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這些人為你愛恨交加的蔓越莓醬負責

忘掉火雞吧，我們來聊聊蔓越莓。

若論蔓越莓，就不得不提Ocean Spray公司罐裝的果凍狀蔓越莓醬——那種在感恩節餐桌上顫動的經典食材。不知何故，這種圓柱形、甜中帶酸、晶瑩如紅寶石的果醬已成為美國最盛大饕餮節日的代名詞。你瞭解並喜愛它，除非你討厭它——這種情況下你可能會用該公司種植的億萬顆蔓越莓自制果醬。無論如何，Ocean Spray都是贏家。

但對Ocean Spray而言，“贏"有着截然不同的含義。這家由近700個家族共同擁有的合作社成立於近百年前，其種植户供應着全球65%的蔓越莓。它既非上市公司，也非傳統私營企業。

農户們種植蔓越莓，僱傭高管來發展業務。

要讓這些蔓越莓從沼澤地抵達感恩節餐桌，需要公司兩部分人員協同工作——他們的職責相似度遠超你的想象。

工人們在新澤西州的沼澤地推動漂浮的蔓越莓，準備運往Ocean Spray接收中心。圖片來源：Craig Matthews/美聯社湯姆·海耶斯在新英格蘭吃着蔓越莓長大，三年前出任Ocean Spray首席執行官兼總裁。此前他曾擔任泰森食品CEO，擁有數十年行業管理經驗。他告訴我，當公司員工具備和蔓越莓種植者一樣的應變能力時，這種合作社模式才能真正奏效。

“我們需要想出點子的這種思維方式和態度，正是農民精神的體現，”海耶斯説道。

雖然不完全像蘋果公司那樣，但這種創新精神深深植根於全球最具價值的蔓越莓企業。如果海洋噴霧公司（Ocean Spray）在過去一個世紀的關鍵節點上未能適應變化並推出新創意，它就不會實現20億美元的年銷售額。換句話説，它想出了新點子。這家公司能始終成為感恩節必備品的原因，恰恰在於它跳出了感恩節的侷限實現了多元化發展。

據海洋噴霧公司統計，感恩節當週美國人將消耗8000萬磅蔓越莓。這家總部位於馬薩諸塞州普利茅斯縣的企業至今仍將感恩節稱為他們的"超級碗”。但過去感恩節對他們而言更像是整個橄欖球賽季。如今由於每天銷售蔓越莓幹、蔓越莓汁及混合果汁和調酒飲料，他們已不再如此依賴單一節日。

這種200多年前開始種植的水果，如今以富含抗氧化劑、營養素和維生素C的超級水果著稱。我們食用新鮮蔓越莓，將冷凍蔓越莓加入冰沙。清教徒曾用野生漿果治療壞血病，現在我們飲用蔓越莓汁預防尿路感染。

但要真正理解全球最大蔓越莓企業的鉅變，有必要回溯海洋噴霧的起源。

這個合作社1930年由"三位特立獨行的農民"創立——海洋噴霧如此稱呼其創始人。其中馬庫斯·尤蘭（Marcus Urann）是位律師，他買下馬薩諸塞州的沼澤地後，開始研究蔓越莓保鮮和全年銷售的方法。實驗過程中他靈光一現：發明了罐裝蔓越莓醬。隨着市場規模擴大和行業競爭加劇，尤蘭又聯合兩位農民創建了海洋噴霧公司。

他們的後代表示，合作社依然是最大化成功機會的典範。農民們相信，集體協作比單打獨鬥更能帶來福祉。

新澤西州第四代蔓越莓種植者肖恩·卡茨向我解釋了原因。他表示，擁有穩定的水果銷售渠道至關重要——他知道Ocean Spray不僅會收購他的果實，還會給出最高收購價。合作社提供的長期穩定性也令他安心——這裏平均每個農場都傳承了兩到三代人，同時還能獲得公司農業科學家的技術支持。

肖恩·卡茨與家人，他們是Ocean Spray合作社約700個所有者家庭之一。圖片來源：Ocean Spray實際上，當人們得知卡茨是蔓越莓種植者並詢問他是否為Ocean Spray工作時，他會糾正這種誤解。

“某種程度上是Ocean Spray為我工作，“他説，“我們擁有世界級的團隊負責水果加工、營銷和創新——這些都不是單個農户能獨立完成的。”

但所有成員都共享勞動成果。每年四月開始的種植季持續到十一月初的收穫期，屆時卡茨等農户會將滿載蔓越莓的拖車運往最近的接收站。若為大型企業工作，利潤將由股東獨佔，但在合作社則不然。

“所有利潤都直接返還給農民，”卡茨説，“因為我們是股東。”

