫助其生存下來。但莫斯科在1967年與以色列斷交，並迅速成為其阿拉伯敵國的主要軍事支持者。共產主義中國則完全拒絕承認以色列。

直到冷戰結束後，俄羅斯和中國才在特拉維夫設立大使館。隨着數十萬俄羅斯猶太人定居以色列，以及該國成為西方技術輸華的重要渠道，雙邊關係迅速擴展。2018年，內塔尼亞胡在莫斯科與普京會晤期間佩戴了聖喬治絲帶——這一象徵俄羅斯軍事榮耀的飾物，後來也成為支持俄烏戰爭的行為標誌。今年夏天，因司法改革計劃與拜登政府關係緊張之際，內塔尼亞胡發佈了一張手持中國大使贈送的習近平著作的照片，此舉引發華盛頓側目。

拜登政府在哈馬斯10月7日發動襲擊後支持以色列自衞的權利。圖片來源：Andrew Harnik/Associated Press特拉維夫大學國家安全研究所中國問題專家圖維亞·格林表示，當前的危機以及拜登政府迄今提供的支持表明，只有與美國建立穩固的聯盟才能保護以色列。

“以色列別無選擇，”他説。“中國並非中立。它反對以色列，為那些希望消滅我們的人推波助瀾。它對我們的苦難漠不關心，並利用這一點來謀取自己的地緣政治利益。”

對曾重視以色列中立立場及拒絕加入西方對烏克蘭制裁的普京而言，與以色列的新冷淡部分可歸因於俄羅斯自身人口結構的變化。據估計，目前俄羅斯約四分之一人口為穆斯林，由於穆斯林地區較高的出生率和中亞的大規模移民，這一比例還在持續上升。

加沙的流血事件已在北高加索的幾個穆斯林共和國引發騷亂。10月下旬，有傳言稱移民到以色列的當地猶太人將以難民身份返回，民間自衞團體隨即搜查酒店尋找猶太客人，並於10月29日在一架從特拉維夫起飛的航班抵達後，衝入馬哈奇卡拉國際機場，揮舞巴勒斯坦旗幟並高呼“真主至大”。俄羅斯當局隨後逮捕了約200人。

然而，更重要的因素是普京推動恢復蘇聯時代的規範，這是一場意識形態運動，還包括重寫教科書、為斯大林樹立紀念碑，以及拆除俄羅斯民主制度的殘餘。這也意味着與蘇聯時代的盟友，如朝鮮，重新修好。

“這都是俄羅斯整體滑向蘇聯時代、蘇聯思維、蘇聯傳統的一部分，”現居西方的俄羅斯前外交部長安德烈·科濟列夫説。“這與新蘇聯對抗西方的整體政策一致。現在，輪到以色列了。”

寫信給雅羅斯拉夫·特羅菲莫夫，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11月9日印刷版，標題為“中國和俄羅斯利用加沙死亡事件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