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百萬富翁的憂慮對華爾街構成問題 - 《華爾街日報》

香港首次公開募股(IPO)市場的急劇放緩打擊了華爾街銀行服務富裕客户的一種方式。圖片來源：Vernon Yuen/Zuma Press中國經濟的放緩已成為服務富裕人羣的銀行面臨的一大難題。

多年來，包括花旗集團(Citigroup)、摩根大通(JPMorgan)和瑞銀(UBS)在內的銀行競相從中國龐大的富裕人羣中贏得業務。它們僱傭了數千名客户經理，這些經理具備語言技能和文化知識，能夠獲得中國富裕階層的信任，並幫助他們購買香港股票、美國房地產和歐洲收藏的昂貴畫作。

還有一個好處：中國的富裕投資者以敢於冒險而聞名，包括利用保證金貸款購買股票，以及向中國企業出售的垃圾債券投入數百萬美元。這為他們的銀行提供了額外的潛在利潤來源，因為私人銀行在客户交易股票、債券或其他資產時會收取費用。

但中國大陸和香港股市連續三年的下跌，房地產行業的一波債券違約潮，以及中國經濟的低迷，對這些銀行的商業模式造成了巨大打擊。

中國富裕投資者正日益規避風險資產，轉而將資金投入存款賬户或其他安全投資。

花旗財富管理亞洲投資策略主管彭肯表示，部分中國投資者曾認為15%-20%的預期回報率很平庸，甚至覺得5%的收益提案不值得花時間考慮。“這種觀念已發生鉅變”。

彭肯指出，過去有些中國高淨值投資者誤以為同時持有A股和垃圾債就是分散投資組合。如今他們越來越願意接受真正均衡的中等風險配置方案。

過去兩年美國利率的急劇上漲給私人銀行帶來新挑戰——中國富裕階層現在僅需承擔極低風險就能獲得誘人收益。一位在美國私行開户的中國高管透露，他已將資金轉為定期存款，年化收益最高可達7%。

這位高管補充説，由於客户經理頻繁通過微信催促追加資金，他最終選擇在社交軟件上拉黑了對方。

部分私行已降低開户門檻以吸引客户。知情人士透露，摩根大通香港子公司將目標客户標準從2500萬美元流動資產（股票/債券/現金）下調至1000萬美元。

中國股市在過去幾年持續下跌。圖片來源：Cfoto/Zuma Press### 增長引擎失速

中國經濟今年步履蹣跚，承受着房地產市場多年放緩、製造業活動萎縮和出口下降的壓力。消費者價格已連續兩個月下跌，這是經濟疲軟的最新跡象。

受房地產低迷和持續兩年的中國互聯網企業監管整頓影響，部分中國富人的淨資產在過去幾年大幅縮水，這些因素打擊了股市估值。私人銀行曾從這些科技和房地產公司高管身上獲得大量業務。

中國經濟長達數十年的增長為服務富人的銀行創造了巨大機遇。研究公司Altrata的數據顯示，去年中國有超過4.7萬名超高淨值人士（定義為淨資產超過3000萬美元的人），數量僅次於美國。

去年中國超高淨值人羣數量減少了約7%。這並不罕見：新冠疫情的持續影響衝擊了全球經濟，導致股市普遍低迷。但其他地區的市場今年已出現反彈，而中國基準的滬深300指數今年以來下跌了14%，包含許多中國公司股票的香港恒生指數下跌了15%。

在中國恒大、碧桂園和融創中國等大型房地產開發商債券違約後，中國垃圾債券市場實際上已經崩潰。

“客户投資組合中的槓桿使用率急劇下降，”獨立財富顧問公司Leo Wealth駐香港總裁Jessica Cutrera表示，她指的是投資者從銀行借錢進行交易的做法。她表示，這是由於借款成本上升，且銀行要求投資者在股價下跌時提供更多抵押品。

她表示，過去，亞洲私人銀行客户的借款金額比其資產多50%至60%是正常的。這給銀行帶來了好處，因為它們可以從貸款和交易費用中賺錢。

長期以來，中國的許多富裕投資者都有銀行家所説的“本土偏好”——偏愛中國大陸和香港的證券，或者他們更熟悉的企業。這加劇了中國資產價格近期下跌對其投資組合的影響。

“許多中國客户和成功企業家過去往往集中投資於某些資產、某些行業，有時還使用高槓杆，”法國巴黎銀行財富管理亞洲區主管Arnaud Tellier表示。

該行三年前就建議客户分散投資，遠離中國房地產行業，並開始減少針對此類投資的貸款金額。Tellier表示，因此一些客户將相關證券轉移到了其他銀行。

中國房地產市場已陷入長達數年的低迷。中國恒大集團等開發商已發生數十億美元債券違約。圖片來源：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現金為王

根據招商銀行和貝恩公司發佈的《2023中國私人財富報告》，目前中國高淨值人羣將28%的境內資產配置於現金類產品。調查顯示，2020至2022年間，其現金與存款持有比例增速創五年新高。

部分投資者轉向黃金。瑞銀全球財富管理亞太區主席盧彩雲在上月會議中透露，應客户對沖地緣風險需求，該行已在多地設立金庫。知情人士表示，此類業務對銀行利潤貢獻有限。

過去華爾街機構常通過投行業務獲客。在協助中企赴港或赴美上市後，轉而為其高管提供個人財富管理服務。這條路徑的便利性在於：通過香港上市，這些高管可合法將部分資產轉移至境外。

但隨着今年IPO規模鋭減，此類新業務基本停滯。Dealogic數據顯示，今年中企在港上市募資僅50億美元，較去年同期下降56%。

私人銀行家認為中國仍存在巨大機遇。滙豐中國環球私人銀行主管Jackie Mau表示，未來一二十年內將有數萬億美元財富從第一代傳承至第二代，這需要大量規劃。

他指出，雖然許多歐美家族已實現多代財富傳承，但中國超過三分之二的高淨值人羣是白手起家的企業家。

但形勢正變得更加嚴峻。由於反洗錢監管日益加強，部分國際銀行近期收緊了客户資金來源核查要求。私人銀行家表示，這延緩了他們拓展中國客户的速度。

聯繫記者：Elaine Yu（郵箱：[email protected]）；Rebecca Feng（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2月19日印刷版，標題為《中國富人開始節制消費》