在大多數行業中，這種情況並不常見，但在農業中卻出奇地普遍。Ocean Spray、美國奶農和Land O’Lakes的模式之所以流行，是因為1922年的一項聯邦法律免除了合作社的反壟斷法規，允許農民集中資源以實現規模和集體力量。但這也存在一些經濟上的缺點，比如缺乏用於潛在收購的資本。Ocean Spray的農民最接近放棄合作社是在2004年，當時48%的人投票決定將公司的一半出售給百事可樂，希望擴大產品分銷，但以微弱劣勢輸給了52%希望保持獨立的人。

對他們商業模式最可怕的存在威脅是1959年被稱為“大蔓越莓恐慌”的事件，當時聯邦政府在感恩節前幾周引發了全國性的恐慌。當局發佈警告稱，蔓越莓中含有微量與實驗室大鼠癌症相關的除草劑。美國人徹底慌了。恐慌如此嚴重，以至於美國農業部報告稱，新鮮蔓越莓的銷售額當年為零。

這是Ocean Spray可能遇到的最糟糕的事情。但結果證明，這正是Ocean Spray生存所需。

農民們突然意識到，僅靠一個節日的醬料銷售無法維持可持續經營。為了降低再次發生更可怕的蔓越莓危機風險，他們必須開發新產品。

20世紀60年代，Ocean Spray推出了首款混合果汁。80年代，該公司首創了果汁盒包裝。90年代，又推出了甜味蔓越莓幹並賦予其朗朗上口的名稱——Craisins。

弗朗西斯·波德温告訴我，Ocean Spray的創新使公司得以生存，但現在面臨尋找下一個"Craisins"的壓力。作為威斯康星州（該州供應Ocean Spray過半蔓越莓產量）的律師兼沼澤地所有者，擁有60年行業經驗的波德温曾擔任公司董事會主席，該董事會幾乎全由蔓越莓種植者組成。

“多數人只在感恩節想到Ocean Spray，其他時候很少，“波德温説，“我幾乎沒有一天不處理與蔓越莓相關的事務。”

因此他比大多數人更明白：經營公司與種植作物同樣艱難。

“我們已投入數百萬美元創新，但總有極限，“他表示，“至今尚未找到利用蔓越莓的新方法。”

Ocean Spray拓展果汁等產品線，正是為了讓成員們不再僅依賴感恩節市場。照片：Richard B. Levine/Zuma Press這並非努力不足。Ocean Spray推出了你能想象到的各種水果混合蔓越莓汁——甚至有些你可能不知道存在的水果，比如限量版的蔓越莓x火龍果混合汁。“消費者告訴我們他們想要探索新口味，“Hayes説。公司高管最近推出了無糖果汁系列，與好時合作推出巧克力蘸蔓越莓小食，並與Absolut達成協議推出即飲罐裝蔓越莓伏特加。他們對健康水果在美國飲食持續零食化中的機遇感到特別興奮。

這些都是他們為提升蔓越莓形象所做的努力。

2020年，他們得到了一個意外的助力——來自愛達荷州一位名叫Nathan Apodaca（又名Doggface）的男子在TikTok上瘋傳的視頻，他在汽車拋錨後滑滑板去上班，假唱Fleetwood Mac的歌，並大口喝着蔓越莓覆盆子汁。

Ocean Spray立即看到了銷量上升——以及一個不太可能的營銷機會。公司為Apodaca購買了一輛蔓越莓色的皮卡，後車廂裝滿了果汁。Ocean Spray的CEO也踏上滑板，發佈了一個模仿視頻，釋放內心的Doggface，用Hayes的話説，這是讓一個帶有"諾曼·洛克威爾式氛圍"的品牌現代化的一種方式。

拿着Ocean Spray公司贈送的滿載果汁皮卡車的內森·“道格臉”·阿波達卡。圖片來源：韋斯利·懷特/美聯社他們吸引年輕消費者的另一種方式是尋求年長消費者的幫助。在今年的感恩節營銷活動中，Ocean Spray聘請了兩位銀髮網紅，其中一位與該合作社同齡，讓他們向社交媒體上數百萬粉絲提出這個節日最具爭議的問題：自制派還是罐頭派？

擁有該合作社的農民們無需選擇。波德文説他家感恩節餐桌上會同時擺上多種自制醬料和Ocean Spray的酸爽罐頭產品，他堅稱這些罐頭食品在當天、次日或任何其他時候都一樣美味。

到11月下旬時，他們恰好滿懷感恩：剛從蔓越莓收穫季中恢復過來。

“到那時，“卡茨説，“我們的工作就完成了。”

聯繫本文作者本·科恩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1月18日印刷版，標題為《我們愛恨交加的菜餚背後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